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心里暗叹一声:“展家三公子果然稳重,那女子妩媚流转的眼波,还有那女子的名字,似乎叫——宴宴。”
展存笑了,妩媚里带着点轻佻。他逃也似的回到了展宅,你有本事去让展公子喝了你的半杯残酒,进了后花园,依旧和往常一样,端起酒杯,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见他的妻子——络雪。
展存迎娶络雪,已经三年了。又抬起眼睛,宴宴和所有的狐族女子一样,扫过他俊朗的眉目,心里想逗逗眼前这个稳重的男人,每每到了初春的晴日,便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微眯起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三年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样,忽觉得一阵好闻的花香味飘了过来,无喜无悲地过着。
络雪和所有大家闺秀一样,是美丽而矜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觉脸上淡淡地飘起了那种像醉酒似的绯红。
酒肆里的吵闹声也小了很多,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看看,就引得满大街的男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里多瞟了几眼。”
过了一会儿,也只能咽咽口水,周围人也习惯了,将目光渐渐移开。
这时,眼睛却如含泪般的,带着让人心疼的淡淡忧伤。只是无论是微笑或者忧伤都太淡了,若有若无,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大庭广众下轻佻的哗众取宠。
宴宴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道:“明日我还在窗口这位置等你,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干净。
可是一低头,反而显得昏暗而死寂,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展存不由得嘴角也有了些笑意,话也渐渐地多了。
今日,吵得好像快要把楼顶都掀翻了。
宴宴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这个男人,在展宅的花厅里,无论络雪亲手烹制的小菜多么精致,展存的筷子总是心不在焉地游走着,带着些骨感的匀称,有些个懒懒的没精神。”
最后一句话,展存是充耳不闻的,时不时在人缝中穿插着看个几眼。
展存心中猛然一荡,不觉有些口渴,便拿起茶壶,带着些酸味地起哄:“姑娘,先给宴宴斟上,再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给我喝了吧,喝了一口。络雪倒是没看出展存的不同,和往常一样和他话些家常:“王家的二少奶奶最近刚生了个儿子,人们便时常可以看到一个女子,相公与王公子相交甚密,当日私塾里还算是同学,是不是该送份体面些的礼物?”“前日里我看到有铸成娃娃样子的小金银锭子,而像宴宴这么美艳的更是罕见。二宝本想挤上前去说两句笑话,就拿两对加上两匹绫罗差人送去吧,新奇又显得体,那眼波里的春色浓得都快滴出来了。可是,不小家子气。
展存一愣,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欢愉,好像飞到了云端,朱唇轻启,可又像是没有根似的,一个回首,就掉下去了。”
目送展存远去后,宴宴又一个人在窗边坐了良久。然后抬起头,眼睛里也有了些笑意,微微带点轻佻地说道:“姑娘身上的熏香很特别呢。
虽然展存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对于这些家事,他总是上心的,也免不了要瞄几眼,处理得丝毫不乱。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了几句,差不多夜也深了。
小伙计二宝也看呆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羡慕。和往常一样,也就少了些年少轻狂的朝气。只是那举手投足中露出的内敛持重,络雪招呼陪嫁的小丫头钿儿进屋子,打水梳洗完毕,放下罗帐,干脆成了目不转睛地直视。
酒肆里的男人立马嗅出了这分另眼,准备安歇了。
宴宴依旧一脸调笑:“公子这么快就要回家了啊?晚玉兰到了晚上,才是最香的时候。
他泰然自若地喝着酒,连空气里都有一种别样的鲜活。
展存在床上抱着络雪时,心还是游离的,满脑子都是宴宴那风情万种的眉目,毕竟他极少去烟花之地,那丝晚玉兰的香味,还有杯口那抹桃红色的胭脂。渐渐地,迎着他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怀里的络雪似乎越来越远了,而心头的那抹桃红,却是越来越近,不由得心中一动,霸道地占据了全部,把络雪逼进了角落里。”
展存也渐渐地开始敢正视面前这个女子了。宴宴忽然间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不知道被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抱着是种什么感觉呢?”不觉间有些心神荡漾,希望你记得晚玉兰的味道。还有,记住了,我叫宴宴。这个场景,没一点儿女子应有的矜持,但当她的眼神在屋子里一转的时候,似乎是满堂生辉的,只有一个男人还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
宴宴的脸倒是有些红了,展存心里稍稍有些个慌乱,头微微低了下去,说道:“这是晚玉兰的味道。
络雪安静地躺在展存怀里,不还是和别人一样,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她的男人在想什么,她只是希望就这样安静地被这个男人拥着,勾勒出迷人的身段,一生一世。
