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土地仙的下文，不敢相信我要做的就只是陪陪秦姑娘，不由得再问了一声。
瑶光慢悠悠道：“我看你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瑶光！”我怒，土地仙在一旁降火：“别生气别生气，秦姑娘三年来都只能待在这琬江山，你陪陪她也好。何况你刚刚历过天劫，法力恐怕还没完全恢复吧？”
我没想到土地仙竟会说中我体内法力不接的状况，惊讶道：“是这样没错，所有人历天劫之后法力都会减弱一段时间吗？”
“这点是因人而异。”土地仙道，“当初小老儿历天劫就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过来，依你的资质，过个几天就会好了。”
瑶光听闻此言，看向我咦了一声：“原来你法力还没有恢复。”
我正想着他肯定又要说些什么嘲笑的话来，却听他道：“那你刚才用了两次瞬移不要紧吗？”
瞬移比千里缩地要方便些许，但是耗费的法力却也多了些。没想到他竟会这般说，我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瑶光见我看他，有些羞恼：“看我干嘛？”
“没事。”我收回目光，这人还真如土地仙说的那般脸皮薄。“我身上法力比你多得多，就算被雷劈了也还是比你厉害，不用担心。”
瑶光立马搁了茶杯，要不是墨敛在场我估计他会当场拿剑劈了我。
土地仙在一边笑得一脸心知肚明，想来又是误会了。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我看着瑶光，突然想起来他上半夜在大雨中陪了我渡过天劫，我们两人也都被淋得湿透。只是再看他，却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湿，也没有换，大概是用了什么术法弄干了。
气氛有些奇怪，还是麋鹿童子颤颤巍巍地打破了寂静：“那么，土地仙上需要阿澜做何事？”
“其实我们可以两头并进，”瑶光突然说道，“我和大师兄以及有桃你去查当年之事的细节，阿澜可以去秦府放出秦姑娘伤病将愈的消息，这样一来，若那人听见了，必定会不甘放过秦姑娘而前来查探。”
“那么飘絮姑娘也可以同时防止那人前来伤害秦姑娘，”墨敛看上去是同意了瑶光的提议，又问我：“飘絮姑娘，你的法力……。”
我笑道：“无妨，对付等闲之辈还是可以的。”
“那万一来的是大妖怪怎么办？”瑶光皱了眉，“这几次运气有点背，每次跟你在一起遇到的不是十八层地狱的妖魔就是修炼万年的妖怪。我说你是不是天生引大妖怪啊？”
“你才天生引妖怪，你全家都天生引妖怪！”我瞪了他一眼，“那叫……那叫历练，是帮你修为提高的好法子。”
他翻了个白眼：“我宁愿不要。”
眼看着我们又要吵起来，墨敛已经深深地无奈了：“我看你们两个才是八字不合，每次说话不到三句就要吵起来。”
土地仙倒是不这么认为：“这瑶光小子脸皮薄，他在担心你呢，飘絮娃子，可不要误会人家了。”
“我担心她？！”瑶光的看起来就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样，“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担心她！每次除妖受伤的总是我好不好！”
“哪有总是你！”我急了，这话说得。“上次狐妖那事——”
我的辩解被一道声音打断：“阿澜？外面是……？”
“姑娘！”麋鹿童子应了一声，就起身去了里间。
墨敛双手一摊：“看吧，把人家吵醒了。”
瑶光和我面面相觑，我和他都能看到对方的不服气，但是因着墨敛的这句话，还真的不好意思再吵闹下去。
“不过瑶光你的话有一句不错，”土地仙沉吟道，“我们都知晓那天师是被妖物所伤，我在陈京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地，对天师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虽不如你们苍穹山弟子这般法力精进，但也不是寻常妖物能伤得了的，更何况还是重伤天师。那妖物绝不是等闲之辈。飘絮娃子，你可有把握对付它？”
“平时的话我还是有把握的啦，”我双手放在桌上相握，“不过刚刚历了天劫，法力有些不稳，五百年以下的道行肯定没问题。”
“那五百年以上的呢？”瑶光问。
墨敛看了他一眼，瑶光撇了撇嘴：“一时没忍住。”
“五百年以上的也没问题，”这瑶光一直小看我，等我法力完全恢复了一定要好好地露一手给他看看。“你莫不是忘了我父王送你的见面礼？”
瑶光脸色一黑，显然想起了那次他被父王的玄雷劈中的事。
他既然想起了他被雷劈中，也肯定记起了我龙族掌管天下水系，只消我第一滴血入活水之中，我父王便能从万里之遥赶来把我救了。
这琬江山什么都有，更是四面环水，即使来的不是等闲之辈，我拖到父王到来的能力总还是有的。虽然免不了被父王说一顿法术微末就是了。
“见面礼？”土地仙不知想到何处去了，“原来雷溪都已经送了你见面礼了，小子干得不错，可是很少有人能入雷溪的眼的。”
墨敛看起来也对这个“见面礼”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有桃，”我听这土地仙说的话似乎对我父王非常了结，不免有些疑惑，“你怎么听上去对我父王很熟啊？”
“啊哈哈，那个……龙王在三清界如雷贯耳，何神不知何仙不晓，小老儿虽然是区区陈京的一个土地，但也好歹听说过龙王的大名。”土地仙笑呵呵地打着哈哈。
见我半信半疑，土地仙又道：“你瞧，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这些神仙不休息不要紧，可是这两个小道士是忙活了一夜的，要不……。”
