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闻言有些讪讪道:“如今真的是难了。幸而前日珍大哥哥答应挪八十万两来救急。否则实在是……”
尤氏故作惊讶的道:“什么?八十万两?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道:“实是大哥哥答应了的。今日正是老太太叫我来问问,若是方便,便一遭带了去。妹子这里先谢过了。”
尤氏看着她面露羞愧之色,毫无素日的嬉笑怒骂之嚣张气焰,心中冷笑一会,你那会子逼死我妹妹之时,并没有丝毫觉得愧疚,如今又觍颜相求,若是我就这么帮了你,岂不是愧对我的九泉之下的二妹妹了,想毕,不相信的道:“是么?我家老爷也太不知柴米贵了。这八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东府这两年的境况那里一下子支的出这么多来?再说他也一毫没与我提起,让我措手不及,真是可恼。”扬起纤长的手指端起一小盅茶,慢悠悠的品着,一面絮絮的只是怪贾珍。
凤姐听出话中的推脱之意少不得下气赔笑道:“大嫂子,我也知道难,只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一帮罢,若得荣府度过这个坎儿。必是不忘的。”
尤氏道:“一家人若说什么忘不忘的话,就见外了。罢了,回头我看看府里还有多少银两再说罢。若说那边府里,这是你我素日好的,我才说,实在是不像话了。须知道五百万两这么大笔钱,怎么就敢昧的昧,挪的挪,又并不是自己的。就算是林妹妹要嫁过来,也不该这么绝。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咎由自取了。”
凤姐听她数落,实在羞愧难当道:“大嫂子说的是。都是我那琏二爷不成器,惹出祸来的。”
尤氏冷笑一声道:“论理琏儿实在是该大老爷教训一下才是,否则还不知撞出什么祸来呢。妹妹素日也该劝着些,怎能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闹去呢?”
凤姐呆了一呆,心中恼怒道你家那位惹得祸还少么,私藏逆臣之女,还生出那么多苟且之事。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劝劝,还来说我?虽是这样想,面上并不露出来,讪讪的笑着称是而已。
尤氏道:“罢了,回头等你哥哥回来,我问一问他再说,若是宽裕再没个不帮的。你且回去,与老太太说,这个窟窿要补上也难。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求林妹妹,哦,不,郡主,好好的认个错,若是郡主肯网开一面,便就是福气了。只是当年你们那么待林妹妹,我也看不下去,如今却去求着了,不知郡主肯不肯原谅你们。去罢”
凤姐臊了一鼻子灰,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退了出来回贾母不提。
贾母也知道此时只能去求求黛玉,但想到以前做的种种,却始终不敢去见她,不过暂且含含糊糊的支吾着而已。不想次日,忽然听人道北静王驾到。慌张不已,忙带着贾赦、贾政、贾珍并有诰命的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到门口来迎接,见了水溶叩首请安。
水溶也懒得说话,挥一挥手,令他们都起,自己往厅堂中坐了。众人也跟来恭肃垂手而立。
水溶犀利的眼神一一划过众人噤若寒蝉的脸,最后狠狠的落在王夫人身上,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这个道貌岸然的阴险女人,对自己的外甥女也下得如此狠手怎能恕她?
众人见水溶只是狠盯着王夫人,心中不解。王夫人小心的抬起头,遇到水溶怒火中烧的眼眸,浑身不禁一哆嗦。
水溶收回目光,却又看着贾政道:“政老,前次你答应本王一天之内查处事情真相,这几日本王事多,委是不曾问着你,端的查的如何?”
贾政心中略略放松了些,少不得照实而答道:“回禀王爷。已经查清楚了。是府中长房次子贾琏不成器,从中克扣了二百万两银子。贾琏已经承认,当年林大人所托,实是五百万两纹银。半分也不曾差。”
水溶道:“果然如此。本王所料不差,这贾琏在何处?”
贾政看看贾赦,见他闷声不语,少不得代他答了道:“回禀王爷,家兄因贾琏胆大妄为,惹下此祸,愧对郡主王爷,已经将他责打一顿,令其闭门思过。”
水溶哼了一声道:“罢了。贵府的家事本王懒得管,但是要提醒一句十天之限业已过半,再过五日,答应本王的事必要做到,否则,休怪本王无情了。”
贾政连连称是,心中叫苦不叠。凑来凑去,还不够二百万两,余下的向哪里去取?
