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累了就睡吧。”车厢内男人的声音无比温柔,带着宠溺,沐轻楚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青绸油伞,抱膝而坐,也闭上了眼睛,她也困了,也要睡了……
车厢内,看到淡粉色衣衫的少女伏在软榻上合上了眼睛,白衣锦袍的男子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剑眉蹙起,凝神听着帘外的声音,可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半丝都听不到。他现在有些后悔把她放在车外了,隔着虽然不算厚的帘子,可是听不到、看不到,心里便烦躁得不行,遇到她,他一再地做一些愚蠢的事情,把“作茧自缚”这个词学到了极致。
马车一停下,一双修长的大手便掀起了车帘,白衣锦袍的男子一眼便看到了绿衣少女的娇小背影,双手抱膝,头枕在两腿间睡着了,侧脸很是安详,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团浅浅的影子。
心里蓦地一松,笑容舒展。
她还在。
夜弦回头,正要告诉车内的公子到府了,却瞥见他先掀开了帘子,有些惊讶。商湛淡淡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车帘,夜弦顿觉莞尔,什么时候见过公子这样心虚的表情了?看了看身边的绿衣少女,只是为了看她吧?
“悦儿,到府了,起来吧。”商湛温柔地唤着。
沐轻楚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到了吗?
“快点让开!”还来不及回神,身后却响起奸商不耐烦的声音,她回头,看见西蜀小郡主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是啊,她挡住他们的路了!
“是,公子大人。”沐轻楚咬了咬唇,跳下了马车,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夜弦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没事吧?”夜弦问道。
“没事,脚麻了而已。”沐轻楚笑道。
差点都崴了脚,她还能笑得出来?!商湛瞪了她一眼,先下了车,然后将殷悦抱了下来。
“悦儿,走吧,到了。”商湛笑道。
“嗯,湛哥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你带我去逛逛吧!现在你的十里桃花是不是没有花了?”殷悦无比欢快地挽着他的手。
“已经过了春天,桃树都要结果子了,西蜀没有桃树,悦儿自然是不知道的,走吧,湛哥哥带你去转转。”商湛笑道,刚迈开步子,又回头,看向沐轻楚:“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一下最好能给我个解释!”
沐轻楚低着头不说话。
“听清楚了吗?”商湛见她不回答,心里更加烦躁,他的话她就没有一句记得住的,让她好好呆在家里,她却偏偏要跑出去,还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知道了,公子大人。”沐轻楚应道,她沉默就是默认,他却偏偏要问个清清楚楚,烦不烦?去陪他的小郡主就好了嘛!那么多废话!
“沐轻楚,最好认清了自己的本分!”商湛丢下一句话,便和殷悦一起进了大门,转过假山、长廊,渐渐地看不见了。
沐轻楚垂头丧气,他就知道打压她,他不过就是个奸商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吧,总有一天,我再也不需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她这样自我安慰着,却还是不能让心情好起来,夜鸣夜弦都去做各自的事情了,玄心走了过来,也是草草交代了几句,他是个老实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商湛对他发脾气而对她冷着脸,总之,这个商府里,最最可恶的就是大奸商!
心里陡然满是悲凉,商湛只是说让她去反省,那么她到处走走总不会耽误反省的时间吧?反正也没有人管她。于是她便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荡了起来。
“湛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啊?”殷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悦儿,我怎么不高兴了呢?你从西蜀来,湛哥哥自然高兴的。”奸商的声音还是低沉好听,因为带着笑意,便多了份意气风发的味道。
沐轻楚停下脚步,怎么会刚好走到了这里呢?十里桃林那么大,怎么偏偏遇到他们?她不仅是倒了上八辈子的霉,简直把下八辈子的霉都一起倒了!
