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后的黑衣少年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雨雾蒙蒙,天色昏暗,此时街上已经无一行人了,他轻轻的蹙着眉,沉声对着身前的白衣少年说道:“主子,周公子他可能不会来了。”
白衣少年唇边的笑丝犹在,他放下手中精致的白玉酒杯,食指轻摇,“他会来的。”
黑衣少年看着眼前的主子满脸笃定的样子,便未再开口,安静的站在白衣少年身后,等候着。
此时,醉仙楼里已是人满为患,一楼大厅和外面的屋檐下已经挤满了躲雨之人,而二楼处也已经坐满了那些被雨困住的达官贵人和商旅之人,惟独三楼,偌大空荡的三楼,只有两名少年静静的在雅间中等待着约定之人。
一刻钟之后,小二带着一名男子走进了雅间,小二离开后,白衣少年看着进来的男子脸上带着浅笑,淡淡出声道:“周公子,别来无恙?”
“真是抱歉,被这天阻了路,让睽少久等了。”来人一身青色儒袍,下巴处没了长长短短的胡茬,双眼也消退了以前的浮肿,虽然脸庞依旧略微消瘦,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焕然一新,如今眼前之人完全不似以前在甘仙镇抢酒的落拓人了,如今的他也算是英俊不足清秀有余,身上也没了以前的那种颓废窝囊之气。
“无碍,请坐,弦廷,去将准备好的酒拿来。”笑睽对身后的弦廷吩咐道。
“慢着,睽少,今日前来,这酒就免了。”周进出声止住了弦廷的动作,出声道。
“哦?这是何意?”笑睽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对面的男子,出声问道。
周进坦荡一笑,朗声道:“在下已经戒酒了。”
“戒酒?”笑睽似有所思的看向对面的男子,一个嗜酒如命之人竟能在短短时日之内戒掉视若生命之酒,真是难得,当然,由此也看出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智是何其的坚韧。
见周进点头,笑睽依着椅背,双腿相交,神情慵懒,轻眯着眼看向对面的男人,淡声道:“既已戒酒,为何还要赴此约?”
“在下不想做失信之人,更不想失去睽少这个朋友,无论睽少当不当我周进是朋友,但我周进却会一直将睽少你当作我的朋友。”周进心胸坦荡的说道。
“朋友。”笑睽轻轻的念叨着这两个词,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讲,何其陌生,前世今生,对于他来讲,从未有过一名真正的朋友,就算是有,那也是些能够利用或者被利用的朋友,总之,朋友二字对他来讲永远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如今对面的男人却给他讲,他会一直将他当作朋友,唇边泛着浅淡的笑意,朋友吗?看向对面满脸真挚坦荡的男人,“此次来京城,是准备长留还是打算再回去甘仙镇?”
“甘仙镇我是不会回了,京城也不适合我,我会去一个地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见的,我要离开了,睽少,多保重。”周进站起身,向笑睽抱拳而道。
“多保重。”笑睽淡淡点头,目送那青色背影离开雅间,当时的笑睽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所以才没有拒绝和这个男人做朋友,而在他们再一次相遇的时候,在那样窘迫的环境下,他才明白,原来朋友之间的友谊真的可以那么的无私,那么的伟大。
五月十七,大晴,有风,十日后便是南风皇帝南宫冕四十五大寿,全国上下大小州郡无一不忙着筹备寿礼以备在十日后进献给君王,以博得圣上欢颜,京城里也是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这几日,一向轻松的礼部更是突增繁忙,事事接踵而来。
此时,礼部尚书云登峰正在琉璃殿吩咐众人将一件件名贵的器具摆上,并时时查看其中摆设步局有何不妥之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次圣上吩咐过,一定要将此次寿诞办得隆重,而且据闻各国使节均已上路,不日也将抵京,所以对于此次寿诞他是不敢有丝毫马虎,事事都尽美尽善。
正在云登峰暂歇之际,一个柔耳的声音传来,“舅舅。”
听到这个声音,云登峰手一颤,差点将手中的茶水打翻,放下茶杯,转过身,便看到柔雅公主站在他跟前,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云登峰神情一凛,忙作揖行礼,“微臣参见柔雅公主。”
柔雅宛然而笑,扶起躬身的云登峰,一双杏眸中笑意涌动,柔声道:“都是一家人,舅舅何必多礼。”
“谢公主。”云登峰直起身,看着面前这个亲侄女,眼中带着欣慰之色,云妃处于深宫,他这个做哥哥的帮不到她分毫,幸而,云妃的一双儿女都很成器,这样,也让他心中的愧疚减少了几分,至少云妃她的后半身有了依靠。
“舅舅,若夕妹妹十四了吧?”柔雅一边朝琉璃殿外的花园走去,一边出声问道。
“是,小女上月刚满十四。”说起自己的女儿,云登峰满面笑容,眼中流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之色。
“舅舅可有为她指配人家?”柔雅停下脚步,看着院中大片的姹紫嫣红,婉声问道。
云登峰微愣之后,回道:“还没,若夕她年龄还小。”
柔雅温婉一笑,看向远处那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瓦砾,在阳光下犹若一片黄灿灿的金沙般,富不可言,“十四岁也不小了,三日后便是牡丹花会,笑睽和若夕都已到适婚年龄,舅舅觉得我们亲上加亲怎么样?”
