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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百里绝掐着莫子萱的脖子,让她看落尘寰的离开,让她力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让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救赎擦身而过。百里绝与落尘寰没有仇怨,与莫子萱更连面都没见过,但是他喜欢莫子萱那双眼睛,看着纯净无尘的眼睛,他偏喜欢看那样一双眼睛染上污浊,偏喜欢让那样一双眼睛悲痛欲绝。

莫子萱瘫软在百里绝怀里,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听不见,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痛苦。指腹温柔地拂去眼角的泪水,莫子萱痴愣地看着身边的男人。他爱的不是她,恨的也不是她,她不懂为何偏偏是她被当成了这个男人的玩具。

“宝贝,乖。”百里绝笑的温柔,从不觉得自己疯狂,眼里心里都是眼前那张脸。生命里曾经遇见的女子,爱到放弃全部,爱到将她当成终身的信仰,却在他们成亲那一天将谎言揭穿,被最爱的她背叛,自己一手筑起的幸福一秒就崩落。他固步自封地让自己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他喜欢将这些拥有和她相似眼睛的女子,他将她们当成她,玩弄,折磨,最终摧毁。

爱怜地抚摸着骨兰花朵的手突地收紧,红黄相间的兰花前一刻还是娇艳悦人,这一刻已然在男人的手心碎裂,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它的生命。孟莲失魂般地站起,眼眸锁着一人,视线里的那张脸与梦境中的重合,低眉浅笑的样子像台风一般汹涌地撞击着他的全部。

“莲。”丢开怀里的女子,百里绝站起移到孟莲身边,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向楼下,却只在被阳光照得亮白的酒楼门口扑捉到一抹恍惚的白影。再移回视线,身边的男人的眼中已经蓄满水光,浓郁的兰花香充斥整个厢房。

“绝,我找到她了。”声线颤抖,凌乱不堪,泪水已然滑落,滑过男子扬起的唇角。

百里绝莞尔,孟莲不止一次和他提起的那个只在孟莲梦中出现的女子,那个被孟连唤作‘莲’的女子。

“莲,我陪你去找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看见那张脸,自然也没有想过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臣服于命运却依然被他玩弄,或许,是我错,从来都不相信神明,又何来臣服。

根据鹤羽搜集来的资料,百里绝和孟莲都是惜花之人,可悲的是两人都是打着惜花的幌子,干着摧花的事。和百里绝有染的女人和死在孟莲手里的奇花异草一样多,长长的一卷风流史,和一卷长长的花木名单,说不上谁更厉害一些。

“你怎么看?”端木渊手里握着拜帖,习惯性地多想一步。

“正中下怀啊。”人家自己送上门,你就应该偷笑。

“晚宴的事你负责准备,鹤羽会帮你。”端木渊说完,很是那么回事地低头处理他的公务。

实话说,我有拿银针扎他的冲动,按身体年龄来看,还要等几个月我才成年,按劳务关系来看,虽然您老人家一次性付款,但我也暗里送您一大款傍着,我这都等于白干,按个人因素来看,端木渊你这人真不讨喜,性格别扭,又不会哄人开心,不就是顶了个王爷的身份吗,我要穿来是个男的,早做皇帝了。

端木渊反常地抬眼,我也不避讳地继续睨着他,结果端木渊很大度地勾勾唇角,冷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有,麻烦王爷贡献两个侍妾,菡萏自认姿色平平,上不了台面。”

“自己去后院挑。”

“还是王爷去吧,菡萏怕一个不小心挑了王爷的爱妾,命就没了。”我附送他一个假笑。

端木渊眼眸微眯盯了我好一会,吴钰无限幽怨地举手发言:“要不,我上?”

最后的决定是端木渊带着吴钰,白玄绎去他后院挑人,我带着飞天,鹤羽做晚宴准备。我也有点奇怪为什么百里绝和孟莲会自己送上门,无色绝境和空澄阁虽有倾世的武学,江湖地位却不及天下楼,难道也是不愿接受利益均分,良禽择木而栖?可是按资料上的信息来看,百里绝和孟莲都不是追逐名利的人啊。或者是,和我一样看端木泽不爽?