她想要走开,可是脚下却是生了根似的,半步也挪不动,身体陡然一软,滑坐在了一棵桃树下,心里怦怦地乱跳,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痛苦,身子缩成一团,痛得全身发抖。她想要拼命忘却这难耐的痛楚,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有一点伤心,并不想要这么痛苦……
“湛哥哥,你把那个果子摘给我好吗?我喜欢它的样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好的,等一等。”
“湛哥哥……”
心里越来越痛,沐轻楚想要逃离这和谐却刺耳的声音,可是,她走不了。
颤抖的手抵着胸口,妄图让心口舒服一些,没想到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皱眉掏了出来……
是了,那个贵公子的腰牌!
现在,只有看到它,才能够升起一些回家的希望,她什么都不想要,也什么都得不到,只想回家。将腰牌握紧,头枕在膝上,泪水滑下眼角,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去……
“湛哥哥……”殷悦的声音一停,带着疑惑。
商湛唇边的笑容在一瞬间冷去,回头又挤出一些和缓的表情,道:“悦儿,天色不早了,而且看样子也快要下雨了,你先回驿站吧,西蜀同来的叔叔伯伯们该担心了。”
“湛哥哥,我不……”殷悦想要撒娇,但是看到他变冷的情绪,不敢再说,撅起嘴点了点头:“好的,湛哥哥,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好的,悦儿真乖。”商湛笑道,随后沉声叫道:“夜弦,送小郡主回驿站。”
“是!”夜弦从桃林一侧转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远处桃树下的绿衣少女一眼,公子因为看到了她才陡然情绪大变的,连所有的耐心都全部散去,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大发雷霆?
沐轻楚,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商湛目送殷悦离开,转身大步朝绿衣少女走去!他的眼神很好,所有一眼就看见她手中的金色腰牌,那晚他们在浴室缠绵之时,他曾经在她怀中见到,后来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如今,她还真敢明目张胆地拿着它!怎么?是怀念旧情人?还是旧主人?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
“沐轻楚,你给我站起来!”
沐轻楚的心疾稍稍和缓了一些,便听见头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茫然地抬头,声音虚弱无力:“什么?”
“沐轻楚,你给我站起来!”
沐轻楚的心疾稍稍和缓了一些,便听见头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茫然地抬头,声音虚弱无力:“什么?”
“起来!”商湛只盯着她手中的金色腰牌,并没有去注意她的脸色,沐轻楚身子虚弱,根本站不起来,被他这样一吼,她心里更加烦躁,连动也动不了了。
商湛却是以为她不愿意听话,大手一捞,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攥紧她纤细的手腕径自往桃林外拖着,刚刚对待殷悦的绅士风度、温和笑意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暴君般的蛮横无理!
“商湛,你放手!”沐轻楚喊道,她实在走不动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如击鼓般砰砰乱跳。
“翅膀硬了是吧?”商湛并不回头,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恶狠狠,她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才让她连丫鬟的本分都忘记了,居然敢顶嘴!
十里桃林里暗卫太多,他可不想下属都来看他的笑话,即使是教训这个女人,也得关起门来才行!
“商湛,我说放手!你听到了没有!”沐轻楚怒道,他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火辣辣地疼,也怪这个身子的主人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现在被他这么粗鲁地抓着,早就淤青了一大片。
商湛充耳不闻,一直将她拖进了东厢暖阁,“嘭”地一声摔上了房门,这才甩开了她的手。
“今天出去做什么了?!谁准许你出去的?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最好都给我说清楚了!”男人步步逼近,劈头盖脸地就是一连串的质问,最想问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他想问,她和北堂引是什么关系!可是,终究还是忍住了。
沐轻楚揉着手腕,疼得直吸气,万恶的封建社会!连个商人都这么嚣张!
“我没做什么,就是出去走走,这样都不行吗?!”沐轻楚道,至于见了什么人——邪魅的黑衣男人,不提也罢。高傲的贵公子,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君不凡他是知道的,其他的,没有别人了。
“出去走走?沐轻楚,我不只一次提醒过你,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应该心知肚明,还有一年零十个月一十三天,你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只要卖身契一天有效,你就给我收好了小姐性子,乖乖做你丫鬟该做的事情!”商湛瞪着她,心里的火一直往外冒,她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