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逸清瞅着她道：“我忽然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霏雨失笑道：“我自然是我，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逸清道：“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冷漠骄傲，眼睛里都是仇恨，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他微微一笑，摇摇头，想起那个时候第一眼看到她，实在是吓了一跳，难以置信那样如同坚冰一般的眼神，竟会来自一个女子，想着，逸清略顿了顿，又道：“可是现在……”

霏雨怔怔的看着他道：“现在如何？”

逸清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茶盅又道：“这茶再请赐一盏如何？”

霏雨蹙眉道：“又没折了手，不会自己倒去。难道我是你使唤丫头不成？”口里虽然这么说的，却还是接过来又给他斟了一盏，递回到他手里。

逸清这次慢慢的啜一口茶，在口中回味了一下，方道：“我觉得你现在对人对事，都温和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多仇恨了，容易接近许多。”

霏雨闻言，心里不知为何轻轻的一跳，觉得脸上热热的，错开他的目光，眼眸闪烁不定，有些嗔恼的道：“说话皮里阳秋的，我怎么样要你来管。”说着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逸清见她有些慌乱的神情，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造次，便也就有些讪讪的，低头看着那澄碧的茶汤，默然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正在这时，听见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晴雯和瑞雪二人出来，晴雯就故作不解的看着逸清和霏雨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也不说话，拌嘴了不成？”

霏雨嗔道：“死丫头，胡说什么？”语气里比之平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晴雯和瑞雪两人眼眸含笑的对视一眼，晴雯便去打趣逸清道：“咦，林大人，你总盯着那杯茶做什么，那茶盅子有什么好看的不成。”

逸清啊了一声，怔怔的抬头，尴尬的笑笑：“这茶盅，挺好的，没什么，那个……”简直有些语无伦次，脸色微微红涨起来。

晴雯强忍着笑道：“林大人，你的脸怎么了？这屋里很热吗？”

霏雨闻言，想着刚才自家脸上发烧，必然也是红的，心里暗怪晴雯嘴上刻薄，才要说话，那瑞雪见二人一发脸上不好看，忙推着晴雯道：“晴雯姐姐，别嚼舌头了，今日林大人在这里用晚膳哩，我就去准备准备，你来帮我。”向霏雨道：“师姐陪林大人坐坐，一会儿就好的。”说着不由分说，推着搡着晴雯就走。

二人一走，霏雨和逸清二人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呆坐了半晌，逸清打破沉默道：“我这几日从营里到这凉州城里，冷眼看着，路上能设伏的地方并不多，若是有也只是在……”

霏雨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道：“你说的可是……”见他点头，又道：“说的是。不过我如今又想起另一件事，你不知道，那淳于鸿和我有些旧交，只怕他见了我，不肯露头，那不是白费功夫？”

逸清道：“既然如此，不若分头行动，我带着瑞雪和晴雯先行，你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到。他们不见你，或许也就放松了警惕，更容易引他出来了。”

二人又计较了一会儿，瑞雪和晴雯端了饭来，且用膳不提。

夜幕渐渐降临。凉州城外的官道上，寂静中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来，可以看清是一辆藏青色的普通马车，车帘紧紧的掩着，一个干瘦的车夫赶着马车，车前一个深色袍子、脚蹬快靴的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匹在前引路，看外表，绝无什么特别的。

月影黯淡，隐约可见碎石荒草和没化尽的雪。

这条官道原就偏僻少人行走，如今不过因通向鹰军驻地，所以来往的多了些，但也只是官府的人常走，寻常老百姓也难见。如今这个时间，已近宵禁，自然行人更少，马蹄声和车轮声，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地面，停在夜色里，一发显得空旷。

渐渐行至一乱石嶙峋处，一发岑寂的骇人。正然走着，忽然传来了一声类似狼啸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

车夫的手略抖了一下，抬头看看马前的人迟疑道：“大人……”说话时几乎能听见他牙齿打战的声音。

逸清狠狠的皱起眉头。原来为了造成没有防备的假象，他和霏雨商议，不叫侍卫驾车，而是从凉州城雇了一个普通的车夫，可没想到竟然没用到这个地步。逸清还没说话，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那车夫吓的屁滚尿流，跌下马车来。马凄厉的嘶一声，停住。逸清哭笑不得，跳下马来，冲着瑟瑟发抖的车夫低声斥道：“给我滚。”车夫立刻连滚带爬的起身，脚步踉跄的跑远了。

