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淞皱眉道:“天子那里怎样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为他出力?”
水溶气哼哼的道:“皇上是跟你没关系,我呢?我也跟你没关系?说不定他们在这路上就埋下了陷阱机关,令人防不胜防。我身上的毒刚解,如何和他们厮杀?能不能安全回京还定不得呢。等明年我的忌日,你来我坟上,上柱香、浇壶酒足为爱也。”
顾淞彻底无语,正不知说什么好,龙煜一脸严肃的进来道:“溶儿说的没错。这青云帮早有准备。这一路上都是他们的人,我从京城来,已经察觉到了,此次鹰军班师回朝,他们岂能轻易放过呢?”
水溶看着顾淞,一脸你看着办的神情。
顾淞无奈,看看霏雨,见她默然不语,再看旁边的逸清一脸焦急,只好道:“罢了罢了,我败给你了浩卿,就随你往京城再走一趟罢。”
水溶心里暗乐,偷偷跟逸清递过一个眼色,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狡黠。
龙煜没理会他们这些小儿女的心思情绪,向水溶道:“既然这样,明日一早别了甘凉节度,即刻起行,还是按照原有计划,你和清侄,带着鹰军在前,我带着玉儿随后,快马加鞭赶回京去。只怕这一路上,觊觎的人也不会少。一切小心为上。”
水溶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又转向逸清道:“大哥,我看先派出一路斥候哨探前路,以保前路无恙,毕竟同行的还有叔王和玉儿,必要谨慎。”
逸清道:“说的是,我去安排。”想了想,又回头向水溶道:“卫若兰那里……”
水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很欣赏卫若兰,笑了笑道:“罢罢,就依大哥的意思,官复原职好了,免得我做恶人。”
黛玉点头道:“正该如此。这个卫统领回京是要娶云妹妹的,是南安太妃的乘龙快婿,可不能是一介白丁布衣罢?”
龙煜若有所思道:“我不明白,卫若兰怎么会被夺了官职的?”
水溶笑道:“说来话长,路上再慢慢的说罢。”
闲言少叙,次日一早鹰军启程。水溶和逸清都是着全副铠甲,左右护卫,十分威风。龙煜携黛玉随后,一行人离开甘凉,连行几日,转入关内。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所过之处,虽说水溶申饬大军不的扰百姓、不劳府县,但沿途的百姓却还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都争相来围观、劳军。那府县道台知道鹰军全胜而归,也都争先恐后的来凑趣,求见龙煜和水溶,简直花样百出,只要在龙煜和水溶面前讨好。龙煜倒是个省事的,不论是谁,都推给水溶,自己一概不见,乐得自家清闲自在。对于百姓,水溶和逸清一律婉言谢绝,对于那些曲意奉迎的府县官员,却是毫不留情的挡回去,实在不像话的,水溶便拿出王爷的威风,狠狠驳斥一番,这些官员无不满心欢喜的来,灰头土脸的去,懊丧不已。
水溶和逸清也为此烦不胜烦,最后一合计,干脆以后凡遇稍大些的府县一律不停,绕城而过,却也省的不少口舌。行了几日,一路倒也平坦无事,这日行至榆林县境内,水溶见天色不早,便令人在城外安营扎寨。
他和逸清四处查完营,二人带了几个护卫,到榆林西最高的山坡顶上往榆林城内观望,此时正是傍晚,夕阳将落,晚风轻抚,远处皆是山峦巍峨,而这榆林城夹在崇山峻岭之间,果是个十分险要的去处,看着看着水溶忽然沉默不语,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城内的种种。
逸清也在观察纳罕道:“怪了,浩卿,你有没有觉得这榆林县城的气氛不对。”
此言正合水溶心中所想,遂扬起眉道:“说说看。”
逸清道:“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应该是炊烟四起才是,你看看,整座县城,不见一点烟火气,又不是寒食,怎么会这般冷清。”
水溶点点头道:“街巷不见行人,民居不见炊烟,你记得么,上次顾淞护送军粮来凉州的时候,可就是在这榆林境内出的事。”
逸清沉吟道:“没错。这榆林城,是甘南以西军粮转运的必经之道,隶属关内节度,知县司仪盐粮,驻兵统一由转运使调配,转运使麾下有精兵数千,凡西北的军需,皆由这转运使调度。所以这榆林的历任知县都要看着转运使的脸色行事,虽说是一县之长,其实做不得主,其实憋屈的很。”
水溶笑道:“果然是文武状元,不得了,这天朝的地理风貌,你都是了若指掌,以后再要行军打仗,舆图也不必带了,只将你带在身边便可畅行无阻了。”
逸清白了他一眼道:“少吹捧罢,我不信这些你是不知道的。”
水溶笑道:“知道是知道,但难有你这么透辟的,如今这些也不消说,我只是觉得还有一件事有意思,咱们到这榆林城外已经有个把时辰,前方斥候更是早就到了的,可是到现在咱们还没见到一个府县官吏来迎接,转运使那里也没有人来。”
逸清思忖道:“不会是知道你的脾气所以不敢来罢?”
