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厮回到前厅,两位暗鬼见我归来忙站起身来。
“两位大哥久等了,菡萏一时挑花了眼忘了时间,两位大哥见谅。”
两人看我的眼神里难掩惊艳,自我出现在前厅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我有些不耐地蹙眉。
周围的议论声渐响,几只嫩嫩地葱白小手指向我发出一阳指,用那捏着嗓子制造出的嗲音娇嗔‘我也要那样的’‘不,我要比那件还漂亮的’。
几道放肆轻佻的目光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调笑之声远远传来‘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那一身可是价值不菲啊’‘脸蛋也不错啊’。
“我们走吧。”
将手中的木盒交给一位暗鬼,又吩咐道:“小心护着,里面的东西容易碎。”
转身向一边的小厮,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小罗。
“小罗,多谢。”
点头微笑,眼前的人却绯红了脸颊,秀气的容颜瞬地光彩照人,大大的眼睛眯起微微弯下,很是羞涩。
看着那张脸在我直白的目光中越发红了,难道是我笑得太勾引人。
罢了,转身欲走。却被一片如烟似雾地朦胧挡住了视线。怔愣之际‘锵’‘锵’两声铁器撞击声惊了耳膜,随之是店堂里混乱地叫嚣声。
一方上好的白色软纱将我上半身笼罩,身后的两位暗鬼已移至身侧,两柄长剑已出鞘,与对面的银白剑身对峙着,交叉横亘在我左右两边,僵持不下。
我一身雪白的嫁衣,白纱遮住容颜,你亦是一身白衣,骑着白马而来。我将自己的手坚定不移地放进你的手心,在骑士祝福的剑下走向圣洁的礼堂。那曾经是我最幸福的——梦境,百转千回,这般遥远的画面却又突然清晰到触手可及。
阳光自霓裳羽衣高大的店门照进,以一种美好的角度打在他冷漠的俊颜上,于是一半阳光明媚,一半暗夜飞雪。一双细长的眉眼自眉心处被分割,阳光下的那抹紫剔透如水晶,阴影里的紫眸笼罩着一层寒冰,一深一浅,如黑洞般将人吸引。一旦跌入,便是万劫不复,白玉龙纹冠,月白锁银边衣袍,冰纹斜织,是同我身上一样的缭绫。
安静了,仍呆在霓裳羽衣里的人,无不半张着嘴看着店堂中间的两人。连霓裳羽衣里老资格的师傅都屏气凝神地贪看这绝美的画面,唯二的两匹缭绫,霓裳羽衣最好的裁缝和绣娘的心血之作。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那对望的二人,银剑之下,似乎一场圣洁的仪式,引得众人顶礼膜拜。衣衫随风而动,浮光暗影,仿若谪仙降临。
“月娘,这身衣裙,本王要了。”薄唇微启,一语惊四座:“本王要送给渊王妃。”
月娘站在原地,双手交握于身前,笑道:“渊王殿下,这身衣裙已经被这位姑娘买下了。”
“两倍,本王出两倍的价钱。”缓慢而冷冽,字字清晰,绝然的气势不给任何人说不的权利。
“可是……”这并不是价钱的问题,月娘眉心深皱,努力寻着解决之道。
“四倍。”
“殿下,不如霓裳羽衣再制一套一摸一样的。”何来第三匹这样的缭绫,月娘无奈,先将眼前的事态压下,再想办法吧。
“十倍。”深紫眼眸从始至终都未离开那白纱遮盖的美好
店堂里的看客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身体贴近墙壁,生怕被那将要爆发的暴风雪扑灭。
“好。”云破日出,春暖花开。
“若王爷喜欢,便让与王爷吧。”
长长短短地吐气声,众看客或抚胸,或擦汗,紧张的气氛瞬间冰释。
我低下头,恭敬地行了退礼,转身移至月娘面前。
“有劳月娘了。”背对着端木渊,我笑得奸诈。
“还请王爷稍候,小罗,莫要怠慢了贵客。”月娘满脸笑意地向端木渊福了下身子,搀着我走向后堂。
月娘搀着我进了一间素雅的厢房,关好门,有些责备地看着我,那眼神倒像是一位母亲对着犯了错的孩子。
“姑娘,那不是银子的问题。”月娘尽量压低声音
“无碍的。”我拉着月娘转进屏风后,展开手臂,示意月娘为我宽衣。
“哎,那套衣裙本就是为了姑娘订制的,应是配姑娘这样的人儿,却偏偏被姑娘一句话卖了出去。”虽然是以十倍的价格。
“我知道这是二爷和月娘你的心意,月娘以后再为我做更好的便是了。”暖笑漾在唇边,月娘睨了我一眼,眼中分明写着‘我怎么说你好’
“月娘,霓裳可有后门?”
