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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殿下,现在整个北朝人心惶惶,新王染疾病入膏肓了。”

“新王驾崩,三王子势力最大,这于我们不利!”

“二哥说得对,长公主现在想要再培育新的储君,只怕为时已晚!”

“十九王子向来不得长公主欢心,他年纪虽小,却也深明大义,只怕他不愿乖乖做傀儡新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在隔壁房间听得冷汗直冒。这些是什么人?大王子三更半夜召见他们密谈,偏又谈到北朝之事,难道这又是对我的试探?我与和也约好今夜出逃,客栈掌柜也会随时给予我们配合。“天门”的确与蓝田盟有关,这里是蓝田盟的地盘,早在我们入住之前,廖青风便给了掌柜指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伺机营救我。回想刚进客栈时,一名伙计撞在我身上塞给我纸条,我那时的欣喜之情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三王子的大军与茂明那边对峙得如何了?”对众人的担心浑不在意,大王子语气淡然地转移话题。茂明?哼!叫得可真熟稔!

“茂明这边死伤惨重,三王子的暴戾之名果然是由来有因。殿下您没看到他在战场上的样子,一路劈人砍马,他那浑身染血的样子简直……”

“嗯?”不悦的声音哼断那人兴奋的描述,轻扬的语气满是警告之意。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怎么能在自己领头面前做呢?我不禁替那说话之人深深担忧。

果然,只听大王子声音严厉道:“滚!我东扶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兵!”

“是!”嗓音微颤,我可以想象那人站在大王子面前瑟抖的情形。说到大王子的狠残暴戾,他绝不会亚于天下任何人!在他笑容满面的背后,那是泛着森光的利剑大刀。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

客栈二楼的布局是椭圆形,为了今晚的行动,我的房门没关,对面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有人提灯闪晃了三下。我不可抑制地激动而起,热血沸腾,那是我们的行动暗号!凝神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大王子他们还在高谈阔论。我心情紧张地握拳,脚步极为轻盈地移向房门口。大掌柜扶着和也在楼下,他见我出来,立刻做了个闭眼的手势。我点点头,依旧轻步下楼。

“快走!后门那边我已经料理好了!老板在容城外的柳阳坡等着你们!”左右环顾,大掌柜神情紧张而又谨慎。

我抱拳,压低嗓音道:“大恩不言谢!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大掌柜,后会有期!”

曾经给我们暗递消息的伙计过来,大掌柜指着他:“这是我的心腹小三,由他一路护送你们出城。”

我点点头。小三立刻手脚麻利地扶起和也走在前面。

马厩里的马听到我们的脚步声踢蹄嘶叫,旁边歪歪斜斜倒着两名武士,他们身旁的酒坛偏倒,里边未尽的酒水涓涓而流。事不疑迟,我跟在小三身后一路疾奔,看不出来,小三个头虽小,脚下的功夫却不弱。

“着火啦!着火啦……”身后敲盆击桶,惊喊喧闹的声音尤为震耳。呛人的烟味随风拂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个了喷嚏。我略感诧异回头,却惊见“天门客栈”所处的位置已是艳光满天,那里黑烟滚滚,烈火熊熊。小三双目赤红,他咬牙道:“那是掌柜半生的经营,如今竟被一把火给毁了!”

我低头不语,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能说什么呢?现在说什么都是矫情。

“追兵很快会来,快跟上!”尽管愤怒,但小三仍然记得他的任务。

黑邃的夜空零星闪烁,我不记得自己跑了几条街,也不记得自己拐了多少弯过了多少巷,当我们气喘吁吁来到森严的城门前时,身后已经传来马蹄声。我的神经在刹那间绷紧。该不是大王子的追兵吧?

“全城注意,从现在开始不许放任何人出城!”来人大喊。守城的将士立刻关闭城门,只留一扇小门让外面的人进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我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见逃脱在望,却终是功归一溃!

“放我下来!”和也在小三背上道。

小三点点头,依言将他放下。

“有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出城?”我问。以廖青风脑袋的聪明,他不可能想不到出城的困难。

小三惊惑而又略带佩服地扫我一眼,随即挥手:“跟我来!”

我们来到离城外最近的寺庙前,我与和也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跟着小三入内。寺庙内很安静,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檀香味。小三将我们领到一棵大树旁,大树上挂着很多祈愿符。瞠目蹙眉,我思忖:难道这里另有乾坤?

小三很快便给了我们答案。身体轻轻一跃他飞过护栏,他在粗大的树杆周围轻击几掌,“吱吱”几响,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粗大的树杆竟然一分为二,而树底中央竟露出一个修有楼梯的大洞。小三朝我们招手,顾不得惊愕好奇,我扶着和也迅速随他而下。

“吱吱”几响,大树重新合上。洞内一片漆黑,小三早有准备,他轻击两下,一只火烛便在他手中亮起来。洞内有些潮湿,这点从脚下的泥泞感与脚上越来越重的鞋就可以肯定。

“这里是地下密室!”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三点燃火盆内的灯芯,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有床有桌有椅。

“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两日。行动之前大掌柜曾吩咐我,如果我们无法顺利出城,就等在这里按兵不动。这里吃穿用物应有尽有,旁边是仓库,两位只管放心!”