水溶连连摇头道:“说不通。若是别的州县罢了,这转运使不该不来见我一见。你在看着榆林的街道,这般齐整,虽说不上多繁华,但少说也有万把百姓,此时却不见半点喧闹,里面定有文章。”
逸清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准备进去探探罢?”
水溶笑道:“不忙,且等等,说不定就要有人来请咱们了?”
逸清待要说话,忽见陈也俊匆匆走来道:“大帅,榆林知县来给大帅请安。”
逸清一怔,看着水溶笑道:“真有你的,又被你猜到了。”
水溶的嘴角沁出一丝淡淡的冷笑道:“他如今在哪里?”
陈也俊道:“在山下等候。”
水溶笑道:“正好,这山顶上景致不错,我和林副帅在这里坐着歇歇,你叫他上来见我。”
陈也俊领命而去,这里逸清笑道:“你也真能捉弄人,他一个文官,估计素日出门坐轿,行动有人服侍的。你偏让他到这山顶上来见你,可不难为死他了。”
水溶笑道:“这些官老爷,也得叫他们吃点苦头才好。素日都是作威作福的惯了的。何况也不一定就为难到哪里去。”
二人闲话多时,见陈也俊领着两个人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七品顶子知县来了。那人一见水溶也顾不得满地的沙砾跪下道:“下官榆林知县曹安给北静王爷请安。给林大人请安。”
水溶细细打量他,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脸迂讷之气,因为一口气上的山来,大汗淋漓,喘息不定,跪在当地却十分恭敬,遂不露声色道:“曹大人免礼,一向少晤,本王今日帅兵回京,途径贵县,本待不打扰,但因天晚,只好在营外扎寨。不想还是惊动了贵县。实在不安。”水溶说着,目光却径自跳过曹安,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看穿着大约是文案主簿之流,三十出头的年纪,山羊胡须,目光灵活机警,透着些许阴沉,虽然和曹安一道上山来的,却是脸不红气不喘,曹安说话时他一直在四处打量,那样的神情,水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扭头看逸清,却见逸清也在打量那人,知道他也生了疑惑,不禁莞尔一笑。
曹安勉强调匀了呼吸道,微微躬身答道:“王爷戎马辛苦,此役大获全胜,实乃天朝百姓之福,榆林上下都是仰慕王爷威仪已久,久盼一见而不可得。今日王爷携鹰军将士经我榆林小县,乃是小县莫大之荣幸,怎能说甚打扰不打扰的。若是王爷过门而不入,下官岂能心安。”
听着他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文章,逸清不禁有些好笑,悄悄扭头看水溶,见水溶虽是绷着脸一脸严肃,但眼中还是露出几分笑意。
曹安说完许久没听见动静,心里疑惑自己说错了什么,壮着胆子,悄悄微抬眼皮,小心翼翼的去看水溶,正好遇上水溶犀利的眼眸,忙重又低下头去。
水溶这才轻轻嗓子,强压下笑意道:“贵县客气,本王也不敢当。怎不见转运使刘大人?”
曹安闻言,神色忽然一僵,顿了一下,那主簿模样的人已经向前一步,满脸堆笑道:“回王爷,刘大人染恙十余日余,卧床不起,不能亲来迎接。曹大人城内府衙已经略备薄酒,恭请王爷、林大人赏脸。”
水溶不语,脸色猛然沉下,冷冷的哼了一声,陈也俊立时上前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王爷不曾问你话,你怎敢胡乱插言?”
曹安忙训斥道:“胡主簿,王爷在前,何敢无礼,还不退下。”说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胡主簿连道:“小人该死。”退到曹安身后。
曹安面上尽是惶恐之色道:“这是下官衙中的主簿,乡野之人,礼节粗忽,万乞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