水溶无视其脸上的为难却向贾母道:“老太君,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贾母惶恐不已,躬身答道:“请王爷吩咐就是。”
水溶道:“贵府的丫鬟紫鹃与郡主十分投缘,想来老太君必是知道的。如今本王想讨一个人情,问老太君讨了这个丫头来,如何?”
贾母如何不肯,连连道:“郡主若是喜欢,便留下伺候就是。”
水溶星眸中露出几分嘲讽道:“不妥,本王可不想被人说成仗势欺人,且紫鹃留在王府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有违朝廷律法。所以,本王就问你赎了她的籍出来,不光是她,她的父母兄嫂若是都在贵府当差,一并都赎出来,不知老太君可舍得?”
贾母一愣忙道:“但凭王爷吩咐。老身这就命人去拿了紫鹃家的奴契来。”
水溶道:“这也不必十分着急。明日本王会差人来办这件事。贾王氏。”水溶陡然抬高声音叫道。
王夫人一愣,忙躬身答应。
水溶看着她,不明含意的一笑道:“贾王氏,王夫人,知道本王今日为何来贵府么?”
王夫人见他问的奇怪,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方谄笑道:“王爷驾临寒舍必是有事垂训。”
水溶厌恶道:“非也,本王是又一件事要告诉你,鲍太医,本王已经将他缉捕归案,现在关押在顺天府大牢。”
王夫人情不自禁啊了一声,面色雪白,身体微微发抖。
水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停了一会道:“马道婆、鲍太医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王夫人闻言身子一软几乎摔倒,凤姐忙上前扶住。众人不解其意,看王夫人满面惊恐,心中疑惑。水溶站起来,一步步走逼近王夫人,阴森的笑着道:“贾王氏,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不透风的墙。本王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想想吧。”言讫,重重一哼,拂袖坐下,这个贾王氏,真该立时将他正法,可恨皇上再三叮嘱只要敲山震虎不许妄动。原来穆逸清上了折子,将王夫人勾结马道婆、鲍太医,以剧毒谋害黛玉的事一五一十达于圣听,果然是龙颜大怒。龙祐宇细思一会儿,叫了水溶来,二人密议一会儿,水溶出来便往贾府来了。
贾政见水溶如此,复见王夫人一脸惨然,心中揣度必有缘故。欲要请水溶明言却怵于他铁青的脸色,不敢开口。正在犹豫,水溶却向他到:“好个阴险毒辣的王夫人啊。政老啊政老,娶妻如此,本王真为你感到悲哀。”
贾政连忙跪下道:“下官愚钝,不知王爷垂训贱内所为何事,可否请王爷明示。”
水溶盯着他,嘴角扯开一丝嘲讽的笑道:“与其问本王,不如去问问你这好贤惠的夫人。她自然心里清楚的。是么,贾王氏?”
贾母冷眼旁观,知道必有文章,讷讷的欲要开口,却被水溶拦住:“老太君不必多言,本王今日来不过是碍于世交脸面,来提醒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好自为之罢。”起身便要走。
贾母忙道:“王爷留步,我想……玉儿……她……”
水溶站定厉声喝止道:“大胆,郡主的闺名可是你叫的?”
贾母忙道:“老身失口胡言,王爷恕罪。老身只是惦记郡主,不知道她好不好,若是可以……”
水溶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这个贾府,果然虚伪的透彻,这个时候不过是要向玉儿求援,却还要拿这亲情二字粉饰,收住笑向贾母道:“老太君终于想起郡主这个外孙女了,想去王府看望一番?”
贾母点头不迭道:“王爷说的是,玉儿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乍一离开,想念的很。”见水溶面上阴晴不定,遂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水溶断然道:“不方便。郡主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再说郡主现在在王府过的很好,本王怎能容你们随意打扰?”
贾母怯怯的道:“求王爷看在祖孙情深、血浓于水的份上……”
水溶利生生的打断道:“住口,什么祖孙情深,你们若是当真顾念亲戚情分,怎会苦苦逼迫玉儿远嫁暹罗,对她的生死不管不顾,甚至险些逼的她沉湖?如今见封了郡主,又想起来是亲戚了?骨肉亲情?真是好不害臊。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是你们恬不知耻的还敢再提什么血浓于水,休怪本王不给你们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