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情不自禁的拉起黛玉的手，忧伤道：“我等了这些年，终于又能够等到看看黛儿熟睡的时候……”
“哥哥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黛儿的清誉的……”看着水澈拧紧的眉头，黛玉也是不乐道：“虽然咱们是兄妹，可是……”
“是么……朕一时糊涂！朕知道，朕这就去唤来雪雁她们服侍妹妹……”水澈伤心似的瞧着黛玉轻轻抽出去的纤手，傻笑着便欲出门。
“哥哥……”黛玉追上两步，轻轻笑道：“黛儿今天真是是累了，不如明天咱们也不去见那些个妃子娘娘，黛儿再陪哥哥说话好么？”
“一定是那些小人让黛儿受累了！该死的容嫔，朕要……”
“皇上哥哥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便惩罚了，若是还有下次，再说不迟！”
“我的黛儿妹妹只有一个，若是下次有个闪失……所以不能等的！”
“罢了！明日再叙……”
说着，黛玉已将水澈送出了房门，雪雁紫鹃两个才悄悄的迎上来。
“两位姐姐，不要再吹耳边风了，姑娘我瞌睡的紧……”
黛玉说着却晕了过去，唬的雪雁赶紧就要去找太后，却听黛玉迷迷糊糊中还是说道：“我只是伤心祖父祖母远离，不要紧的。”
紫鹃便服侍黛玉躺好，瞧着果然没事了，雪雁才敢去回话。如此，蒹葭宫里黛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时不禁惊道：“怎么这个时候也不叫我！紫鹃，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呢！”
“公主姑娘，太后和皇上他们现在就在咱们宫里的大殿歇着呢！”紫鹃含笑道，心内早为姑娘甜到家了。
黛玉才不好意思的由着紫鹃给自己梳洗了，绾起青丝素描黛眉口含朱丹，紫鹃还特意为黛玉插上了太后方才送来的一支凤钗，金灿灿的分外华丽。
红着脸袅袅婷婷的出的房门进了大殿，果然见到太后正与水澈对弈，太后便招手道：“黛儿来，母后累了，你来给哥哥下棋吧！”
“黛儿愚笨，不怎地会下棋！”黛玉悄声说道。
“恩？黛儿怎么骗起了母后，当年你四伯父从姑苏回来时，可是因着总赢不过你发奋了很久哪！”
黛玉心中暗自好笑，从前和那个水天渊下棋时，两人皆是想方设法的互相让棋，便往往都很累。还是自己先拿下了一局，才令他知道不需要让自己。不过想想四伯父当时那懊恼的样子，便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是四伯父让着黛儿吧！”
说着却是坐到太后方才的位置，笑盈盈的接着之前的残局继续。黛玉看看这棋盘的局势，先是一愣：怎地水澈的棋艺和先前还差着一截儿呢？乃笑向太后道：“母后，您这不是再有五子就赢的了么？”
太后笑着看了一会子，乐的拍掌道：“好小子，就是平日里让棋也没有见你输的这样痛快过！”
水澈丢下手中棋子，笑道：“母后也取笑儿臣了！”
“得了，你们两个孩子玩会子吧！哀家得去瞅瞅那起人把重阳的物事办的如何了！”
这里水澈与黛玉送走了宁太后，相对而坐接着下棋。不知何故，水澈常常举棋不定，眼神飘渺的不知到了何处去。黛玉轻轻笑道：“对弈最忌心不在焉，皇上如此不是嫌与黛儿下棋闷了么？”
“黛儿……”水澈下定决心般叹道：“今儿早朝，那些大臣又逼着立后了……”
“这是皇上的家事也是国事，黛玉一个女子不便议论的。”
“可是黛儿……”水澈情切切站起身，握住黛玉拈了一枚棋子的柔夷，深情道：“我自十五岁时便有许多女人开始伴在身边，可是如今将近十年过去了，从没有碰过他们一丝一毫，为的就是等待着妹妹出宫的那日……帝王之家我无法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固守着最真诚的自己留给你……”
“黛儿……为了林世叔的话，为了你长久的平安幸福，我从不敢去打破你的世界。守候在寂寞的深宫，心却时时飘在荣国府。多少个孤枕难眠之夜，多少次对上大臣疑惑的目光。如今妹妹出来了，哥哥还是不敢忘了先祖之约，无论如何立妹妹为后也要征求妹妹的同意的。”
黛玉沉着脸无言，其中深情难负，可是心头却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何况自己年纪尚小，祖母又嘱咐了不可拘泥眼前。不由的轻轻垂首，漆黑的睫毛上凝了层水汽。
