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菊想想道:“城里最有名的绣坊是苏娘绣坊,以苏绣、湘绣为主,姑娘不如开成她那种规模的。”
黛玉点头道:“且让紫鹃先去看看她的绣坊是如何开办的,我们也办一个。”
黛玉思索一阵,心中有了计较,便与紫鹃道:“明日你与轩公子出去一趟,先看了苏州娘的绣坊,再寻一处宽敞的房子,我们买下来,以后再寻绣娘来。”
紫鹃听到与轩洛同行,脸一红,有些不自在。想要出声,黛玉却不理她,取书来看,心不由想起了水溶。
水溶说会写信回来,何时才能接到呢?外面天色渐黑,日已西沉,他在何方?宿在何处?
自己不由摇头暗笑,他方走了不到一日,怎么可能就有信来,是自己太心急了。
黛玉不知她正尝相思之苦却甘之若饴,千种情思,万般思念,不由脸上一红,胜似红梅。
黛玉就这样思一阵,看一阵,手中的书也不知看没看进去。却见水棠、印菊呵呵笑着跑进来,脸上红红的,水棠双手捧了只雪白的鸽子跃进屋内,顾不得寒气,笑道:“少王爷来信了,姑娘不用惦记了。”
黛玉霍地站起身,却又坐下道:“谁惦记他?”
水棠飒爽的面上漾起笑容道:“那我也就不取信了,反正姑娘也不想看,明儿放飞它,要它也不用为姑娘与少王爷鸿雁传书,我们姑娘不领情。”
紫鹃温柔一笑道:“她是口是心非,不知道方才谁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只怕心里已问了千遍,少王爷的信什么时候才到。”
黛玉扑哧一笑道:“你们知道还不快拿来,只知道让我心急。”
水棠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不等她展开,黛玉已夺过来,展开来看,见信中龙飞凤舞的字,正是水溶字迹,黛玉的心一安。一字一字读进心里,水溶写了路上所见到百姓的苦状,也问到黛玉今日补眠没有,是否按时吃饭,用药,字里行间是流出于心的浓浓的关切之情。
黛玉看罢,心里温暖,面上微微含笑。便也放下心来,交与紫鹃收好。
提起笔想该写些什么,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写起,想写别后思念,又觉面红耳热,便只道一切平安,勿挂念,想想又把自己正做的事说与他,听他意见。最后细细嘱咐了水溶冷暖。方卷成纸条,交与印菊挂在信鸽腿上。
印菊挂好,展开手要放飞信鸽,黛玉伸手拦了,自己取了小琉璃杯装满水,端来亲自喂它,又让雪雁取了米食,看着它吃掉,才放它飞走。黛玉凝望着信鸽飞去的夜空,直至看不见鸽子的身影。
印菊也向夜空喃喃道:“鸽子呀,你可要快些飞,把我们姑娘的思念带给远方那人。”
黛玉一笑,嗔白她一眼。
印菊感叹道:“我们少王爷才是有福之人呢,有姑娘待她的心,不枉他对姑娘有全心呵护。从前那个表小姐,天天在那里自作多情,有事没事的往少王爷书房跑,还以为她能得了少王爷的心呢。”
话出口,却见水棠不拿好眼色看她,方觉自己不该在林姑娘面前说到止桥宛的心思,让林黛玉心中起疑,不痛快。偷眼看黛玉神色,黛玉却神色如常,看不出她心中感受。
水棠忙开口道:“表小姐人是不错的,我想皇上下圣旨赐婚,她也该死了心的,该想明白我们少王爷与她是兄妹之情,。”
紫鹃端了洗脚水进来道:“她的心事,连我都看出来了。老王妃、郡主她们必然也看出来的,止姑娘也是出色的女子,楚楚惹人怜爱,只是与少王爷无缘吧。”
水棠接过紫鹃臂上的手巾,紫鹃弯身把盆放在地上,浮在盆中的五彩花瓣随着水波摇荡,室中散发着花香。
黛玉脱下长袜,把脚伸到盆里,温热的感觉传到她的全身,人却摇头道:“我都知道,止姑娘的心是清白的,我只怕我的到来伤了她的心。”
印菊笑道:“姑娘就是心善,处处为别人设想。姑娘也不要心生不安,姑娘与少王爷是天生的情缘,再说缘份是强求不来的。”
黛玉淡然一笑,心下想道:不能因她自己贪念水溶的情意,而忽略脆弱的止桥宛一片伤情。
虽想着不要伤了止桥宛,因水溶有了消息,黛玉放下心来,便是一夜好眠。
次日,黛玉到老王妃处晨昏定省,止桥宛已早到了,黛玉看出她面上有着夜不安寝的印记,心中微叹。
东平郡主也在座,见黛玉进来,一笑相迎。她如今的心思,只是要得到那人的平安消息,唯此而已。