云登峰再次一愣,看向园中大片大片颜色鲜艳的牡丹,他没想过要让若夕这么早便出阁,但如果对象是定国王,想起那个绝代风华的男子,也未尝不可,顿时,扬眉一笑,“谨听公主之言,只是,王爷那儿……”
“王爷那你放心吧,若夕天姿国色,是我南风第一美人,并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女子,笑睽又岂会不动心。”柔雅宛然一笑,满脸笃定之色,父皇寿诞之后她便会和驸马回去封地,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要给笑睽安排好婚事,不然她的心真的很难放下。
“一切谨听公主安排。”云登峰微微躬着腰说道。对于这个他的那个侄子,当今的定国王爷他是万分满意的,既然公主如此说了,那么那些传言应该也只是些流言蜚语,不足为信,能给若夕找一个好归宿也是他一生所愿。
五月二十,大晴,无风,南风的牡丹花会日,本就因为南风皇上寿诞将近而热闹不已的京城,今日更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挤满了出游之人,尤其是京城西郊的牡丹轩,那里是早已是人群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早已挤在了牡丹轩外,红色的朱漆大门,在金黄色的朝阳之下散发着极尽妖艳的光芒,一如那红艳的牡丹般,富贵而艳丽。
牡丹轩外,众人伸长脖子望着牡丹轩那高高的围墙,只是,任是他们如何的努力想要窥得一二,却终是失望,那高耸着的围墙挡住了里面的风光,只闻得幽幽花香从围墙里面传出。
定国王府内,笑睽刚用过早膳,柔雅便已经来到了王府,催促着他换衣出门。
笑睽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温婉之笑,但眼中不乏急促的姐姐,无奈一笑,出声道:“皇姐,不用那么急吧?不就是一个花会而已。”
柔雅闻言,眉头一蹙,“这花会可不是一般花会,你这些年不在京,以前年龄小,也未参加过,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你快点去换件得体的衣裳来。”
笑睽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长袍,哪有什么不得体啊,虽然心中如此想,但笑睽并未说出口,还是遵着柔雅的意去换了件衣服。
柔雅看着换过衣衫出来的笑睽,走上前,为他妥当的捋好领子,最后还左右看了看,才满意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笑睽苦笑着出了王府大门,心中嘀咕着,皇姐这般大费周章,怎么感觉给相亲似的,笑睽看向前面的皇姐,眉头轻蹙起来,难不成真被他猜中了?
上次发生之事,虽然心里愤怒,但碍着皇姐的面子,并未给那晚的两名女子严厉的处罚,只是严令她们不许再靠近前院,当然,后来的日子里,自己也并未带她们去宫里陪皇姐解闷,只是对皇姐说,她们身体不适,暂来不了,很明显的谎言,但皇姐却好似什么都明白般,什么都没说,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娴和,而且自那天以后,皇姐也再没给他扔什么女人来,也未在他耳边谈什么美女云云,但今天却突然如此积极的拉他去牡丹花会,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笑睽和柔雅同坐在一宽敞的马车之内,因为今日的牡丹花会的缘故,各条道路上都已被人潮涌满,处处可见那些衣着鲜丽梳妆精致的闺阁小姐与打扮得体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人实在太多,马车行驶的很慢,因为只是出去游玩而已,所以他们只带了弦廷一人在外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