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雅垂下眼,心思回转,继续道:“父皇息怒,请听儿臣道完,近几月来,春雨不断,赤蛮族所居之地靠近撒旦森林,那里本就是多雨之地,如今再加之天公不作美,播下的种子在绵绵不断的雨润下,早已起霉烂掉,以致他们今年收成大减。赤蛮族毗邻西漠和我们南风,西漠不若我们南风富庶,儿臣想这也是他们为何屡次骚扰撒林城的原因。”
南宫冕深深的看着柔雅,半响,脸上才荡起一抹欣赏的笑意,“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你也看到了,撒森城的那些守卫在赤蛮族人的进攻下屡次败阵,毫无还手之力,照如此情况发展下去,赤蛮族占领撒森城是迟早的事,以你看,应该如何应对?”
“儿臣建议与其花费大量的兵力物力去驱赶消灭他们,不如收服他们,他们个个都是能以一抵十的好手,如果我们能将他们编排成军队,那对我们南风的兵力岂不是如虎添翼。”柔雅将早已想好的对策说了出来。
“哦?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要怎么才能收服他们呢,要知道赤蛮族独立居在那撒旦森林旁已不是几年几十年,他们若是那么容易收服还会在我们撒森城外嚣张那么多年吗。”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谁都会说,关键还是要看解决问题的能力,到目前为止他确实很欣赏这个女儿,但若是只会纸上谈兵,那还不如规矩的呆在香闺中引蝶绣花来得实在。
红唇微抿,似下定决心般道:“听闻赤蛮族族长之子尤哈达已是适婚年龄,我们皇室可以和他们联姻,到时候我国与他族便是姻亲,到时候什么事都好说了。”
南宫冕沉静的眸微微一动,洒然一笑,“你若是男儿,定是我南风栋梁之才,可惜……”
从南宫冕眼中,柔雅看到了对她身为女儿身的遗憾,柔雅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为了母妃,为了笑睽,她赌上了一生……
柔雅离开后,南宫冕垂眸看着眼前的折子,折子上清楚的写着赤蛮族屡次进犯,守将节节败退,申请派兵援助。
一手低眉,眼光放在大殿中的虚空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事情的发展还是全在远尘的预算之中。
次日,南宫冕的圣旨便下到了天牢,看着来传旨的胡公公一脸殷勤的笑,南笑睽稍稍有些诧异,转瞬,脸上挂着惯有的慵懒,嘴角带着一丝邪笑,垂眼间,闪过几丝迷惑与复杂的情绪。
再次回到昭阳宫,迎接他的是柔雅淡雅的笑脸,“不好意思,因为要照顾母妃,所以没来接你。”
“没事,皇姐已经为笑睽做得很多了。”笑睽也淡淡的笑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这么容易就的就放了他,但有一点他很笃定,眼前的这个姐姐为他做了些什么。
柔雅并未否定,脸上依旧是淡雅的笑,“你受苦了,先去好好洗洗,再好好休息一宿,明日皇姐再来看你。”
一番洗漱后,笑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看向一旁变得沉默的弦廷,“弦廷,这几日你还好吧?”
“还好,谢主子关心。”弦廷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感觉到弦廷的变化,笑睽并未说什么,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
弦廷离开后,笑睽躺在柔软的床上,幽幽一叹,还是高床软枕舒服啊,习惯性的抬头望着帐顶锦簇云纹。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是因为将再次成为一颗棋子,还是因为皇姐?
想起刚才所见到的一如从前的皇姐,笑睽总觉得有哪里不同,心的一角,隐隐的浮现些许不好的预感,自己能够这么容易从天牢中出来,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皇姐为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皇姐为他到底做过些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笑睽那颗因为前世亲人背叛、这世母亲利用而越见冰冻的心在慢慢的融化。
手心附上胸口的位置,这里的温度好像在慢慢升高,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被人保护、疼爱的感觉真好。
一夜好眠,洗漱完毕后,笑睽淡笑的看着端粥布菜的弦廷,只见他一脸的恭顺,举止越见规矩,没有丝毫的不妥。
眼前的弦廷没有了以前的率性,脸上的表情和宫中那些奴才们如出一辙,短短几日,弦廷是真的长大了,虽然他还是比较喜欢之前那个偶尔会生气的小侍读。
见到这样的弦廷,笑睽没有生气,嘴角也没有以前的嘲讽,只是云淡风轻的浅笑着,弦廷虽是他的侍读,但对于他来说,弦廷也只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而已,他很自私,除了他要守护的人外他谁都不关心。
正准备用早膳,柔雅便来了,笑睽看着柔雅,一双清丽的眸子熠熠生光,“皇姐早。”
柔雅看着眼前安然无恙且神采奕奕的弟弟,明媚的眼也带着温和的笑,“早,看你这样子,昨晚定是休息的很好了。”
笑睽点了点头,“皇姐还没用早膳吧,不如一起吧。”
“好。”
用过早膳,柔雅看着面前的弟弟,脸色渐渐变得复杂,“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了好么?”
