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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商湛,那个人还没有出手,你便已然一败涂地。

擦了擦唇边的血,商湛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女,微微苦笑道:“沐轻楚,哭什么呢?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我在你眼里,就算做得再多,就算真的吐血身亡,也比不上他来得重要。你要千寻锁是不是?”男人说着便解下了腰间的墨玉,毫不留恋地扔在了红色的北胡地毡上,黑色的玉佩上沾染了些许未干的血迹,分外的突兀显眼,“拿去吧,带着它回你想回的地方去,从此,你我再无半点瓜葛。我还你自由……永远……自由……”

男人眼里的伤痛那么明显,像是此生此世所有的爱都已经被一夕毁尽,努力睁大的幽深黑眸中浮起一层可疑的水汽,忽地别开了脸去笑道:“放心吧,不过是吐血了而已,死不了的。为了让别人不好过,我商湛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是,在我的身边只会刮风下雨,因为我原本就是奸商,我就是心胸狭窄,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我就只知道算计,做每做一件事情都有目的,说每一句话都半真半假,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要下地狱的,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好下场,沐轻楚,你说得对……”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少女突然吼了一声,打断了男人近乎癫狂的自言自语,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埋头大哭:“呜呜,不要再说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男人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她抱住他的时候紧紧地回抱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趁机去逗她、吻她,他就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沐轻楚的呼吸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包围,浓烈到几欲作呕,她哭了很久很久,男人还是没有动,半晌,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她颤抖着手一摸,湿湿的、黏黏的,鲜红鲜红……

“公……公子?”沐轻楚颤声唤道,手脚发软,使不上任何的力气,她费力地仰起头,看到白衣锦袍的男子头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卷,却连一丝一毫的轻颤都没有。他嘴角的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坠落,将他胸前染血的衣襟染得更红更艳。她想握住他的手,却在触到他皮肤的时候立刻缩了回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沐轻楚吓得心跳几乎停止,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才有足够的力气叫道:“夜……夜弦!快、快来人!”

“姑娘,怎么了?!”夜弦一掀帘子看了过来,顿时也吓得呆住,公子呕血不只这一次,可是,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姑娘回来了,这又是什么状况?

“哥,加快速度,快点回府!”少女焦急道。

夜鸣一甩鞭,马车飞速前进。

“姑娘,公子……只是寒毒发作而已,你不要太伤心了。”夜弦看到少女紧紧抱着男人,脸色也和他一般惨白如纸,故作轻松道,其实她也担心公子,但是,姑娘患有心疾,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公子该怎么办才好?

“夜弦……”少女突然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黑衣女子,原本黑宝石般的美丽眼眸中没有半丝焦距:“他……再也不会理我了,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六月的蜀地气候有些炎热湿润,可是蜀山脚下却一片清凉,男子眉眼如画,一身雪白衣衫沾染了些许风尘。他的眉眼之间夹着疲惫之色,偏头看了看肩膀上已经睡着的雪白小兽,温柔一笑,抚了抚它软软的毛发:“千寻,我们终于到蜀山了。轻儿有救了!”

沿着高低不一的台阶向上走,男人的步子竟有些软,体内的寒暖蛊毒被这一路忽冷忽热的气候催动,已经开始腐蚀他的身心了。他是医者,自然知道。可是,他不在乎。

“小千寻,快点醒醒吧。轻儿不在,你倒是变懒了。整日只知道睡,轻儿可是比你淘气许多,等她回来了,你若是斗不过她,小翅膀怕也是飞不动了。到时候该如何是好呢?”男子一边走,一边和小兽说着话。十年山谷生活一直如此,不管它答应不答应,他只是自说自话,一个人笑,一个人跋涉,一个人……

一直一个人。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然而偏偏人都是贪心不足的,因为曾经拥有过那么一次,便想要得到更多、更长久。

从南越到西蜀,路途崎岖,风景迥异,已经三个月了。时间真长,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

微微叹了口气,白衣胜雪的男子望了一眼被绿树包围的蜀山,高耸入云,烟雾缭绕,隐隐有些灵气,这里,当真是避世的胜地啊!勾唇浅浅笑了,耸立入云的山峰,常人如何敢去攀爬?

