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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我们只能在庸城逗留一晚,时间非常紧迫。

房间内烛火摇曳,大家炯炯有神望我,“慧明,你心中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三王子最先开口。

我璨烂一笑,缓缓启唇:“相信殿下也听说了传闻,慧明身上系着传说中的十万精兵之秘。这事俊逸侯知道,大王子也知道,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想留下慧明。”

定定望我:“难道传闻属实?”我点头,“那是母妃留给慧明的护身符,母妃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肯将精兵之秘说给南风国的那恶妇,她为的就是慧明能活到今日。”想到母妃,我不禁心情惆怅,她是那么温婉的一个女子,可到头来却……只要回想起十年前的往事,我对父王就无法不怨不恨。只要想到十年的地下冷宫生活,我就无法对我那软弱薄情的亲哥哥再生出一点点温意。

“都过去了!以后你是我的王子妃,再也不会让你受苦。”拉过我的手紧紧一握,三王子情深义重地保证。强颜一笑,父王当年何尝未对母妃有过承诺……

“我不是你父王!”似乎看透我的心思,三王子用斩钉截铁的目光锁视我。

我轻点头,了然一笑转移话题:“现在回北朝的路极不安全,但我们又不得不回北朝。”

林云急躁:“王子妃就别卖关子了,您快说吧!咱林云大老粗一个,性急如火,您这样说得一知半解,让老林心里像有只猫在挠。”我不禁莞尔,这林云还真是个怪宝,除危急状况下稳重外,他平时像是脑袋缺根弦。

三王子与和也“噗哧”一笑,我亦忍俊不禁,阴霾的气氛就此一扫而空。和也毕竟脑子好使,他已经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玄机。“莫非王子妃打算用金蝉脱壳之计?”

我轻笑点头。

三王子兴趣浓浓:“怎么个金蝉脱壳法?”

我似笑非笑睨视他:“殿下心中早有打算,又何必再来考我?”

神情讪然中带着欣慰,三王子嘴角噙起一抹浅笑,既而莫名其妙地嘟囔出一句:“如今算是齐全了!”

“什么齐全了?”我条件反射问。

和也目光邃然望我,眉眼满是戏谑之意。灵光一闪,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看来三王兄还是想找一个美貌、智慧、贤明的女子来做我们的三王嫂啊!七王子当日调侃的声音猝然响起,难道三王子所指是……我嗔怒:“好了,身处龙潭虎穴,你们倒有闲心!”

“殿下与王子妃珠连璧合,只怕今后也无我和也的用武之地了。”

“哎?和也大人你可不能这样说,你是我们的军师,你可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啊!”

“左膀右臂哪里比得过……”和也拖着话尾窃笑不已。

“比得过什么?哦,是……”两眼滴溜一转,林云的目光蓦地朝我扫来,他恍然大悟般直拍脑门,神情懊恼不已。

和也说得煞有其事,偏偏林云这呆子还木头木脑地接话,我回头,三王子正亮眼晶晶支额看戏。我一时恼羞,扭身发脾气:“得得得!当我自讨没趣。你们个个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们。反正这安全回国的主意殿下心中早有,我也懒得现丑,免得让人取笑!”

见我如此,大家赶忙赔罪,三王子亦起身坐到我面前。“哼!”我再次扭身。

“好啦!大家也是心里高兴才口没遮拦,你别往心里去。还是快说说你的想法,看看我们能否不谋而合。”

我本也不是动真气,自然懂得见好就收:“我不是送了你玉佩吗?东西呢?”

眸光兴奋,三王子忙不迭将藏在胸口的玉佩掏了出来。我伸手接过,玉佩之上尤带体温。我掂着玉佩道:“北朝自然得有人回,但不是我们。我蒙着面纱,殿下戴着面具,这是我们的优势。当然,大王子已经在我们的容貌上上过一次当,所以这次想骗过他,我们还得好好谋划。”

响鼓不用重锤,我将话说到这份上,三王子与和也已明显明白。林云虽有不明,但看我们三人神色凝重,他一时也不敢开口打搅。原谅我有私心,三王子若想变装出逃,他脸上的面具自然就……

“蓝田盟那边的消息如何?”三王子突然问。

和也答:“已桃好了人选在另一间房等候。”

我默不做声听着他们一问一答,身子却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我鼓起勇气相信三王子,可他却……我可以不计较他来庸城的真正目的,我可以摒弃大家的政治立场,但是……我无法授受自己被排除在外!

“慧明,你怎么了?”发现我的不对劲,三王子撇下和也过来扶我。

“没事,可能太累了。”我摇头撒谎。“既然如此,你先回房休息吧,瞧你,脸色都发白了。”温暖的大手,柔和的眼神,这一切令我恍惚不已。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身心俱疲,我也不反驳,只拖着笨重的脚步回房。我知道是我自己太清醒却又太想糊涂,我多么希望三王子对我在容城的事情有一丝疑问,我多么希望他能对我的突然痊愈表现出一丝关心,我多么希望他能坦白他与俊逸侯之间的暗中联系……可是他没有!

