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历珥月二十五年,太平盛世,吧,或者更准确的是太平盛世之后。
眨巴下眼睛。
一如朝朝代代,现下的王朝,太平吧?还满太平的!盛世吧?算是过了。帝王醉了,百姓庸了,多了几个弄臣,多了一些战事。一切美得云里雾里,却是谁也不愿去捅破的安逸。
国境西南,毗邻南诏,深山边边,旮旯山谷里生生多了一座府邸,上书‘药王谷’。
“啧啧,哎……”正午的阳光撒进谷地,是这一日药王谷最温暖的光景。我沐在日光里,一动不想动。谷中百里药草退了露珠,各色香气仿若浮藤顺着万丈光芒扶摇之上,轻轻一吸,催人眠梦。微微侧了身,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慵懒啊!若是能这样一直一直这样,我也是愿的。
“哎……”我纤指环起身边一杯药汁,仰头尽数服下,手绢盈盈,掩去嘴角的苦涩。无端端得就想起那个前世,是的,我穿了。在我无聊的去抢孟家婆婆的饭碗的时候,这缕孤魂愣生生被吸进了这具玉体中,一个字‘命啊’感叹的那个不算哈。
我的前世哦!几乎是一无是处的前世,在二十二岁时,被我或许爱的男子,爱过吗?太久了真的是记不得了。反正是被他制造的车祸害死了,好吧,我不怪你,穿越了也就穿越了,穿越进一具十岁的身体,貌似也没什么不好。现下,我大约是十七八了吧,掐指算了算,七八年喽。我在这药王谷晒了七八年的太阳喽,若是前世,我已是三十的妇人了。人当真是容易老的,唇边牵起一抹笑意,日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撒着欢的向前奔。
黑色衣衫的女子滑进我的视线,拂散了眼前的灿阳。我眯着眼看那张俏丽的容颜轻轻地皱眉唇边的笑意更甚“飞天姐姐越发的好看喽,莫不是这次出谷遇见了如意郎君。”
“若是,姐姐遇见了好的一定要与妹妹说。”
调侃的笑换来名唤飞天的女子一记白眼:“主子谷主走前叮嘱过,让你按时服药。飞天出谷几日,你这吃药的时辰就乱了,谷主回来,飞天如何交代。”
我支起身子,望着飞天姐姐的纷乱在风中的发丝做恍悟状。
“是啊是啊,菡萏离了飞天姐姐可是万万不行啊,这可怎么办呢,不是负了飞天姐姐的如意郎君,呜呼哀哉罪过罪过。”我顺便锤锤胸哀叹下
飞天冷着脸过来扶我,我纤白的手指拂过飞天的眉心:“姐姐,药老头不会怪罪姐姐的,姐姐若是担心落楼主怪罪,也大可不必。”
我将头蹭近飞天细嫩的雪颈,朝那可爱的耳垂吐气,极暧昧地调笑:“姐姐是菡萏的人。”
飞天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扶了我往回带。
虽说是扶着我,可那个被扶着的我可是一点选择权利都没有的,算了,回去睡也没什么不好。
进了正厅,粉衣的丫鬟匆匆跑来送上一封信,上气顺了下气才道:“主子,主子京城的家里送来的信件,送信的人说是主子家出了事具体的都在这信里了。”我抬眸看了看飞天飞天接过信看了眼:“主子您的姐姐芍药末了主子的娘让主子回京城的家一趟。”
姐姐,京城的家,我轻叹了口气,怕是要出远门了,怕是要奔波一阵子了:“飞天姐姐,麻烦你去打理了,这趟回京怕是要劳烦天下楼了。”
飞天领了命,瞬时隐了去,我唤来管家交代了谷里的事情,叫了粉衣的丫头去我屋里收拾行装。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去回忆那个京城的家。
京城白家,应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闻名遐迩的确是白家的女儿,不要看我,不是我。是我嫡亲的姐姐白芍药,在我的记忆里在白家那浑浑噩噩的一个月里,那张脸确是比什么都清晰。
北方有佳人,倾城又倾国。真是应了那名字‘白芍药’况且在那惊为天人的外表下还有颗聪明的头脑,我那时想,这样的女子怕是生下来就是被上天赋予重任的,如果不去祸乱下宫廷那就太可惜了。估摸着是我进药王谷的第三年,姐姐嫁给了一位王爷。想想也是,皇帝老儿虽然未到花甲,至少也过了不惑,我怎生得将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往那佝偻的身子里推的想法,罪过啊罪过!依我那姐姐的性子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条件是第一她看不上,想来这位王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我?你问我哦!那前十年我是不清楚啦,只是听说,我真的只是听说啦。白菡萏自小多病,家里有一个天仙一样的人儿,病捞子自然不受宠。又因为某位道长寥寥几语,说我与我那父亲的八字相冲,哎,商人多是相信这个的。所以白菡萏自小就被放在白家的别院养着,多亏了我那还算有心的娘亲,才让白菡萏活了十年。我这一不小心的闯入对白家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喜事吧,不然也不会让我师傅带我来了离京十万八千里都不止的药王谷。回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的,过不了几个月,应该也就回来了。
