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琦墨只觉一阵头晕,甩了下头,眯眼去看那男人,将他布满错综伤痕的面容收入眼中,眸光轻闪,见他喘息,他忙推开他俯身继续。
莫之焰则将布条轻轻解开一些,不久又重新扎上,如此两人轮流替罄冉吸毒,直至她伤口处不再流出黑血,也低低沉吟出声,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长气。此时,两人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
听罄冉沉吟一声,莫之焰顿时松了一口长气,跌坐地上,抹了一把汗,凑近罄冉,翻看了下她的眼睛,知已无大碍,才松了心神。
回头见蔺琦墨半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他忙将他扶起,搀扶他急奔至水边。
蔺琦墨只觉头昏脑胀,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凑到溪水中漱尽口中黑血,莫之焰又疾拍他的背部,一阵呕吐之后,两人都躺在大石上喘着粗气,只觉惊险万分,竟是比此生经历过的所有阵仗都令人恐慌害怕。
风吹散身上潮汗,静夜中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砰砰而跳的心,蔺琦墨将目光投向身旁躺着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罄冉正安静地沉睡着。
莫之焰回头,两人目光相触,蔺琦墨眸中闪过一丝愧意,喘息道:“我去找些草药来。”
他说着撑起身体,然而许是蛇毒不净,身上一阵虚脱,又跌在石上。莫之焰撇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向火堆,扎了个简单的火把便向远处走去。
蔺琦墨扶着大石在罄冉身前坐下,轻抚她光洁的额角,目光闪动着,半响才长叹一声,望向远方。
不一会莫之焰回来,将找好的草药扔了些给蔺琦墨,俯身将剩下的细细碾碎,敷在罄冉伤口,又帮她包扎起来。
蔺琦墨拾起他扔来的草药,笑道:“谢了。”
他将草药放在口中咀嚼,一面起身缓缓向远处走去,口中传来药草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一如现在心头滋味。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晚上,女孩躺在床上,睡梦中仍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呼喊着那个名字,那般急切,那般忧伤。
“靖炎……”
心中升起傍徨,蔺琦墨回头正见莫之焰将罄冉扶起,揽入怀中,轻轻整理着她零乱的发丝,动作是那般温柔,神情是那般专注,让人不忍多望,蔺琦墨心一触,转过了头。
在溪边独坐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蔺琦墨回头,看向正缓步走过来的莫之焰,微微挑起了右眉。
莫之焰在他身前不远停下脚步,亦紧盯着他,两人男人便这般对视着,谁也不曾移开目光,皆从彼此眼中望着了几分火光。半响,莫之焰沉声道。
“今日的事,最好不再有第二次,你既在她身边,便该护好她。”
他说罢也不给蔺琦墨回话的时间,转身便向远处走去,蔺琦墨目光轻闪,扭头望向仍旧沉沉睡着的罄冉。
“你这般,置她与何地?若是不能瞒着她一辈子,便不如早些相见。不然,若有一日她知道你还活着,还一直守在她身边,怕是要怨恨自己。”
他的话很轻,可是却令莫之焰脚步一顿,片刻他才又移开了脚步,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晨雾中。
蔺琦墨将手中捏着的野草投入溪水中,那一抹绿色被水一带,轻轻一荡消便失在眼前,不留一丝踪迹。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向罄冉走去。
这一夜罄冉睡得尤其黑沉,醒来时只觉头昏昏沉沉,用手遮挡了下,闭目片刻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待看清身旁之景,不免诧异了起来。
此刻的她背靠着一颗大树,阳光自浓密的树叶间洒下,看样子竟已到了晌午。罄冉一愣,甩甩头,却依旧想不起来为何会在这里,分明记得昨夜他们在溪水边宿下的。
她右手支地,欲要撑起身体,手臂上却传来一阵痛意,低头赫然发现右面衣袖被扯开,一条黑色的布带扎在上面。
“醒了?”
清朗的男声响起,罄冉抬头正见蔺琦墨跨步走来,手中还拎着两只收拾齐整的山鸡,俊朗的笑挂在面上,阳光自树叶间落下,挂在他头端,如宝石般熠熠耀目。
罄冉愣愣地看他将山鸡穿在木棒上,看他生火架起山鸡,只觉头脑浑噩,甚不清醒。
“喝些水吧。”
罄冉接过蔺琦墨递过来的水囊,蹙眉问道。
“我怎么了?”
