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喜母子平安，只不幸贾敏身体微恙，那跟南安王来的老太医常回春便大大派上了用场，每日殷勤开了方子还要亲自煎药。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忽一日传来消息说水天渤竟不幸亡故了。接到快马来报，众人便知非比寻常，及至拆阅了，先是水溶抵受不住昏厥了过去，再就是急切之时众人未曾避过哺育婴儿期体虚内弱的贾敏去，但使她回想到北静王的音容笑貌以及那司徒蓉儿的风采和顺，不觉无语泪先留，可怜月子中的如花女子竟受了凉落下了病痛的根源，叫个常太医无可奈何的叫苦不迭。

暂且搁下这些，只说那夜偏偏是月黑风高，水天鸿与如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置好敏儿及黛儿、水澈、水溶等人，凄惨惨到那府中假山上凭轩哀悼。都道是边塞威武野蛮之族凶悍，草原骏马老雕老鹰的南缠，更兼是寒冬大雪茫茫的凄凉苦寒之界，以及那错综复杂的许多因素水溶居然忽的失去了父亲，两个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觉心酸。沉默在无限的忧伤悲痛中不知过了多久，那水天鸿才渐渐讲起了许多或喜或忧却永生难忘的兄弟往事，这里不过捡那紧要的择录其中几茬人物关系。

原来水家天字辈的诸子中，单说先皇太祖便有几个倍受器重的男儿，第一要数二皇子水天澎，他原是先皇后嫡子，从小深的先皇喜爱，封的是忠义亲王，其次便是四皇子，乃是当今圣上水天渊，他自小便肯学习那些个杀伐决断，又于那文武皆是不俗的，封的是忠孝亲王，再有得先皇欢心的便是九皇子水天渤字九游的那个狠心的撇下大家的哥哥，不过他也只是封的北静王，不及老二和老四的封号尊贵，至于水天鸿自己不过与老二老四等正经的皇子是叔伯兄弟，乃是当年先皇打猎时看他伶俐乖巧格外喜欢才封的南安王。

兄弟们自小一起长大，老二内敛厚道，老四也敦厚平和，最数的老九活泼好动常常闹的众人不得安宁但也是那开心果，不过虽然是小男子汉们多有打闹戏耍但绝不曾想过二哥哥竟耐不住寻了是非，至今不知什么人挑唆了，他本是朝廷上下默认了的皇储本该更加专心努力恪尽职守，因为早晚有一天他的夙愿是要得到报偿的，谁知怎么的竟做那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事情要杀父弑君，也难怪父皇生气。然而纵使盛怒之下亦不愿伤了他性命，不过令其禁闭了，此后就是闹出偷运出小郡主那样的事也不肯追究，还不是为了全父子之情存人伦之义的一片苦衷。至先皇驾崩前，朝廷多有波动，才不得以下了遗旨赐死了二哥哥，还令今上登基后千万先封了二哥哥的嫡长子，因此才有那西宁郡王幽居在京都之北。素来九哥是个桀骜不驯的，若不是皇兄太喜欢他不肯放他去，他早不知到了什么天涯海角呢。可叹如今还不是人去一切皆成空，还怎么陪司徒家嫂子实现他曾许下的走遍天下的诺言。说二哥当年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九哥又何其冤枉啊！竟不知苍天有甚么理由让这么善良的人早早去了，他该做的事情还太多太多啊，水溶幼小，两个女孩子更是孱弱，老天怎么如此弄人呢？

夜深沉，乌云还遮了天幕，风凄迷。水溶仓惶间失怙，慈母远在京都，弱妹尚是无知，谁可安慰了谁，谁可撑住了谁，梦中含泪惊醒，其情哀甚竟向谁诉？可叹贾敏此时虽不是病体却还累人照料颇有些自顾不暇，黛玉虽美终不解此时之情，水溶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合眼，只待天亮可供快马加鞭。

当时是，皇上哀恸不朝，京都一片缟素，王府中肃穆凄凉，众人心中无不凄然怜悯。那司徒蓉儿与北静王乃是鸳鸯佳偶，多少年夫唱妇随和和美美，不期竟而孀居了，本欲随夫而去又哪里忍心未成年的儿女再失去了母亲，真是肝肠寸断不能两全。水溶只忽然间长大了，水清、水湘虽幼小毕竟是皇家之女也颇懂得些道理，三个孩儿们每每想方设法的劝慰了司徒王妃。如此种种，水家总是把丧事办了妥当，于是皇上要水溶袭了北静王的爵位，却不想那水溶一是心思不宁，一是思念黛玉，又有在林府见到的比御书房和宫中书库还多的书籍早钦慕已久了的心，竟请求去姑苏拜了如海为师父。皇上不料他竟有如此心胸见解，正合自己胃口，不但立刻准了还大大的嘉奖了一番。于是七七之后不久，水溶就告别了京都，只待小祥、大祥并三年之丧时期才回转过来，那北静王府端的是一派萧瑟，好不悲凉。