当我靠在前往京城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算着回程的时日时,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了大半辈子。
三月江南,飞絮漫天,拉车的两匹白马不住的哼哧。我仰躺在车内,完全是一副散了架的尸骨样,琥珀色的瞳聚焦在车窗外翻飞的软银色纱帘,江南一水绯蓝的天穹,配上这如烟似幻的软银色,好看内。
“吁……”一声长啸,马车微微向前顿了下,稳稳停住。也拽回了我痴傻的神,飞天掀起车帘,移了进来:“主子,该吃药了。”
我懒懒起身,依着飞天的身子娇嗔:“姐姐,我想下车走走。”
“好,先吃药。”
“先下车。”我眨眨眼睛,右手莞尔撩起车帘,和煦的日光照进,微微眯起眼,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径自下了车。
某山一凉亭,我悠悠望去,温柔的山峦起伏,层层翠翠,线条优雅安逸,飞絮扬扬洒洒,旋旋飞飞。
“主子,吃药了。”小小的琉璃杯递到我眼前
我接过琉璃杯,抬起对着阳光。黑褐色的药汁在琉璃杯中起起伏伏,明明灭灭,我仰头,尽数滑进我的身体。站着就不想再有动作。
飞天自是了解我的那把懒骨头,吩咐了护车的两位勇士原地歇息便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想想自觉好笑,落尘寰啊落尘寰,我不过是出趟远门,带着飞天和药王谷的某丫鬟也就够了,你何必调来两名死士护驾。连我都为两位死士叫屈啊,这样的任务莫不是让他们放大假。
三月的风暖煦却也冷冽,钻进我的袖口吹鼓起素灰色的外袍,为了方便,我和飞天都做了男装打扮。只是飞天男装扮相英姿飒爽,一身黑衣,长发随意的束起,虽少了份刚劲,但那千年不化的冰颜透着酷劲,加上少许精细的易容,逼真的喉结和鬓角,怕是一路北上迷倒了一群又一群的红颜胭脂。看看我自己,不伦不类,不男不女,虽精致但苍白的容颜,长发随意地束在银质嵌月长石发扣中安放在左肩,对我来说稍稍长了些的外袍未束腰带就这么挂在肩上,倒也是随了我的性子,自然我也稍稍易了容,至少像个男人。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灰黄的烟尘扬起和着飞絮扑打过来。
“吁”一阵混乱,搅乱了这空间的气流。
“这位公子,打扰了,我家主人途径此地想下车歇息,不知可否共用一亭。”
共用一亭,好别扭的说辞。我细细的惦着这四个字,在漫长的一段等待后,我微微点了下头。
“我家主子允了,请。”飞天的声音平平而述。想来那家的主人早已下车等在一边,就等我点头,一不小心被我给怠慢了。
轻浅的脚步声在我身后一尺处停下,优雅的男音带着少许的疲惫;“多谢公子。”
我慢慢转身,迎上一对漂亮的眼眸,嘴角牵起笑容。颔首作揖;“公子何需多礼,在下一时被山间风景所迷,刚刚实在是怠慢了。”
“公子多虑了。”
抬头再次对上那对眼瞳,阳光下的某人,一身深蓝色银丝暗绣蛟纹外袍,腰束羊脂白玉腰带,发束梳得一丝不苟,头冠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瓷色的皮肤,漂亮的眼眸柔和了一脸的凛然,性感的菱唇微笑成完美的弧度。
一尺地,良久的对望。光阴敲着锣打着鼓从我们两眼皮子底下缓缓走过,这气氛着实的暧昧啊。看吧看吧,我们谁也不吃亏,最后某人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低了眉:“在下端木泽,敢问公子……”
“白寒。”我浅笑。
“主子,我们该出发了。”飞天闪身至我二人中间:“您受不的风的。”
笑意更浓:“告辞。”衣衫唏嘘,擦肩而过,听的身后一声‘告辞’似乎含着某些不舍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