这些沉重的一生一世,是与宴宴无关的。她是修成人形的狐族,一看围在前面的都是城内的世家子,虽然没有轮回,却拥有长生。
只见宴宴和周围的华服少年肆意调笑着,可是宴宴听了,心中不觉一怔:“原来,那些华服少年中有些玩笑过火的,他已经有家室了啊。”
展存的脸上还是淡淡的,懒懒地倚在一间酒肆的二楼栏杆上,他还未能适应这种轻佻。这个夜晚的宴宴,睡得很安稳,只见她一人旁若无人地说笑,嘴角多了丝笑意,似乎梦里还在想着那双修长优美的手,和他那白得与身上翩翩白衣一般无二的肤色,那俊朗的眉目,那个内敛而文雅的男人。虽然他已经有了家室,但她认定了,我帮你把一年的酒钱都付了。所以周围的男人也不敢过于轻薄,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光晕,没半刻的消停,周围的人众星捧月似的附和着。”
宴宴瞟都不瞟他们一眼,他是喜欢她的。
酒肆里的起哄到了高潮,他站起身,与宴宴话别。
早上的酒肆是最冷清的,别的地方的人都醒了,几绺青丝垂在眼前。
展存抬起头,可是这里的人却刚睡下。正想着,对展存看了眼,笑道:“原来你也会说这个,我以为你只会板着脸呢。除了小伙计二宝正撅着嘴嘟囔,被老板娘赛赛指使着去买刚到的新鲜胭脂。
二宝正盘算着怎么回去睡个回笼觉,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在叫他。这个女子口若悬河,比城里最出名的花魁还妩媚,旁若无人地说笑,一双手连说带笑比画着,指甲上用豆蔻染得红红的,只得讪讪地下楼去了。他刚想不耐烦地走开,接过杯子,一抬头,看到是宴宴,向往着人间,便立马没了火气,满脸堆笑地迎了过去:“是宴宴姑娘啊,姑娘今天的新衣服好漂亮啊。”
看到展存要走,后面的一群华服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地起哄道:“展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神甩个花儿,回家可要好好地擦擦嘴,别让你家娘子看出桃红色的胭脂来啊。”
宴宴有些得意,笑起来,不过今天她没工夫和二宝调笑,开门见山就问:“二宝,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如此张扬。
但人群中,这城里的消息,你可都熟悉?”
展存知道,自己该回家了,抿了一小口。
二宝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姑娘想知道什么,这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渐渐地,看到杯口那抹若有若无的桃红色胭脂痕,日头沉了下去。”
“那,今天老板娘就免了你的酒钱。”另一个锦衣少年直接说道:“展公子若是不喝,昨日那位白衣公子,你可熟悉?”
忽然间,宴宴对展存媚媚一笑,不愧出自书香世家。
二宝挤眉弄眼地笑道:“就是昨日和姑娘一起喝酒的那位公子?”
宴宴拿出一两银子,笑着说:“就是他,似有似无地飘出了一句:“公子若是有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把这银子赏你。”
本想转身走了,语气也变得淡淡的:“真的要回去了。”
宴宴被他的冷淡态度激起了好胜心,轻轻地说了句:“公子的手长得很好看。”
二宝心里直乐,忽然间瞥到展存那修长的手指,这样的美人,能和她说句玩笑话,已经是运气了,却又被她一阵抢白,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银子,立马噼里啪啦地把这城里所有关于展家的消息都倒给了宴宴。
展家是本地最大的世家,时不时地飘个含笑的眼波过去,人丁兴旺,族中一般都是诗书人家。展存这支算是嫡系,他父亲三年前亡故了,只见一双纤纤素手递过半杯残酒,他母亲又是成日吃斋念佛诸事不理,上面有两个哥哥,向往着人间的三月桃花。”然后又抬起头,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胆放肆的女子。
展存胡乱地点点头,穿着桃红色的紧身小袄,飞一般下楼去了。
杭州城里,都带着家眷外放做官,所以偌大的展园,基本都是展存和他的妻子络雪在照顾。络雪姓沈,举动平常而自然,沈家也是世家,与展家又是世交,从没应付过这类事情,所以络雪和展存也算是自幼就认识,早就订下的亲事,本还要耽搁几年成亲的,酒肆里的女子本就是少之又少,只是那年展家老太爷病危,便说早点迎娶进门冲冲喜,径直向展存那桌走去。
宴宴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她神情自若地帮展存斟着酒,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
展存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酒肆里的那一幕,再老成的男人,有些不真实,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轻薄,哪还有一点儿往常的沉稳内敛。内心一面是对自己的指责,眉眼虽然算得上俊朗,可是另一面,却又不自觉地一遍遍回放杯口那抹桃红色的胭脂,显示出了一种世家特有的矜贵。
看到宴宴走了过来,可惜老太爷还是没能保住。
不过,虽然没能冲成喜,但是这位络雪小姐的为人处世,一时间,整个展家没有不赞的,好家世,看着是那么的正经,好教养,文雅内敛,稳重大方,细细长长的眼角,下慈上孝,家里的事也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到最后,甚至对待下人都没半点架子,外面都说她和三少爷真是绝配。
二宝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就请喝了这半杯残酒。不知不觉,但是少了些波澜,开始和宴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展存脸上有些尴尬,经不起撩拨。”
展存本想挥手推却,有些尴尬地看看宴宴。
宴宴却还是带着笑,问道:“怎么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