另有不得不告诉众位的是，那水澈、水洛也不甘落后齐齐要跟了去，皇上无奈几个孩子伶牙俐齿的不得不放他们全都去了，又依然是请了水天鸿随同三个小男子汉学习，此是后话。

至此，方看出那皇上水天渊对贾敏夫妇不是一般，更显得了水澈作为皇子的非同一般。正是让人怀疑的：悼亲兄普天缟素，遣爱子远游求知，情之深处爱之深处终究要为哪般？

古人认为儿女出生后三年才能完全脱离父母的怀抱，因此儿女也应当守丧三年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从来皇家都是标榜以孝治天下的，皇上水天渊未登基前恰便是封忠孝亲王，如今那水溶之父北静王水天渤新丧，为何竟放水溶孝期不满就南下了呢？

且休提父母在不远游的话，只会徒然勾起水溶的忧思万种，皇上只是想那北静王府中自有水清、水湘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孩儿陪同司徒蓉儿，更兼水溶尚且年幼需要有父一辈人的教导，自己却是没有功夫的。大家想的是：孝字在心中，迂腐的空守孝三年不若心怀父恩去学习各种本领以期有朝一日完成父亲的未完之事报那死因不明的冤屈，此乃为行大孝全大义。水氏男儿能有如此见识，不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积极向前看努力进取，这或者便是他们的热爱生活了。

如是，南安王水天鸿时常教了孩子们骑射武功兵法战术，如海复和他们谈古论今指点是非，几个人总是或书房讲经或绛云轩论道又或去那山庄幽谷之地驰骋遨游更或者大街小巷茶楼酒坊的探那民情民意亦不时替人排忧解难。如此这般，无论四书五经儒家经典还是庄子、老子道家学说，又或是韩非、墨子等等全部是细致认真的讲解剖析了，又结合了皇上水天渊不时寄来的信件言论及所询之事，让三个孩子且玩且学且实践受益无穷。更兼是那林如海果然就很快摸准了水澈睿智沉稳、水溶深情细腻、水洛好动机灵凡此种种而因材施教，水澈、水溶与水洛三个不知不觉间便仿佛脱胎换骨了。此种详情若要细说就又有无限故事了，然我们此番原本只为了记叙谈情说爱，且放下如何循序渐进学的那治国期间平天下的本事不提。

而今竟有那要紧的两件事非要说明了不可，其一是这许多人大张旗鼓的有教有学煞有其事的像是在开办私塾，和如海家风颇不相符，不免引人议论。原来林家世代居住姑苏行了数不尽的善事几乎被奉为菩萨神明，又加之民风淳朴竟是凭谁都不肯妄加议论的。即便如此，为免出差池，防那无耻狂妄之徒垂涎水澈无可估价的身份生出是非，如海只对外言道是远方亲戚客居于此顺便读些书而已。因此上姑苏城里竟是都知道林澈、林溶、林洛三位公子却不知水澈、水溶、水洛是谁的。话说水林两家人无不心心念念的要做一家子人，各位小公子无论尊卑都是一模一样的心里乐意。

但只是水澈、水溶、水洛虽全无封号封爵，又情同兄弟不疑有它，然而毕竟尊卑有别。水澈虽是六皇子却是原先忠孝王妃的嫡出，那从前的忠孝王妃因难产而不幸亡故后，是当时的侧妃宁可心一手抚养大，许多年就如亲生一般无异，更兼现在宁氏乃是一国之母又并无自己亲生的儿子，更是许多人都十分的爱护看好他，无疑便大家心目中当仁不让的太子。水溶乃北静之子，水洛乃南安之子，同为皇家子孙贵不可言，然而毕竟与当今圣上于血缘关系的上亲疏远近却了隔了一层，理所当然的是以水澈为尊。除却如何进行学业南安如海自作的主张，其它无论何时众人素来是先虑着水澈的。那水溶和水洛也是颇知规矩略懂礼仪，虽一般的学习做功课竟都是克己而为，只说是尊敬兄长而表现的也是从不越矩。这本无可厚非，却是有一件事情上令众人为难。

只为林黛玉那个女孩儿竟是日日不同，越发出落的令人炫目，岂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平常词藻可以形容出的。只当每每有黛玉出现之地便仿佛有无数的琼林玉树互相照耀，转盼精彩射人，说不尽的风流袅娜，道不完的窈窕秀美，更兼满腹书香之气，指尖微动可闻琴声悠悠，清新甘美之香气总比人先到，那眉目中的点点哀愁也远胜了西子捧心的妩媚。所有的好处竟是难以计数，令那水澈、水溶、水洛三个小子无一不是倾心已久渴望得了佳人。多少此梦中才敢说那分身碎骨誓不相舍或者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坚贞约定，可终不敢在还是稚童的待遇面前唐突失礼，只好暗暗的比着赛着要爱护关心她一生一世，难眠暗地里较量黛玉更喜欢待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