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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若是许了梅翰林家的小子,那倒不是没福的丫头了!”老太太笑道:“姨太太不知道,上年梅夫人生辰的时候,我领着丫头们也去了的,他家那哥儿只管比我们家宝玉还强不少呢!”

薛姨妈温顺的随着老太太的意思也是笑了,“谁说不是呢,宝琴从小也吃了不少苦,她爹给她定了个好人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众人取笑玩乐一会子自认散了,老太太感叹这一回合斗智斗勇,不知那薛姨太太可知道她的意思——休要说金玉良缘,宝琴出身比宝钗低贱一等,也是她看好的。更别说想打那欺负黛玉的主意,瞧黛玉一脸天真的对着宝钗姐姐的叫,跟宝琴亲密无间的几乎恨不得化成一个人儿,长叹息,这是想迷惑了黛玉啊,那个傻丫头!

袭人本是因母亲病危回家去了,贾府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姑娘,她那里还在家里待着住。没过上个两三天见母亲病势轻巧些,就捡着收拾好细软回了怡红院。及至听得老太太意欲于宝玉提亲宝琴的事儿,顾不得听那结果,慌忙就是寻了宝琴去看视。最后知道人家已然有了人家,还不是白操心一场。

枉自温柔和顺,也终于心心念念里全想着日后自己怎样。黛玉心中渐渐没了宝玉,她看在眼中喜在心上,只是老太太的意思还那么明显,真是叫她心慌。宝玉一日不定亲,她便一日如漂泊浮萍,身子都是宝玉的了,何况那宁做富家小不做穷家媳妇的心思。

懒怠说她,这里却是梅家差人来说府上梅花盛开,请老太太带上姑娘们赏花去要紧。

梅家邀约赏梅,是都中盛事,但凡得空不得空的无不是想尽办法的早早便是赶去。宁荣二府的女眷也是热衷于此,此等上好的贵族之间交际往来,怎可错过?

梅翰林府第虽小,却是满满登登处处都是梅树。苍劲之姿,腊梅黄红梅艳白梅纯净雪满树。梅影横斜熬风骨,梅花香自苦寒中。不若春之姹紫嫣红,那凛冽气概却更令人敬佩。

梅文君一身紫色披风御雪而立,若有所思。小公主小郡主早早便来了,现在只欠东风,盼着黛玉也要来才好!

贾府的车马到时,梅府前果然车水马龙,梅文君随母亲接过众人,眉目瞟去,与黛玉淡淡相接,心意已通。少时,文君便推说偶有不适,回了自己房间,片刻就有小丫鬟领着黛玉盈盈而至。

还不待黛玉拿手推门,门已然吱嘎一声从里轻轻开启,里面五六双眼睛就是上上下下打量眼前女子。脚蹬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外罩一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梳着简单的云鬓,珠花三两枝,清秀淡雅的令人心疼。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黛玉不好意思道:“梅姐姐?”

原来这开门之人,黛玉竟然不认识,但见那美妇人也是风华绝代不知如何形容,体态中等而站姿已是气度彰显,不是雍容华贵却胜似雍容华贵,行动之间无不是气度天然贵气逼人。

“是黛儿吧?”那人上前握住黛玉的手,轻轻引进来,便有长馨公主去合住了门,黛玉不解抬首望,却见美妇人眼眶蓄泪而笑意盈盈。

“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可真叫黛儿为难呀!”黛玉应声望去,是南安王妃在打趣眼前之人,想着送请帖之人千万嘱咐了梅小姐想念林姑娘等语,心下忽然明白。

缓缓拜下,“民女姑苏林黛玉拜见太后娘娘!”

那美妇人本来还强忍着,见黛玉如此聪明灵巧,动情之下就是泪水潸潸,“好孩子……”先是捧着黛玉的脸细细看过,才不忍心的又是搂在怀里,“苦命的孩子,怎么敏妹妹就走了呢……”

众人便是劝解良久,北静太妃道,“我两个见黛儿时才不想夫人这般,黛儿本来好好儿的,又给您招惹哭了!”

南安王妃旁边也是附和,水沁水清等不免抿嘴而笑,这闺房的主人梅小姐却是悄悄站在后面不妨碍了她们亲人相见。

黛玉所猜不错,那未曾谋面的美妇人正是当今的宁可心宁太后,只见宁可心坐在床边搂着黛玉道:“怪不得他们老的小的都是盛赞黛儿,这一见果然是不错的。就是说万里挑一也委屈了黛儿呢!”

宁太后扫过两侧杌子上坐着的水清水湘等,“你们别给我面前装幌子不服气,非叫我抖搂出你们天天儿是怎么在我面前聒噪黛儿多好多好才舒心不成?”

