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多交谈，静静地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淡漠冷静的气息，熟悉、安全、轻松，感觉就像自己面对着自己，那么安心，似乎不需要语言就能心意相通。两个人有着相近的思维模式，相近的处事方法，相近的对世态度，所以能轻易看透对象的想法。
自己是不会和自己作对的，因为太熟悉，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就当彼此是知己。
“那萧左使究竟为何而来？”
“为了忠告。”
“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阿凉的身份，你在京城这么久，也应该发现了吧，那个身份很危险。”萧水何说得很郑重。
“你是指哪个？”莫寒羽开口有些心惊，虽然声音还是那么自然。
“赫连云凉、四公主、闻香教的教主，你觉得现如今哪个最危险。”
萧水何没有在意莫寒羽刻意的回避和略带试探的问询，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不会放任阿凉处于危险之中，云凉是他们之间最牢靠的联系，出于对云凉的保护，这个男人不会出卖自己，所以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知道的一切，也不担心对方能杀了自己灭口。
况且，于闻香教，他还有自己的想法和私心，或许闻香教的力量，是让自己摆脱被人挟制的处境的一个助力。被人称为散仙的人，亦有着他身为散仙的不容他人践踏的尊严。安亲王因为抓住了自己的弱点所以自己不得不就范，但是逼自己低头屈服，这样的屈辱他可以忍受但是绝不接受。
更重要的是，那个“弱点”，是自己甘愿付出一切的存在，有人将其作为交易的筹码，不可原谅！
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一切吗？他萧水何不会任人摆布，也不会允许他的爱人受人摆布。
“萧兄还知道些什么？还有谁知道这些？”听萧水何道出云凉身份的隐秘，莫寒羽也褪去了脸上温和的面具。
听到莫寒羽对自己称呼的改变，知道对方已经承认了自己，就算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信任程度也要比一开始高了许多，所以萧水何也很爽快。
“目前来说，京中的几大势力都已经知道四公主就是赫连云凉，但是，知道阿凉是赫连云凉的人，应该只有你我。”
“那么萧兄可有什么打算，又想给我什么忠告？”严肃起来的莫寒羽，身上有种让人喘不过起来的气势。
“我是不会伤害阿凉的，这一点阿凉明白，也请莫兄放心。恕我直言，闻香教的势力虽大，但是毕竟在江湖，想必莫兄也清楚，以栖凤和闻香的实力，都不足以抵抗朝廷的压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在阿凉身份暴露后保护阿凉不受朝廷势力威胁。
对于朝中几大势力为何要找四公主，我了解一些，可以肯定地说，绝对有人不想让阿凉活着。在这样的状况下，莫兄会怎么做？”
“萧兄直言无妨。”莫寒羽对视对面的人，两股强大的气场在空中碰撞。
“如果栖凤教与闻香教一起，胜算会有多大呢？就算还是胜不了，至少两大教派要保护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能夺走。”如莲般的人，眼底的冷酷和傲然却显得那么惊心，他果然是跟云凉相似的，面对敌人绝不心慈手软。
莫寒羽却冷静下来，看着被人形容为谪仙的人，陷入沉默。
茶凉，两人却一直没有动过，一个在抉择，一个在等待，同样都有赌博的成分，或者双赢或者全输。
“能告诉我你这么决定的原因吗？”莫寒羽直觉迫使萧水何主动递出橄榄枝的原因不止如此，萧水何不是一个善于与别人合作的人。
萧水何也陷入沉默，他在揣测，说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说服莫寒羽，这个温和、心智却异常坚定的男人。少了只会加深对方的不信任，多了就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分寸到底要在哪里才是最合适。
炉上的茶壶吐露着蒸汽，室内的安静带着一种沉重。
半晌，萧水何缓缓开口，“如果，有人掌握了莫兄的弱点，不得不以闻香教作为代价去交换，莫兄会有什么想法？”
莫寒羽当然听出了萧水何的意思，眼神暗了暗。这么说，栖凤教是因为被安亲王韩胤磊捏住把柄才不得不屈从他之下的吗？到底是什么把柄，让萧水何不得不低头或者是甘愿低头？
沉吟片刻，视线落到一旁的紫砂茶壶上，莫寒羽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的答案，“如果被捉住的那个弱点是小云，我想我不介意用闻香教去换取小云的安全。”抬头看向对坐的那个人，声音依旧坚定，“如果小云也面临这样的选择，她的答案也会一样。”