看到柔雅眼中的复杂,笑睽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皇姐她,这是后悔了么?嘴角的笑渐渐变得嘲讽,“怎么,皇姐这是后悔当初对我的承诺了么?”笑睽转过看向柔雅的视线,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对他的厌恶或者后悔……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再次开始在乎一个人了?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在乎任何人,为何,这颗跳动的心竟然起了波动?
是在她七岁时第一次为他弹琴听?还是在她十岁时将她最爱的古筝赠予他?还是在她说她要保护他,要给他想要的生活的时候?
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忽然,捏紧的手背一暖,手上柔软的触感让笑睽不由一愣,傻傻的看向面前的皇姐。
“笑睽,你听着,皇姐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永远不会,所以也希望你相信皇姐好么?皇姐希望你以后不要那么任性是因为皇姐不想看到你以后再受到任何伤害,你知道么,这次你被父皇打入天牢,皇姐有多么担心,天牢那么阴暗,那么潮湿,你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一想到你在那样的环境下待着,我就……”说到此处,柔雅顿了下来,一双明媚的眸中带着点点水光,贝齿紧咬着红润的唇瓣,倔强的忍下了心中不断翻滚着的情绪。
“皇姐。”看到柔雅眼中的坚定与心疼,笑睽的心一片酸涩的柔软,心有些疼,却是开心的疼,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答应我,以后不要那么莽撞任性了好么?就算皇姐求你。”柔雅轻柔的声音飘进笑睽的耳内。
看到柔雅眼底的期望,笑睽轻轻的笑了,笑的很开心,“恩,皇姐,我答应你。”
见笑睽答应,柔雅笑了,笑得很美很美,多年后,当笑睽每每忆起柔雅当日的笑容,他的心便禁不住开始疼,而这样的疼一直陪伴了他很多很多年,直至……
“恩……笑睽,我们去看看母妃好么?”开心之余,柔雅小心的开口道,她知道笑睽和母妃一向关系不好,但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毕竟,以后,她照顾不了他们。
本以为笑睽会拒绝,或者再怎么也要犹豫迟疑好一阵子,没想到,柔雅话才一出口,笑睽就笑意盈盈的答应了。
“为什么?”还未反应过来的柔雅呐呐出口。
“因为这是皇姐所希望的。”笑睽一脸淡笑的出口道,看着柔雅的眼中多了一丝以前未有的暖意和坚定。
笑睽和柔雅来到正殿后,便听云妃随身伺候的柳儿说云妃用过早膳后,便独自一人去后院散心去了。
听了宫人的回话,柔雅责备道:“你们明知母妃大病初愈,竟还让她独自一人出去,还有柳儿,你作为母妃的随身侍婢,怎能不跟在母妃身边伺候着呢。”
柳儿有些委屈的委身道:“回公主,不是奴婢们偷懒,而是云妃娘娘不许奴婢们跟着的,奴婢也着实没办法。”
见柳儿一副委屈的模样,柔雅也没再继续责难,转头对笑睽道:“笑睽,我们去后院吧。”
笑睽点了点头,和柔雅一起往后院走去。
春日的阳光驱走了初春的一点寒意,让人感觉暖暖的,来到后院,印入他们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的桃花,粉红、绯红的桃花一片连着一片,延绵着整个后院。
微风拂过,艳丽的桃花泛起点点波动,无数的花瓣便从树枝上轻轻飘下,笑睽和柔雅站在桃林边缘处,远远的看着桃花林中的那个单薄的背影,在纷飞的花瓣中,那个单薄的背影显得更加孤寂寥落。
笑睽和柔雅走到云妃身边,看着云妃单薄的身子,感觉到从那单薄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悲凉,柔雅心微微一疼,轻轻叫出声,“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