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平存审怒不可遏,他早就知道商湛不是什么小角色,只是从未想过他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来人,请湛公子出去,寡人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周围的守卫没有一个人动,好像是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似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安平存审跳起来,愤怒地瞪着那些木头也似的奴才们。
“陛下,稍安勿躁,消消火。”商湛负手笑道,“跟这些奴才有什么好计较的?小李子,还不去给陛下上茶压压惊。”
“是,公子。”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太监恭敬地低头应了,真的斟了一杯茶送到了安平存审的面前。
安平存审此刻就算再不明白也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木头所以听不见,他们只是被人控制了而已。而那个控制了大局的人,就是面前白衣锦袍的商圣公子!
这三年来,他居然在身边养了一只白眼狼!
帝王的尊严在此刻被他强压了下去,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地步,于是安平存审又开口道:“商湛,小七并没有招惹你,你要她做什么?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北秦的世子妃,你如何还能动此念想?如果要做我安平的驸马,当初我将霜儿赐婚与你,你却坚决不肯受。如今你已是西蜀的郡马,却偏偏要来争夺已出嫁的公主,寡人实在不明白。”
“她没有招惹我?呵呵,”商湛突然大笑出声,这个世界上招惹他最多的人就是她了,让他不得不用一生去好好地偿还她。“陛下会错湛的意思了,不论我的身份如何,我只知道商人重的是信用。七公主原本就是湛的小丫头,就算她嫁往北秦,就算她下落不明,这一辈子也只能呆在我的身边。湛做了十年的生意,最是见不得有人赖账,现在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希望陛下能够成全。”他微微俯身行了个礼,态度无比恭敬。
安平存审怔了半晌,拳头在身下握紧,一字一句道:“如果寡人不答应呢?”他万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这般逼迫,他最爱的女儿,怎么可以受此侮辱?
“那湛只好自己动手了,天涯海角下通缉令,直到将七公主找到为止。”商湛眼眸一闪,唇边的笑意顿时敛尽。
“商湛,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大逆不道!谋权篡位!陷西蜀于不仁不义之地!”安平存审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指着商湛大喝出声。
“呵呵,陛下指的谋权篡位是什么意思?湛有些不明白。”商湛一声冷笑:“灵武大陆有一个传说,得千寻锁者得天下。不知道陛下可曾听说过?可惜这样的流言,湛却是从来都不相信。千寻锁是什么?不过只是一个名分罢了!有人曾告诉我,“太平不用千寻锁”,如今这天下在陛下的恩德庇佑中如此‘太平’,想来也并不需要用上千寻锁。陛下你说是不是?”
“千寻锁?!”安平存审眼睛睁大,看着白衣锦袍的男子手中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久久忘了动。好一个商湛,他的名、他的分全部都做得滴水不漏,如今,还有什么方法挽回呢?这时就算其它三国闻讯前来护驾,却也只能臣服在他脚下。那么他安平存审又算什么?
“商湛你到底想怎样?”安平存审无力地说道。
“陛下说笑了,湛不想怎样,只是希望陛下在以后的日子里安分一点,这样陛下的皇位才能够做得安稳,吃穿用度仍旧会有人伺候周全,与以前一般无二。可是,倘若陛下耐不住寂寞,偏偏要惹出什么事来,湛可无法保证这些个奴才们也同湛一样好脾气。”商湛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可眼眸却冰冷一片。
安平存审足尖冰凉,身子一软,跌坐在龙椅上,四周金碧辉煌的装设突然间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因为今天,他恐惧担心了许多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的天下已经不是他的了,而这一切的起源却是他藏在深宫十几年的女儿,二十多年前雨乔没有挑起的战乱,如今悄悄露出了端倪。
“小李子,陛下累了,送陛下回寝宫休息。好生伺候着。”商湛淡淡看了安平存审一眼,吩咐道。
“是,公子。”小李子低头应下了。
商湛转身,出了御书房,心里却一下子变得空空的: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可是,她在哪里呢?