“掌柜他们不会出事吧?”我有些担心。

“放心!不会有事!大掌柜是聪明人,那把火一定是他自己所放!”我点点头,心中稍定。放把火再嫁祸给我们,是有这个可能。

见不到我们出城,也不知廖青风心情如何……北朝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三王子如何了?我心乱如麻,整个人有些焦躁地在密室里踱来踱去。

“两位在这稍等,我先出去打探打探情况。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千万别擅自行动,这里虽是逃生通道,却也到处布有机关!”小三慎重说明。

“知道,我们会在这里等消息。”颔首,对机关之事我将信将疑应。

小三出去,走的还是我们来时的道路。

“王子妃殿下!”和也正经八百叫我,板着脸,声音听不出喜乐。

我打哈哈:“哦,和也大人伤还没好。你不用多礼,先休息吧。嗯……我们一定会顺利逃出去!”胡搅蛮缠或是左顾而言它,这向来是我的强项。

和也一瞬不瞬盯着我,直盯得我头皮发麻,我赶紧弃械投降:“好啦好啦!欺骗你们是我不对!但我装痴这么多年,总不能一到你们北朝就立刻变得正常吧?我这么做自有我的苦衷,更何况我也没做对不起你家主子的事!”

“没做对不起主子的事?!”和也的眼神变得阴霾不已,他沉声咆哮:“王子妃知道三殿下为您涉险的事吗?您落在敌军王子手中,三殿下当时的心情您可想过?他抛下大军给六王子,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救您,可您呢?一天到晚和大王子拉拉扯扯,两人还嘻嘻哈哈,您……”急怒攻心,和也急促地咳嗽。

“我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苦兮兮地扭曲着脸,语重心长地解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我又没让大王子占去什么便宜,我为什么不对他虚情假意一些,让自己好过呢?”面对和也的咄咄逼问,如果说我心中一点都不在意,那绝对是骗鬼。

“你……”

“好了好了!”实在看不过,我上前为他轻拍后背,口中进一步解释:“你以为我甘愿冒险到这鬼地方?你以为我不想告诉殿下真相呆在他身边?如果不是为取回那传说中的十万精兵,我犯得着这么受苦吗!”

“你是说传说中的十万精兵?”和也神情严肃得连咳嗽也忘记了。

我用力一点头,“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驾驭这支军队,那这个人只能是我!”提到十万精兵之事,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这是母妃留给我的宝贝,它是我修复三王子对我信任的桥梁,也可能会成为我的护身符。

“你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我顿住,什么声音?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窃听?我凝神戒备,对四周明察暗访。为安全起见,我笑着说出改口后的答案:“当然不知道!”不能怪我神经过敏,我总觉我们逃走的事情进行得太顺利,让我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难道一切都是局?想到这个可能,我不禁毛骨悚然。如果是故意泄密,如果烧毁客栈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廖青风,如果他们想从我口中得到十万精兵的秘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情不自禁地瑟缩身体。

“怎么了?”

“没什么!”我露出虚弱而又苍白的微笑,眼神不自觉地朝洞口处瞟了两眼。和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当下不再追问精兵之事,只闲扯道:“王子妃为什么要装痴?”

“为了活命呗!”故作轻松,我理所当然答。

“对了!北朝新王病重,这事你知道吗?”我问。

和也轻点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殿下,大家都怀疑是殿下在三王子的药里掺了毒。”

我奇:“怎么会这样?”

和也苦笑:“因为那药是雪燕姑娘在民间所寻!”

“雪燕?是她?她是大王子的人,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我从地上跳起,神情愤然。

“没用了!雪燕已经畏罪自杀,现在死无对证。但所有人都知道,雪燕对殿下一往情深,她为殿下可以不顾性命地挡剑,所以……”

“所以她为了替殿下泄恨也会不惜弑君?”

和也没有回答,但答案再显然不过。好狠毒的计谋!大王子这招一箭有几雕?他除去了身份暴露的雪燕,又残害了新王让北朝从此又有了陷入内乱的危机,他还成功地嫁祸给了三王子,让手握兵权的三王子失去舆论的支持。不对!如果是雪燕下毒残害新王,那王后焉有不怀恨在心的道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大王子和王后翻脸了?我想不通。

“王子妃殿下。”小三回来。我上下打量他一眼,鞋上的泥土和他离开时一样,同样的道路出去,鞋上的泥土为什么没有增多?一股被人算计和欺骗的愤怒霎时溢满我的胸怀……

你究竟是谁?我很想这么问。但我不能!我必须忍!如果这一切是个局,那大王子的人肯定就在附近。要想个万全之策,我望着面前的小三兀自出神,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妙法!

“外面情况如何?”我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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