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陌怔了怔,眼中有浓浓的水雾弥漫。他的三千青丝被狂风吹乱,绕上她的颈项与她的华发痴缠。朦胧中,她看见他嘴角始终噙着的笑意和眼底尽显的贪恋。
落地的前一刻,他将她的头护到了怀中。隐约中,她听见他颤抖的轻唤:陌儿……
最后,他摔倒在地上,她摔倒在他怀中。即便他先是以脚撑地,借助内力后退了几步,还因身子不平衡打了几个滚。他的双臂,也从未离开过她半分。
慌乱的睁开眼,蓝小陌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虽然胳膊肘隐隐有些疼痛,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一眼身下的人,似乎,不太好。
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此时毫无血色,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迹。最明显的,就是为她挡了箭伤的手臂,涌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白袍。
阳光下,分外的刺眼。
忽略了蓝小陌极其复杂的神色,百里相若匆忙坐起,也不管手臂上的伤,只是小心翼翼的检察着她的身子。
看着面前的人摊着受伤的右臂,只用完好的左手仔细的探着,蓝小陌悄悄的在袖中握紧了小手。
阳光下,他的动作虽慢却甚是温柔,浓密的睫毛下,满是真切的关爱与心疼。
蓝小陌的心,疼的厉害。
许久,百里相若才虚了一口气,小声叹道:“还好,还好……”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敛下心神,蓝小陌看一眼四周。四面环绕的深山老林,参天古树,一眼望不到边;前方,一弯瀑布倾泻下来,涧落在清澈的溪水里;偶尔,叫不出名字的小鱼调皮的跃起。而他们,恰好落在了山林间的谷中,溪水旁的草地上。
虫儿鸣,鸟儿唱,风景是极美的。
可现下,蓝小陌全然没有欣赏的雅致,如何逃出生天才是她正在思考的问题。一个利落的起身,蓝小陌随意的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就要走,却不见身后的人跟来。
回头,见他半弓着身子扶着胸口十分难受,清风中,单薄的身子似乎风一吹便倒;右臂上的袖袍大部分都被鲜血染红。
蓝小陌微微蹙眉。虽说他们是从山崖顶上摔下来的,但由于那个陷阱减慢了他们落地前的速度,以至于他们能够大难不死。可,她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为何,他看起来像是内力严重受损的样子?莫非……他之前就受了内伤?
既是如此,为何……还舍身相救……
思及此,蓝小陌忽然觉着心间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伸出双手搀扶他慢慢坐下,她蹲下身子一边小心的撩起他右臂上的血袖,一边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说:“我不是感动,只是不想你死的太早。”
百里相若身子一颤,半晌,他一双银色的眸子转眼间清泉般美如流水,含着点点的湿意。
不用抬头,她也能感觉到头顶灼灼的爱意。血袖下,没有预料中的纱布和药味,而是由于伤口流血的时间过长没有处理,里衣已和皮肉连在了一起。
“为何不包扎?”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百里相若缓缓扬起一抹绝美的笑,也不恼,只是柔情似水的望着她:“今后会了。”
只要他的陌儿还在乎,他便做什么都好;若是不在乎,他还留着这条手臂作甚……
刻意压下心头的过于明显的紧张,蓝小陌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细细的洒了些在伤口上,再撕下裙摆的里侧,缠在他手臂上绕了几圈打个结,算是简单的包扎。
搞定,坐好,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百里相若抖了抖眉梢,随即盘膝调整呼吸。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方才收了冰魄神功,如玉的容颜上,是渐渐恢复的红润。
看了看天色,夕阳正红,二人立刻顺着溪水往下走。
一路不变的百年老树和低矮的灌木丛,前世多年在户外行走的蓝小陌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一旁的百里相若,静静的将她放在远离溪水的那侧,谨慎的护着。
“当心,脚边的石子。”
佳人不理,只顾着往前。
“你的罗衫……”
一把撕掉挂在树枝上的袖口,继续往前。
“排泄秽物……”
百里相若自说自语的温柔提醒着,丝毫不在意蓝小陌的冷眼相对。
天色越来越暗,眼见暮色就要降临,深山中时不时传出猴的哀鸣和狼的低啸,可依然看不到尽头。蓝小陌捡了根枯木边走边探着路,并加快了步伐。
夜,彻底到来。雾气开始笼罩山林,三月的天气,还泛着微微的寒意。抬头,璀璨的星辉耀眼夺目。
听着肚中饥肠辘辘的咕叫声,蓝小陌终是放弃了盲目的前行。瞥到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她抬起腿迈了过去。
蓝小陌默默的在心中碎碎念着,一遍遍的宽慰自己。她不是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只是不想自己在这深山中迷了路入了豺狼的口。
所幸,山洞的四周没有豺狼或虎豹等物住过的痕迹。百里相若点燃了火折子,瞬间,迸出的火光照亮了此处。入口有些窄,紧够两个人并肩而行,里面却别有一翻天地。光秃秃的岩壁,干燥的土地,不是很大,却足够二人安稳的度过漫长黑夜。
正要转身出去,百里相若却将她拦了下来,好听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在此等我。”
莫名的,这一次,蓝小陌选择了沉默与信任。就着月光,她斜靠在岩壁上,静静的望着那抹优雅的白色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夜。小手颤抖着抚上心口,她缓缓的闭上眼睑,每一次,每一次见他,都恍如隔世。
不多时,百里相若揽着两捆柴出现在她的面前,柴的另一头是两只早已断气的野兔。
娴熟的生火、支木架,再去皮烤肉,所有的一切,百里相若都不让她插手。用他的话说,坐着等吃就好。
蓝小陌曲着双腿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面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没有贵为龙炎王的侍骄,没有对粗活的嫌弃,他就像一道和煦的春风,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着什么,都是恬淡的、静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