轻轻推开窗户,因为白天之事,晚上正值宵禁,我知道,这是俊逸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而采取的措施。一石二鸟,既保护了我们又可以防止我们趁机刺探军情。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即使再交好也会有防范之心。我的“装痴卖傻”与三王子的“如履薄冰”,我们都是看着宫廷黑暗长大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交心呢?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他诸多隐瞒……难道我有心相信三王子,百般对他示好时没有目的?自嘲一笑,在染缸里滚趴久了,无意中做出的事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纯洁的白,从我装痴的那一刻起,我就慢慢失去它了……想到这,宛如茅塞顿开——

我的身份为我选择了我的人生。我只能适应这样的日子。我只希望,即使我们有各自的秘密和底线,但永远不要互相伤害。若能如此,我依旧愿为将来的“相濡以沫”秉持信心,愿意为我们的“比肩而战”付出努力。

兀自愣神间,三王子已经进来,他从身后环住我,小声道:“生气了?”是啊,敏感如他,怎么可能没发现我的异常。

“对不起,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有意瞒你。”他叹道。

我苦笑:“我知道,我亦如此!”

崩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迅速恢复,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

“以后,还有很多艰险在等着我们。”

“无防。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嫁给你,从今以后便是同气连枝!”我回身,用最真诚的眼神望着他。

微微浅笑,三王子的头落在我的肩上,“遇上你,是我一生的幸事!”

“我也是!”轻轻将手覆在他的肩上,体温的灼热隔着衣料传入我的手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又怎能强求他做到呢?就让时间来见证我们的将来吧……我始终相信,我们在很多地方是共鸣的。否则,为什么我的心总会为他而悸动?

坐在华丽的马车上,我手执桃花扇半遮自己的容颜,两眼水盈盈对身旁的三王子行注目礼。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摘去,根本没什么骇人的伤疤,一想到他也和我一样蒙骗世人,我的心情就无比畅快。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

“怎么样?娘子对为夫的这张脸可还满意?”放大的俊脸朝我凑近,呼吸可闻。

我心羞,却以进为退,故意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眼神挑剔而又轻佻地左右打量,然后煞有其事道:“嗯,还行!”

三王子被我的装腔作势逗乐,两人瞬时笑成一团。

和也他们已经带着假王子和王子妃前往北朝,待大王子发现有异时,我们早就随着这一队官府家眷离开了庸城。那夜三王子在客栈见了一个人,我没想到三王子的能耐如此之大,他竟然与西罗国的宰相有交情。现在的我们是西罗国宰相的家眷,我们的目的是前往四国信奉的寒山寺进香。

大幸之事——寒山寺就矗立在与孤岛比邻的寒山,我们顺风顺路,正好可以躲过多番关卡的审查。

“表小姐,表姑爷,夫人让奴婢为两位送些新鲜的水果过来。”马车停驻,一个丫头端着一盘水果站在车外。

我伸手将东西接了,暖笑:“替我回去谢谢姨妈。”

宰相夫人只知道我们是相爷的贵客,所以一路上对我们不敢有丝毫怠慢,有什么好吃的,也是先供着我们。

小丫头欲走,我连忙叫住她:“这里离寒山寺还有多远?”

小丫头有礼一笑,答话清晰条理:“表小姐不用着急,我们现在在南风国,明日过东扶桑之后,后日午时便可到了。”去寒山寺进香的道路通行,是四国之间的协议。如有机会,我真想去那千年宝刹见识见识,能让四国同时崇敬,它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轻笑点头,我随手抓个梨朝小丫头扬手:“这个给你,你讲解得十分清楚。”掌上用劲,我故意以猝然之速抛梨。不想小丫头却轻轻松松便将梨接下,我微微一愣,随即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告辞而去。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蹙眉,整个人有些忧心忡忡。

“在入东扶桑之前,我们得想办法离开!”我急躁道。

“为什么?”三王子微怔。

我抚额,“我们的行踪可能暴露了!”

看三王子似有不明,我解释:“刚才那小丫头不一般,我趁机小试了她一下,她身怀绝技,而且功力不弱。”

三王子调皮地眨眼:“难怪你要赏梨给她!”

我把玩手里的扇子,“她接下我暗含内劲的梨不奇怪,但她不该在回答问题的同时故作好奇窥探你。以她答话的伶俐,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失礼于人之事?但愿是我多想,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娘子放心,一切包在为夫身上。”趁机偷香,三王子的神情一派轻松。

“去你的,大白天呢!”我脸红。

“如果不是白天……”三王子的目光充满情欲,“慧明,我们今晚圆房吧!”神情认真,语气可怜。

我扬手赏他一暴子,板脸:“都什么时候了,你风流不要命吗?”

“那有什么关系?死在慧明怀里,我快活似神仙。”

我斜睨他,半晌之后我才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三王子呵呵直笑,想和我打马虎眼,“快说,不说的话,我就一辈子不和你……”圆房两字,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可不行!我招我招,我从实招!”三王子急急举手,他的脸色一点点地沉冷:“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宰相!他不过是想借大王子之手除去我罢。”

如雷轰顶,我震愕不已的同时顿觉心寒如冰,原来如此!他们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生事沾腥,却又想借刀杀人!好狠的心肠!想到这,我不禁愤而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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