死在孟莲手中的花木很多,如果说那些稀世奇珍娇弱难养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随便插插都能活的植物他也能养死,送他盆花,不如教他如何养花。

“主子,我们在这等什么?”飞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他们已经在王府侧门边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她家主子除了看手里的资料,晃都没晃一下。

“等花开。”

飞天扔个白眼过去,这日子过得也不比天下楼差,只不过在天下楼她家主子什么都不用做,在渊王府,有人自动送给主子掐。但是,她有点介意,介意主子天天穿男装,介意金曲洛比她家主子像女人,介意白玄绎天天用眼神凌迟她家主子,介意鹤羽那张面瘫脸。

“白公子。”鹤羽走路一向没声音,武功高得飞天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要不出声,真挺容易被当成一石头。

“都安排好了?”我和颜悦色。

“是。”

“吴公子送了几车花木来,麻烦你一会带些家仆摆放一下。”

“是。”

端木渊真会挑人做管家。曲洛做事我一向很放心,放心到从来不过问,其实任何一点私心都足以毁了这份信任,其实只要他们不承认,那些庞大的财富就与我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最后发现我的放任反而成了他们最大的压力,谁困住了谁其实都不重要,他们抓住的那丝信任,用时间累积成羁绊。我到底在赌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花木送达,一车比一车名贵,一车比一车珍稀,大部分都是王府家仆不曾见过的品种,弄坏了一朵花都足以用他们的一世辛劳来交换。鹤羽眼中也出现一丝惊色,我依着廊柱没兴趣的看着,花,再美,也只是妆点太平的。

花木明细送到我手里,王府家仆们开始搬卸,劳动现场异常的安静,平时粗手粗脚的爷们小心翼翼地摆动着那些花木,除了轻微的摩擦声,有意控制的呼吸声,连句私语都没有,我轻笑,男人,果然都是爱花的。

“那两盆百年骨兰丢大门口。”端木泽你不是送了孟莲一盆骨兰嘛,看谁家的珍贵。

‘两盆’!‘百年骨兰’!‘丢’?‘大门口’?众人艰难地消化了这句话,真得很难消化。

飞天看着天,她现在习惯朝天上看,她家主子财大气粗,她家主子让她以后砸人都拿银子砸。

“那二十盆金花茶用来开路。”十八学士都不够看的。

金黄色的花朵,艳丽地叫人移不开视线,蜡质光泽,晶莹而夺目,花瓣舒展至盛,半透明的质感将周围的光线吸收,灼灼其华。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病弱的少年会成长为神一般的人物,他那时那么瘦,脸颊都凹陷着,整张脸上就那一双凤眼妩媚动人,现在的曲洛像个妖精,那时的曲洛却像个妖怪,很像,像到我看着他就想笑。

“所有的鸢尾都搬到大殿。”意为思念的花,颜色与渊王府很配。

幽冥鸢尾,花色深紫至黑,每株只开两朵,同生共死。花香幽长,绵魅惑人,越美的花越毒,幽冥鸢尾就很毒,毒素都藏在花茎中,如若采摘,毒液沾上皮肤,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可笑的是成对的另一支花茎便是解毒的药,两支一起采下更不会有事,真的是很奇怪的花。突来的笑意,带弯眼角,视线里都是那些鬼魅般的花,是同生共死,还是一方拉着另一方去死。

夜幕降临之时,整个王府大殿被花香环抱,整个殿前广场被宫灯照亮,绣凤尾蝶舞的银丝绣纱罩在宫灯上连绵成片,金花茶开道,黄色跳舞兰为辅,两棵高寿铁树立在大殿门外,米黄花簇结朱红果实。这个季节本不该开放的花朵偏生开得正好,不该生长在这个气候里的植物偏生挺立于此,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也显得多余。

王府家仆看着眼前的景致一个个惊得傻站在原地。万事俱备,只等主角登场,我站在大殿外考虑会不会太盛大,最后决定明天再帮吴钰加一条谣言,谪仙一般的吴家少主公子吴钰,素指一点,秋花夏开,枯木逢春。

一步跨入大殿,幽冥鸢尾与深紫帘幔呼应,紫晶灯盏点亮,错落的光影落在片片花瓣上,交织成巨大的网。深吸一口气,花香缓缓流入鼻腔,顺着咽喉深入肺腑,直至尾调才感觉辛辣。我蹲下身,细细端看着眼前深紫的花朵,这颜色和端木渊的瞳色类似,手指落在花瓣上,大幅幽深的紫色将我的手衬得毫无血色,皮肤下的血管越加明显。手指顺着花朵的线条下移,没有花萼的花,花茎细长,很脆弱的样子。指甲尖如利刃般靠着花朵的命脉,轻轻摩挲,屈指一勾,两朵鸢尾花已被折下,细长的花茎交叉着,不离不弃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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