蔺琦墨将火挑旺,笑着抬头:“没什么,昨夜你被蛇咬了一口,已经无碍了。等我将鸡烤好,用过膳食,我们便上路吧,景轩他们怕是要等急咯。”
罄冉听他说的轻松,以为只是被普通小蛇咬到,也未在意,仰头灌了几口水,顿觉神清气爽,起身便向林外走。
“我去洗把脸。”
罄冉在溪水边蹲下,撩水轻覆面颊,夏日微暖的风一吹倒也清爽,她深吸一口气,眸光低转望向波动的水面,微诧地挑起了眉。
水面中浮现的影子清晰可见,那乌黑的发一丝不乱地束在头顶,用青带扎着,鬓角整齐,没有一点杂乱。
奇怪,什么时候她睡觉这般老实了,罄冉呐呐,却又忽而想到方才蔺琦墨说的话。
昨日她已经让雪琅打前离开了苍松密谷,前往给燕奚痕报信,想来现下燕奚痕定已经接到消息。想到马上便又要面对他,再想着那夜他说的话,罄冉思虑深深,心间微跳。
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罄冉猛地抬头望向东面密林,然而却什么都不曾看到,只有风吹过林子,掠起几片早落的轻红。她摇摇头,暗笑自己多心,起身而去。
用过野味,两人再次上路,一路很顺利,傍晚时便出了密谷。纵马疾驰,两人刚绕过山道,罄冉便望到了不远处迎风而立的一人一骑,她手上一个用力,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迎面飞流似是认出了她,踢动着前蹄,燕奚痕淡淡一笑,暖意融融,他松开了缰绳,飞流欢快地撒开四蹄奔了过来。
蔺琦墨目光在罄冉身上带过,扭头时正迎上燕奚痕转来的目光,却见他朗声一笑。
“此番多谢四郎。”
蔺琦墨亦笑,轻挑眉宇:“如此,景轩可要用好茶招待四郎啊。”
燕奚痕朗声而笑,目光一转看向罄冉,盯紧她破裂的右袖:“怎么了?”
罄冉一愣,忙将裂开的袖子轻挽遮住那抹微露的肌肤,抬头道:“无事,属下谢王爷惦心。”
她话语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燕奚痕面容微变,盯着她的目光更为专注,渐渐幽沉,没有注意一旁蔺琦墨却微微勾起了唇角。
罄冉见他神情微变,一怔之下也觉方才自己的动作配着那话,会让人觉得生冷,忙又一笑:“只是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蔺将军已帮忙敷药,已经无碍了。”
燕奚痕点头,目光却依旧幽黑,回眸看向蔺琦墨,笑道:“这几日多谢四郎对易青的照顾。”
蔺琦墨扬眉一笑,双眸微眯,道:“景轩对下属真是体贴有佳,不过这谢四郎可不能当。四郎和易青甚为投缘,照顾她乃是吾心所愿……何况,四郎也没帮上什么。”
罄冉心一跳,扭头看向蔺琦墨,却见他正目光紧紧看着燕奚痕,燕奚痕亦然。两人唇角都带着笑意,可罄冉总觉得气氛很怪。
忽而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转开了目光,亦同时看向罄冉。罄冉莫名竟是一慌,低下头握紧了缰绳,但觉两人都未移开视线,她硬着头皮抬头,笑道。
“王爷,蔺将军,不如我们塞上一程如何?”
蔺琦墨一笑收了目光,扬眉道:“有何不可?”
他说着看向燕奚痕,昂起头将手抬起遥指前方,笑道:“前面不远便是溪尾坡,坡前一颗千年楠榴树,冠盖如云。楠榴之木,相思之树也,我们便以那千年相思树为界塞上一程,不知景轩意下如何?”
燕奚痕双眸含笑,忽而眉宇一扬,同时朗声道:“就依四郎所言。”
罄冉也来了兴致,正欲开口,话未说出,两人却相视一眼,同时扬鞭,顿时卷起一阵尘土,马蹄骤响,滚滚而去。
两人同乘白马,如两道银色闪电,疾驰而去,望着他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罄冉顿时傻眼。
搞什么啊?!分明是她提议的,怎么临到比试却将她抛在一边!
夕阳下,夏风微醺,青山绿道,燕奚痕和蔺琦墨策马急奔,谁都不肯落后,均是目视前方,全力疾驰。
转过两处山道,旷野迎面,顿觉视线为之一敞,两人同时清喝一声,飞驰而过。遥望不远岔道口,那颗楠榴树静静地立在原野之上,似在默默等候着他二人,欲见证什么一般。
两人同时神情一紧,暗运真气夹紧马腹,将手中马鞭挥动得更加急切,并驾齐驱,马蹄声急,劲风拂过耳边,他们均无暇顾及,眼中此时便只有那一株楠榴。
眼见大树在即,马儿却依旧并列,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同时自马上飞起,瞬间已在空中赤手交了数招。一面对打,一面脚下腾空而踢移向大树,待足踏地面,蔺琦墨一手握着燕奚痕劈出的左掌,燕奚痕却亦扣着蔺琦墨击出的左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