“有劳费心了。”墨敛笑道，“不过我师兄弟二人自小修道，不休息几天还是可以的。倒是瑶光你，飘絮姑娘天雷时你在边上，你——”
“我那时就看着她历天劫，”瑶光说，“没有护法，也不需要休息。”
“那就好。”土地仙点了点头，“小老儿刚刚心中有个计划，估摸着可以把那天师的话套出来，你们看看可行不可行。”
土地仙就细细地把方法说了，那麋鹿童子服侍秦姑娘睡下之后也回了前堂，听着我们几人讨论，土地仙说到他该做什么时便点一下头。
外面渐渐变亮，林中的鸟鸣声也一声接着一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土地仙几人也正好讨论休整完毕，因着秦姑娘的身体虚弱，即使体内诅咒被压了也是事不迟疑，他们几人天一亮就离开了。麋鹿童子磨磨蹭蹭的，似乎对于我照顾秦姑娘非常的不放心，最后还是说要去熬药，秦府大清早的老爷夫人估计还没起，留了下来。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麋鹿童子那么怕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竹屋门边，颇有些郁闷。
里屋传来了轻轻的笑声：“阿澜向来认生，他此前对二位少侠也是这般的，公主还莫见怪。”
我绕过屏风走进里屋，见昨夜的那名女子正靠在床上，望着我抿唇一笑。
那神情真真是颇为灵动，这秦姑娘双眸似是能说话一般。我听前面那麋鹿童子说的人生经历，还以为她会是病美人一般的，上半夜的匆匆一面也是她发病时的模样，没想到现在一见，却推翻了我先前的结论。如果不是我知晓她的状况，定会以为这是哪家逃出来玩的千金。
“真是奇怪，”我对这位秦姑娘起了好感，走过去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对着她笑道：“秦姑娘怎么知道那麋鹿童子怕我？而且还唤我公主？”
“我姓秦，单名一个黛字，你可以叫我阿黛。”秦黛顺着她的一缕发丝，笑嘻嘻道：“方才你和瑶光少侠笑闹的动静那么大，我早就醒了，就听见了你们接下来的话，见你唤父王，那么你自然就是公主啦。阿澜那孩子心眼实诚，从来不知道我会装睡。”她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你是向戏本里说的一样，是一个娇弱的大家闺秀。”我道，“没想到你也会装睡。”
“有时候身上疼得睡不着，又不能太麻烦阿澜，只好装睡。”秦黛的笑容仍是非常轻快，“不过今天这么一次没有病痛的装睡，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呢。”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又想起土地仙的话，就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可以治好你的。”
“那是，”她笑道，“娘一直说我福大命大，小时候发烧烧了五天午夜，第六天都跟没事人一样，这次也一定可以治好的。三年前，天师说我活不过三个月，”她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可我不也活了三年还没死吗？只是有些对不起阿澜，我之前都不知道那碗药是被他施了法的心头血。”
她说到这里敛了敛笑容：“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他。”
“做这些都是阿澜自愿的。”麋鹿童子端了药碗进来，正好听到秦黛的这句话，连忙道：“姑娘你的病能够治好就是阿澜最大的心愿。”
“是嘛，”秦黛一笑，“那我可要求我的病能早日痊愈啦。”
“道长和仙上都来帮你了，姑娘。”麋鹿童子将手中药碗递给秦黛，“姑娘福大命大，一定能康复的。”
秦黛接过药碗，有些犹豫。我看出她在犹豫什么，笑了笑：“别担心，这碗药可不是心头血，是墨敛特意给你调制的养生汤，喝了它有助于你康复。”
“我就姑且信你一次。”秦黛歪了头笑看我一眼，一勺勺喝了药。
这秦黛还真是精灵。
药喝完后，麋鹿童子拿去收拾了，我就和秦黛随意地聊了起来。据她说这三年只能在竹屋附近走动，严重时动一动就疼痛难忍，只好看点书来打发些时光，是以我们二人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儿。
麋鹿童子照土地仙所说的去秦府报信了。聊了一会儿，因为瑶光压制了秦黛体内的诅咒，我就提议出去走一走。
“正好，我这几天都待在屋内，早就想出去看一看了。”秦黛听了我的提议，欢喜地拍了拍手。
外面春光正好，竹屋前种了许多花，开得姹紫嫣红，不时有蝴蝶停歇于花蕊之上，花瓣上的露珠也是亮晶晶的。我和秦黛出了竹屋，走到了这一小块的花圃面前。
“你瞧。”我伸出手来，一只正停在花蕊上的蝴蝶就扑闪了翅膀飞来，停在我的指尖。“这蝴蝶真漂亮。”
秦黛看上去也是对这黑斑亮底的蝴蝶很喜欢，我慢慢将手递到她那边，她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没想到她会拒绝，有些惊讶。
“我……。”她顿了顿，我手上的蝴蝶就离开了我的指尖，飞向秦黛那边，停在了她的肩头。
“你看，它很喜欢……。”我正想说一些调笑的话，但紧接着笑容就凝固了。
停在秦黛肩头的蝴蝶突然剧烈地抖动着身子，而后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扑闪了两下翅膀后僵死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