“后门没有,倒是有一道极隐蔽的侧门。”
秀眉一挑我笑道:“月娘,取一套男装来。”
“渊王殿下,久等了。”月娘捧着一方白色锦盒,笑脸迎人。
端木渊示意身后的侍卫接下月娘手中的锦盒,眼角瞄了下月娘身后,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
“玄绎,付钱。”
“谢谢渊王殿下,一共五千四百两。”月娘陪笑:“是按着殿下的白银会员价格折扣过的。”
白玄绎掏出银票,脸黑如锅底。
“她呢?”端木渊瞥了眼斜对面的暗鬼。
“渊王殿下是指刚才那位白姑娘吗。白姑娘说有事先走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月娘转向两位暗鬼:“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两位爷,白姑娘说了有另外的侍卫跟着,请两位爷放心。”
暗鬼对视一眼,起身作揖:“谢过掌柜的。”便闪身离开了。
“走吧。”端木渊面无表情地站起,袖摆一挥,沐入正午的耀阳中。光线在缭绫上跳跃,反射出六棱光辉,王者之气昭然天地。
端木渊独自坐在马车里,眼眸紧闭,眉心满是不悦。他不喜欢她穿成那样,他不喜欢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他不想这样的她被某人看见。手掌不自觉地收紧,他该死的就是不喜欢。
最繁华的长安大街与朱雀街交汇处,长安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四间华美的楼阁相对而立,其中最耀眼的便是西北方位的海涵楼和对面东南方位的绛紫楼。两座楼阁是这长安城除宫墙外的的至高点,近百尺,极尽奢华。
瞥了眼海涵楼外对立而站的小厮,谦恭有礼,绅士非常。我勾起唇角,转身走进对面的绛紫楼。雕梁画栋,饰以金玉,整座绛紫楼的内部装修得极为精致。不自觉地眯了眼,没想到白老爷的品味倒是不差,波斯双树鹿纹大花地毯铺满了整个大厅,此时正是午膳时分,楼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公子午安。”一瘦小的男子躬着身子跑到我面前,看衣裳应该是这绛紫楼里的伙计。男子贼溜溜的鼠目上下将我一打量,满脸堆笑道:“不好意思公子,大厅客满了,公子是在此等候呢,还是另寻……”
无奈一笑,这绛紫楼怕是日子不长了,连店里的伙计都学会狗眼看人低了,开门做生意的怎有把客人往外推得道理。
“噢?在下喜欢清静,不知楼里可有包间。”
“这二,三,五,六层的包间也都客满了。”伙计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脸上依然堆着腻死人的笑容。
“是吗?小哥的意思是顶楼还有包间。”刚才自外面观察,绛紫楼地上建筑共六层。若去掉商人忌讳的四,那应该还有第七层。
伙计翻了翻眼,嘴一撇,笑意顿失,语气也有些不善了。
“顶楼的确还有包厢,不过,看公子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绛紫楼吧。”伙计抬手掸了掸衣角看不见的灰尘,淡道:“绛紫楼的顶楼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得去的,一顿饭没有上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我状似吃惊地瞪大眼睛,伙计满意地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却愣是被我接下来的话吓得一个趑趄,差点摔倒。
“这么便宜啊。”
伙计转过头,不信地睁大眼,大张着嘴。
我从里袖拿出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递于他,笑道:“还不带路。”
伙计立刻堆起一张笑脸,满眼地阿谀奉承:“公子这边请。”
“伙计们,贵客到,上登云梯。”
“好嘞。”
一方白玉屏风后,伙计殷勤地打开一扇云纹镂雕木门,一方木制大盒子,一人半高,长宽两尺。我招招手带着两名暗鬼走了进去,伙计也跟了进来,关好木门叫道:“上顶楼。”
伙计很是殷勤地介绍这登云梯,我无奈地笑笑,其中的原理我比你更清楚。这登云梯本是我为洛阳的忘川楼设计的,九九八十一根精钢丝为吊,铁轮为轴,需八位壮汉控制,方能吊起五人以内。这登云梯怕是从海涵楼偷学来的吧,不过也好,等二爷接手的时候就不需要花太多钱装修了。
“奴婢恭迎贵客大驾光临。”木门被打开,两名容颜姣好的女子身着半透明地红色纱衣立于门外,酥胸半露,好不诱人。
步出登云梯,这顶楼的装饰倒是出乎我意料的高雅。紫晶灯,白玉屏,四扇紫檀木门各自雕刻着梅,兰,竹,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