又是笑盈盈的丈量黛玉:烟眉微蹙不皱,眸若含水有情,不施粉黛却更显神清骨秀,面容身体怯弱却更显仙子临尘之态,好一朵娇花软玉空谷幽兰!

众女嘻嘻哈哈的还是犟嘴,太后道:“可怜我给他们锁在深宫里,到如今才算见到了仙女儿!好黛儿,日后常常的进宫陪我可好?”

黛玉因见太后如那北静太妃和南安王妃一般的小女孩儿心性,便不惧她,“太后出宫一趟都这么难,黛玉一介平民进出皇宫不是更难?“

水潆再是忍不住了,满口醋意的道:“罢呦罢呦,母后见了悦馨公主,早把我们丢在一边儿了,悦馨公主还这样挤兑母后!母后,您还是疼疼潆儿搂着潆儿吧!”

逗的众人更是好笑,宁可心才接过话来讲了她水天渊等严令不准她私会黛玉道缘故,说白了是不愿叫黛玉太惹眼了,令从前暗杀林如海的人发觉了更加对黛玉不利。

黛玉温和笑笑,从宁可心怀中爬起,淡淡抬手轻理云鬓,“这些事黛玉何尝不知,太后千万不可自责!黛玉道外祖母一家虽是凉薄,吃穿用度也还不敢亏待了,如今全当看笑话罢了。只是……”

太后牵过黛玉小手,听她话中有转机,不似从前听说道的那般一味迁就,立刻就是眉目放光,“只是甚么?”

却见黛玉腮上微红,睫毛晶莹,樱唇微颤,犹是思虑再三才开口,“太后,黛玉……”

话未说尽,却是宁太后俏脸紧绷,望着黛玉那含水道眼眸微嗔道:“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黛儿不是不知,这双耳朵可是叫人喊太后都喊出了茧子的,黛儿说喊什么好?”

黛玉心内好笑,这宁太后原来也是老顽童一个,无奈不知该如何称呼,便默不作声。那南安王妃嘲笑宁太后道:“哪里有太后到孩子面前讨个称呼的,黛儿别理她,高兴了叫个皇伯母,不乐意你心里叫什么都使得!”

太后凤眼斜向冯向晚白去,“哀家这一世英名,哎!”不舍得又是抚着黛玉那似蹙非蹙的眉,“敏妹去了后我一直便没有见到黛儿,可是心里一直拿黛儿比自己的孩子还亲切三分,黛儿还是叫我母后可好?”

谁知黛玉只是神色淡定,不卑不亢的应了,挣出手来又说盈盈下拜,“如此,黛玉参见母后!”

喜的宁太后紧赶着离了床就是搀起黛玉,又说搂着怀里,情难自已的泪花流出,“黛儿别笑话母后,竟然当着你就是……”

“太后那是喜极而泣,想了念了几年的女儿终于认到手里了!”北静太妃如是说。

南安王妃便即接道:“还哭呢,也不知你那心里偷偷的有多乐呵!”

众人轮番打趣过,黛玉忽然想起一事,道:“母后,黛玉有一物早便欲请您参详,可巧今儿想着给带来了。”

兰指玉凝,轻轻伸到勃中取下一物,乳白色道络子上挂着枚红润道美玉。黛玉虽是疑心过,却不料太后果然惊讶一声,“龙凤玦!”

众人皆是一惊,愣愣不知何为龙凤玦,宁太后又如何识得黛玉之物?水沁最是瞬间恍然大悟,道:“栊翠庵妙玉的玉?”

黛玉经不住众人诱供,浅笑低吟中将她所知略微又说述过一遍,宁太后听罢不禁伤感,“照黛儿所说这女孩儿性情,这般外冷内热瞧似孤高自诩目下无尘道模样倒是和小姨娘有几分相似,又偏偏有着龙凤玦……”低声说着,便也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与那龙凤玦绝无二致,龙头凤尾上刻着“宁“字。

那南安王妃与北静太妃俱是惊异,宁太后的父亲乃是当朝宰相,清正廉明的一个好官。为水家江山排忧解难也算说劳苦功高,传说中更是对夫人百依百顺。只是若干年前娶过一位姨娘也是为的父母之命延续香火之意,若是诞此一女便无所出也就难怪后来再没有消息传出了。

“黛儿,这女子现在何处?”宁太后急切相问,却是忽然又想起方才黛玉还讲过是大观园中的好姐妹,一位带发修行的姑子。那心中的震惊不比寻常,想来这定然是半岁时便丢失的妹妹宁可玉了。想她所历之事简单,还随着本名留着一个“玉”字,只怕是相熟之人盗去。

“可怜妹妹幼女便被掳去,漂泊在外,如今……”太后心痛难耐,“黛儿,母后需将这龙凤玦拿去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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