行至半山腰处,从树木两旁闪出四个黑衣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大胆小民,居然敢擅闯蜀山,扰我主人清净!”语气强硬而有力,显然训练有素。

风若尘蹙眉,是了,殷子期是西蜀的无冕之王,就算已不在其位,想必也会有暗卫守护的。

“请将这件东西交给你们主子。”风若尘将青玉千寻锁递了过去,那伙黑衣人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后便有一人消失在半空的层云之中,其余人各司其职,仍旧挡住他的去路。

风若尘也不着急,静静地抱着小兽坐在了石阶上,眉眼如画,半分烟火气都没有,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也想不到这人会是什么身份。

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气流在体内乱窜,白衣胜雪的男子不自禁皱紧了眉头,千寻锁真是好东西,没想到才离开他这么一会儿,他体内的寒暖蛊毒就开始肆意泛滥了。常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疼痛,只有依靠千寻锁续命的人才会知道千寻锁对他们的重要性。

有人说,得千寻锁者得天下,他却只知道,有了千寻锁,他才能够活下去。

“公子,我家主人有请!”那个消失的黑衣人回来了,对待他的语气也客气了很多,伸出双手恭敬将青玉千寻锁递过去:“主人说,请公子将这个戴在身上,不要随便取下。”

“谢谢。”风若尘接了过来,淡淡一笑,并不多话,抬腿向山上走去。脚步徐缓,衣衫飘飘,大有仙人之风。

幽静的绿竹林里,清幽雅致,竹林里依稀有鸟欢畅的叫声,远处叮叮咚咚的泉水声格外的清晰,近似神仙谷的幽静闲雅,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男人一身灰色长袍,背对着他站在竹林之前,微风吹起他银色的发丝,平添了几分飘渺的气质。

“师伯?”风若尘不确定地喊道,他在十年前曾见过殷子期,也许岁月会留下一些痕迹,可是他也不至于苍老到十年之后便白了少年头。

“尘儿来了?”那银发的男人转身,鹤发却是童颜,眉眼间一派淡然慈爱。

风若尘便也笑了,是他,容貌未变多少,他记得的。便又重新开口叫了一声:“师伯,好久不见。”

“是啊,整整十年了。”殷子期走上前来,将他引到石桌前坐下,正色道:“尘儿,十年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此生你只能呆在神仙谷,你也答应了你娘亲永不出谷,如今是怎么回事?”

“师伯,”风若尘微微苦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这次来蜀山,只是为了请教师伯轻落蛊毒的解救之法。”

“轻落蛊毒?”殷子期皱眉,执起他的手,把了把脉,“你体内还是只有寒暖蛊毒,何来的轻落蛊毒呢?”

“不是我,是其他人。”风若尘笑道,在殷子期的面前,他便俨然成了一个有些许腼腆的孩子。一方面殷子期是他娘亲的师兄,另一方面也是医者之中的圣贤,算是他在这世间极少极少可以相信的人了,他理应尊敬。

“蛊中轻落,玉中千寻。这轻落蛊毒是南越第一巫蛊之术,必须用下蛊之人的血喂养两年之久,才能够催生蛊毒的效用,因此在施蛊之前,下蛊之人也必然受到了蛊虫的侵蚀,疼痛难忍。如果不是对对方恨之入骨,常人一般是不会用这样两败俱伤的蛊毒的。所以,解救之法比之寒暖蛊毒更加不易。”殷子期道。

“师伯的意思是可以解救?!”风若尘原本已经灰心大半,突然听见最后一句,欣喜地问道。

“要救他,必须用至亲之血再加下蛊之人的鲜血,混合天山雪莲调配才可。这轻落蛊毒的狠毒之处也在于此。至亲也许不可寻,下蛊之人也不会乖乖站出来被你找到,天山雪莲也是世间罕见。所以,中了轻落蛊毒之人基本等于无药可解,两年之内必死无疑。”殷子期的语气不带温度,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道,“尘儿,究竟是何人中了这样的巫蛊之术?”

“一个重要的人。”风若尘敛去了笑意,低低道,眉间染上了清愁。轻落、轻落,竟像是专门为她而取的,轻儿,我该如何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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