因为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承诺，用她独有的云淡风轻，清和中包含不容置疑的强硬，“如果莫出事，我不介意赔上闻香教也要让那个人消失
梨落流烟门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
那就是闻香教吗？一群不羁之人的归宿。
脑中回想着莫寒羽的那句话，“如果被捉住的那个弱点是小云，我想我不介意用闻香教去换取小云的安全，如果小云也面临这样的选择，她的答案也会一样。但是，我们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他人的弱点，所以不断追求力量。
如果有一天，被别人挟制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那就是跟整个闻香教为敌，闻香教里都是一群任性的人，曾经被外界放逐追杀所以才凝聚在一起，彼此就是依靠和信念。”
真是自大骄傲到令人不爽的回答。就算将自己的弱点摆在别人面前也不会退缩，承认它，然后守护它，因为执着所以不会被任何事物蒙蔽，莫寒羽，一个实力强大心智更加强韧的男人。
变相地称赞闻香教的实力，坚定自己与闻香教合作的信念，你做到了，莫寒羽，这样的闻香教确实不会轻易被人击垮的，所以，我就将退路留在你们身上。
阿凉，我将背后交给你了，期待着你的来临。
清冷如玉的脸上，一抹轻笑，魅惑众生，如误入凡间的仙人。
宁，我要动手打破现在的僵局，然后，不管别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这是我萧水何的承诺。
那抹恍如遗世的素白，终于消失在人群之后。
梨落流烟的茶室内，莫寒羽挥退问询的下属，独自面对着那副未完成的画沉思。
饶是习惯了漠视规矩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萧水何那样不像会有凡尘情感的人，竟然会为了恋人而甘愿受人胁迫，而且那个恋人竟然是安亲王的次子韩泷宁，算计他的人的儿子，而且是个男子，萧水何，真的让人看不透。
好像世俗的常理在那个人身上就会失去效用一样，超脱规则的存在吗？怪不得有人会评价他为散仙，散漫无常，跳脱凡尘。
不知道小云知道这样的内幕又会有怎样的表现，莫寒羽隐隐有些担心。
但是，他忘记了，云凉可是被萧水何引为知己的的人，那种相近的处世态度……
京城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它的辖区要比普通州郡复杂得多，已经在京城的范围走了半天，还只是在郊区外围徘徊，离繁华的内城还远。
“云。”
“什么？”为了防止身份被人怀疑，云凉让陆七改口称呼她的名字，门主，叫起来虽然很威风，但是太引人注目了。云凉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紧不慢地看风景，不紧不慢地应着声。
“我一直想问，你的内力怎么回事，时有时无，没有问题吗？”略含担心地看着云凉，有的时候强劲霸道连自己都心惊，无的时候任凭自己再怎么探查也找不到痕迹，太奇怪了。
内力武功对习武者来说，犹如第二生命，是保命的资本，若不是真正相熟信任的人，是不能开口询问的。
云凉清楚陆七的意思，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自保能力，内力时有时无，对一般人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不过云凉正好不是一般人。
“不用担心。”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详细一点比较好，免得这人乱加猜测。
“前几年练功出了些岔子，也可以称为走火入魔，后来勉强恢复，但是内力控制很不稳定，些许冲动就会引起反噬，由于身体太弱，承受不了反噬时的冲击，所以想了个方法把内力压制起来，也就是第一次见面那个情景，那时候你没感到我有内力吧。”
“嗯。”陆七如实点了点头，当时自己还松了一口气，哪知道她那么难缠。“不过你怎么做到的，一点都内有外露的痕迹，隐藏地太干净了吧。”
“用了点阴邪的法子，强行移动穴位脉门，以改变内力的路线，再用金针封住气门。”
陆七听得心肝一颤一颤的，强行移位，金针封穴，完全是旁门左道的做法。“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对身体的负担很重，伤害性也很大，所以那时身体才会这么虚弱。咦？不过你的脸色最近貌似好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