水澈颤声道：“我等的很苦很累，守着许多煎熬，不曾悔过。时至今日妹妹重获自由，世叔也说过妹妹劫数已过，所以……”
“皇上不是在逼黛儿吧？”黛玉抬头嫣然一笑，慌的水澈忙说：“哥哥不敢！”
“皇上可曾听说隋文帝的独孤皇后？”黛玉两手绞着一方手帕，细声细气的问道。
水澈点头，黛玉才道：“皇上以为那是怎样一个女子？”
水澈忽然明白黛玉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叹口气不能再说。
黛玉幽幽说道：“自古红颜多祸国，独孤皇后为了保得杨家朝廷长治久安，便想帮着皇夫杜绝后宫内讧。从隋文帝那里要来大权，整饬了宫内体制，废除三妃六嫔之惯例，提倡简朴，禁止宫中女子浓妆华服，对言行举止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嫔妃随意亲近皇帝。因此，世人都云独孤皇后是个天下奇妒的女子，便忘记她的初衷，忘记她与文帝的深情……”更
“此生永矢相爱，海枯石烂，贞情不移，誓不愿有异生之子。只是，落在世人眼中并无这些，全是她的善妒和残酷。”
“妹妹何以如此说呢？”水澈忧心忡忡道。
“昨儿黛儿已经见识了宫中女子的不一般，何况上年大姐姐归省时也曾埋怨过，何以将她送往这……”想说肮脏却终于不忍开口，黛玉无奈道：“这地方想来连大姐姐那样的人不喜欢的！如今，黛儿好不容易熬出了荣国府岂能又坠入皇宫？”
“可是昨儿我已经和母后说过……”水澈不禁语无伦次，多年等待，此等深情，一旦被辜负，怎能不是痛苦不堪。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水澈怀疑自己的身份成了禁锢自己的羁绊，闪亮着眸子问道：“如果我不做了皇帝，妹妹能……”
“不！”黛玉伸手止了水澈，“哥哥是一朝皇帝，便时刻不能忘记肩负的江山，否则妹妹只能瞧不起的。”
一时两人皆是不语，静谧的大殿秋风穿过，卷来三两落叶。
“紫鹃，取一把琴来！”
片刻，紫鹃拿出一把来，笑道：“昨儿才收的，姑娘看着好使么？”
净手焚香，黛玉笑道：“流传千古的名琴春雷，自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琴弦微动，素指流转，婉转琴音中屡屡是哀愁，宛如流水百转千回。朱唇轻启，歌声回荡中句句是悲音，精妙绝伦动人心魄。
“一个是琅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一曲终了，水澈离座而起，泪水打湿龙袍。伸手拉过缓缓停下的女子入怀，不无感伤道：“妹妹何苦做这样的哀曲，绵绵无尽的全是在招人眼泪！”
黛玉忽然一阵心慌，居然没能推开眼前人，笑道：“不过是梦里偶然得的一曲罢了！今日弹给皇上听，就是要皇上听明白一句便好！”
“一句？”水澈不无失望，其中有那句是充满希望的么？
黛玉黯然道：“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水澈那里便已心碎，暗暗叹道：水中捞月不可得，镜中摘花是枉然！却是挣扎道：“月亮纵然不是在水中也无人能摘的到，而摘花又何须到镜中。倘若日后我保证绝不沾惹她人，妹妹能否给……”
“贤德妃娘娘到……”尖利的嗓音响起，蒹葭宫里却依旧各做各的。
唯有水澈红红的眼不好见人，悄悄笑道：“好妹妹，你自己对付的过来么？”
“既然皇上怕见大姐姐，那就去后面躲会儿吧！”黛玉笑着噙住殷红的嘴唇，淡淡说道之中取笑这水澈。
见水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黛玉才推他道：“黛儿知道哥哥是害羞的，快进去吧！”
水澈纵然此前不是为了害羞才要躲起来，也给黛玉说的害羞了，回转身子，脸上全是一往情深的笑意。推开门，进入一间全是书柜的房间，淡淡清香阵阵袭来。
轻轻翻起册册新书，总是不能安心，屏气凝神的还是时刻注意着外面两位表姐妹的动静儿。复有坐到桌前，亲自研磨铺纸的开始写些什么。
“妹妹的琴声，如泣如诉，辅以婉转媚人的曲子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琴技。果然的能使人体味到什么是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了！”抱琴扶着元春，姗姗而至，每逢过处，留下几许玫瑰露的馨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