马车里传来瑞雪的声音：“林大人，怎么了。”

话犹未了，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传来：“没想到这鹰军的校尉，不过是这么点胆量。不单有那熬刑不过、出卖主子的、还有这随便学几声狼叫，就被吓的落荒而逃的，我还以为北静王手下都是虎狼之士呢。”

逸清环视四周，厉声问道：“哪条道上的朋友，何不真容相见，藏头露尾非豪杰所为。”唇边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鱼咬钩了，卫若兰做的果然不错，只是那熬刑两字，让他心里一寒，看来还是霏雨说的是，卫若兰此次断然是凶多吉少。

正然想着，忽闻哗啦一声，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稳稳的将逸清等围在当中，个个黑巾罩面。为首的一个人一身黑衣，却并没用黑帕蒙面，从眼角斜到唇边的一条疤痕，分为可怖，若是没有这条疤痕，却也是个齐整人物。霏雨早就向逸清描述过淳于鸿的模样，所以此时一见，逸清便知道是淳于鸿来了，心里暗喜不已，微微一笑道：“如果没猜错，你就是青云帮的二舵主，复姓淳于，单名一个鸿字，绰号豹。久仰久仰。”

淳于鸿神情一凛，他没想到逸清对自己的情况这么了解，略一怔道：“你是林逸清，鹰军的副帅，北王妃的哥哥？”

逸清笑的坦然道：“没错正是在下。”

淳于鸿点点头：“气宇不凡，文武状元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在下亦是闻名久矣。”

逸清道：“淳于舵主，客气了，不知道今日截住在下的去路，所为何事？”

淳于鸿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林副帅，在下来此，只是为了她……”说着下巴一抬，示意马车，“若是没猜错，马车里的人应该就是令妹？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淑仪郡主、北静王妃？”

逸清故作不解道：“玉儿和你无冤无仇，你寻她为何？”

淳于鸿道：“林副帅，莫要支吾，你不会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光是令妹，连林副帅也要屈尊跟鄙人走一趟了。”

逸清神情自若道：“放掉玉儿，我跟你去。”

淳于鸿阴沉的眼眸露出一丝狞笑道：“恐怕由不得林副帅了。”目光向周围的人一斜，唇边吐出两字：“动手。”

逸清猛的一挥手道：“慢着。我知道你是为了龙凤玉玦而来，如今龙和凤都在我身上，跟玉儿没有关系，堂堂名重江湖的淳于舵主没必要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罢？传出去难道不怕贻笑大方？”

淳于鸿道：“林副帅对妹妹果然是疼护有加，难道你就不想想她自幼娇生惯养的长大，你却和你母亲转徙江湖，受尽苦楚，我不信你心里一毫不忿也没有。”

逸清微微一笑：“淳于舵主，我们兄妹之间的事，非你所能明白的，倒是可以省些力气在这离间之计上。”

淳于鸿似笑非笑道：“痛快。那还啰嗦什么。林副帅，得罪了。明年我会记得给你烧一陌纸钱。”

“这话说得是不是太早了。”逸清脸上的笑转眼凝成冰霜：“你以为我会那么大意么，一点防备也没有？”手轻轻一挥，几个侍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瑞雪也掣着剑，从马车中跳了下来。

淳于鸿先是一怔，看清之后脸上却不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有防备又怎么样？就凭他们？”

“如果再加上我呢？”

清泠如霜雪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淳于鸿眉头皱起，不是线报说她已经离开凉州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正暗恨不已，霏雨已经稳稳的落在眼前，一身紫衣若飞。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憎恶。

淳于鸿恨恨的道：“谢霏雨，你能不能不插手这件事？”

“不能。”霏雨回答的简断而干脆。

淳于鸿气急败坏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霏雨道：“解药。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你们都会死的很惨。”

淳于鸿道：“我说过，我没有解药。你和你师父不是都是解毒制蛊的高手吗，难道配不出解药。”

霏雨冷冷的道：“不必扯这些不相干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要不要交出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