“公子,天色已晚,咱们回府吗?”夜鸣问道。
商湛抬头看了看已暗的天色,抿唇不答,半晌道:“我去一个地方看看,你先到宫外等我吧。”说着就迈开步子走了。
夜鸣站在原地,看着白衣锦袍的男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就算公子去了暮雪宫又怎样?姑娘已经不在了。何苦触景伤怀呢?不过这宫里到处都是乌衣卫,他也不需要担心公子的安全。摇了摇头,夜鸣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穿过御花园,走了很远的路,看见了暮雪湖,绕着湖边走了一圈,便进了海棠苑,里面有大片的海棠,很多品种都有,最多的是垂丝海棠。这个季节垂丝海棠还没有开花,只有粉色的花苞垂下来,微风一过,颤颤地摇了几摇。
暮雪宫因为七公主已经远嫁的缘故,守卫很少,几乎没有人经过这里。
商湛在树下站了许久,微微弯起唇角,索性坐在了海棠树下的假山石上。春天的夜色渐渐凉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色珊瑚——,从前他不信神佛,因为他们从未赐予他幸福。可是自从找回她之后,他居然渐渐地将神佛之说记在了心里,红珊瑚在佛典中被尊奉为“七宝”之一,具有辟邪和尊贵的特性,而他最最看重的,是它永恒和幸福的象征。
凝神看着珊瑚珠许久许久,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把她找回来吧,这才是当务之急。因为是她自己逃走的,所以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出了事。不过,他似乎做得冲动了些,居然如此贸然地逼宫,如果东楚、南越、北秦联合起来,就算西蜀的兵力再强,怕也难抵得过。
抬头,环顾四周,夜很静,这皇宫显得越发清冷了,他放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一定很委屈吧?然而,他的不得已她能明白吗?
从前根本没有想过要控制天下,可是,我的公主,你是安平最尊贵的象征,还早已经定下了婚约,如果不把整个天下送给你当做聘礼,我怎么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就算我有资格,对你虎视眈眈的又有多少人呢?东楚、南越、北秦……
商湛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说他的女人太极品了,把三国最厉害的人物都惹了个遍。别人的爱情是两个人甜蜜的相守,他的爱情却注定了会是一场又一场争夺的战争。连相爱都比别人艰难,上天待他真是不薄了……
又叹了口气,白衣锦袍的男子从假山石上起身。这里没有她,海棠再好,也比不上他的十里桃林。在夜色的笼罩之下,他才允许自己有稍稍的软弱,只要一回到阳光底下,他就只能强硬地击退所有的敌人!
商湛抿了抿唇,走出了海棠苑,门口有一个侍卫在等候着,见他出来,恭敬地行礼道:“公子。”
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商湛脚步未停:“把这里的海棠都换成桃树。”
那人一呆,似乎是没有听清楚,随后为难道:“可是……七公主最爱的就是海棠……”
商湛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不,她喜欢的是桃花。”
那侍卫眨了眨眼,他在皇宫卧底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七公主的习性呢?她钟爱海棠成痴,因此国主才将暮雪宫到处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海棠,以博取她的欢心。可是公子这样笃定的说,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自信?待回神的时候,白衣锦袍的男子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公子说是,那就是吧。这就是乌衣卫的盲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四国之间互相防备了这么久,因此在商湛逼宫之后几天内其它三国便收到了消息。然而,知道归知道,震惊归震惊,三国却各有各的困扰——
东楚郡主楚思影铁了心要嫁往南越,然而已退位的楚王、楚王妃坚决不同意,现任楚王君不凡更是反对,于是乎,东楚郡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吵得王宫日日鸡犬不宁。
北秦世子妃半路失踪,在北秦掀起了轩然大波,官员一致要求先找到世子妃,否则有伤国体,惹人耻笑。北堂引大怒,出动大量兵力四处寻找。
南越虽然表面淡定而平静,可实则是三国中忧患最大的国家。南宫卫一面利用楚思影极力拉拢东楚成为邦交,然君不凡却不肯买账,始终没有应允,只能把婚事一拖再拖。而更严重的是南海之上原本消停了的水盗突然之间又开始兴风作浪,搅得沿海的百姓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