止桥宛莞尔一笑道:“林姐姐,表哥来信了。”
黛玉略含笑点头。她已知水溶平安,遂从容自在,心中却想着止桥宛的事。
水沁见黛玉一脸并不十分心急在意的样子,心中更不能确定黛玉的心思,不免心中有气。
水溶在给母妃的信中报了平安,将府中人全都问到。
观过信,黛玉便向老王妃禀明了紫鹃、轩洛出府办事之事,老王妃自然许可。黛玉方走出来,本欲回房,止桥宛轻声唤道:“林姐姐等等我。”
黛玉止步回首,等她跟上来。
止桥宛轻声道:“林姐姐到我房里吧,你看看我绣的香袋。我依你给我的绣样绣的,绣出来果然不一样。”
黛玉点头,二人边走边说话,不觉来到止桥宛房中。止桥宛在枕下取出香袋,举到黛玉眼前道:“林姐姐你看,你的苏绣是最精巧的,给我点意见。”
黛玉细看,绣得针脚细密,显然用了心。便将几处苏绣绣技说与她,止桥宛点头,拿过试了几下,花样竟变得有灵气起来。止桥宛抚着香袋,脸上有着少女的羞涩道:“这香袋是我给卫公子绣的,昨日他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绣好,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黛玉心里一动,她不是绣给水溶的,难道她真的放下了,还是为了不让我疑心。
止桥宛又露了笑颜道“小的时候,表哥戴过我绣的香袋。现在不同,他的东西应该由你来经手,而我也有我要送的人。”
止桥宛肯把女儿家最难出口的事说与她,这可是有损名节的,黛玉蓦地明白了止桥宛的用心,
二人不再多言,展颜一笑,心中已无芥蒂。
黛玉见她杏眼亮晶晶,闪着天真,脸上也有一种思念之情,黛玉也正经历着相思,怎么不体会她的心情,黛玉轻拍止桥宛的弱肩,劝慰道:“你不要忧心,少王爷与卫公子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再说他也会写信报平安的。”
止桥宛低头头道:“林姐姐,我都知道,只是他,卫公子他没有信来。”她一脸的惦念与牵挂。
黛玉见她露出痴态,已知她自己一般也是痴情女子,得不到卫公子的消息,她怎么能心安呢?怎么可能睡好?
黛玉细一想,只怕卫公子多有不便,才没有信到。倒让止桥宛不放心。
黛玉摇头不语,想道,晚上与师兄回信时,把止桥宛的心事写上,要卫公子写信回来。
一旁的印菊、水棠、紫鹃、雪雁倒对止桥宛的变化感到不解,何时止桥宛与卫公子心生情意?
止桥宛知黛玉已不介意她曾对水溶的用情,已不惦念她有过的伤心,便说起她与水溶小时的故事,脸上是温馨的回忆,展颜一笑道:“林姐姐,当初我刚学做女红时,做了一个香袋,当做宝贝似的送给表哥,非要表哥戴。表哥看了眼道‘宛表妹,你绣的小雀很像。’我撅嘴道‘表哥胡说,人家绣的明明是两只凤凰。’可是表哥坚决不戴,我追着表哥满院子跑,后来表哥飞身上了房,气得我在下面跺脚。却再也不敢把绣的东西拿给表哥看了,直至多年以后,绣得有模有样了,才偶而给表哥看一下。可是表哥很少把我的香袋戴在身上。”
黛玉淡然一笑,她也想多听水溶的事情,那些曾没有她的岁月里水溶的一切。
却听门外一声唤道:“宛妹,我来看你了。”
门开处,一男子走进院来。
黛玉听见,飘然起身,躲在屏风之后,水棠与印菊恨恨白了止桥宛一眼,飘身到屏风前,挡住黛玉身子。紫鹃与雪雁迎在了屏风前。
止桥宛歉然笑道:“林姐姐,他家与我家是世交,他与我还有表哥自小就相识。”
来人已走进院子,帘栊一挑,大步进入,止桥宛迎上来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闻到不同于止桥宛的香气,抬目看水棠与印菊的样子,又瞥见他们脚下露出的裙边,不敢造次。退到门边问道:“怎么你有客人?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好吧?”
止桥宛淡淡道:“我很好,你快走吧,你吓到林姐姐了。东平郡主在水姐姐那儿呢,你先找她们说话去吧。”
黛玉唯恐因自己对水溶的情意而伤了止桥宛的心,却得知止桥宛情定卫若兰,不由心上一松,二人心开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