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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范文芳确实把这份友情误解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神经恍恍忽忽的,无论是上课还是睡觉,脑子里经常出现王鹤的身影。以前她自己觉得王鹤一无是处,现在却觉得他的缺点都变成优点了。范文芳自己也不相信,对一个人的看法和态度,竟然在一念之间全部改变了,尤其是发生了那个作业本事件以后。

打了“三合堂”两个地痞以后,范文芳的心绪悄悄地起了变化了。王鹤没感觉到什么,他也没想过什么。只是,有几个同学似乎发觉了范文芳的变化,注意到了她默默对王鹤的关注。

但是,一切,一如往常。

不久,王鹤感觉到了有几个同学总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看着范文芳了,而且那种目光充满了诡秘。渐渐地,他们的目光越来越放肆了。比如,同组的王鹤和范文芳一前一后相互传递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本时,以林国亮为首的几个人,就会对这原本十分平常的动作莫名其妙地“嗷”叫了一声,他们并无恶意,只是一个个都觉得这种哄闹实在太来劲太剌激了。他们中间甚至有的是平时与王鹤关系挺不错的哥儿们。

像王鹤这样的人,但乎注定要成为别人的哄闹对象。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早在上课之前同学们就自觉地把上节课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本放在桌子上,准备放学时传给前边的同学交给老师或课代表,这是惯例。今天也不例外。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说:“请同学们把上节课布置的作业交上来。”

大家正忙着由后面往前边递作业本子。

但王鹤却在满头大汗地翻书包和课桌的抽屉:他的作业本不见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上课之前是放在桌子上了的呀!物理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他温和地说:“别着急,慢慢找!”

可是慢慢找也找不到。王鹤失望了,站在那儿抓耳挠腮。

老师又看了王鹤一眼,还没有到下课时间,所以老师也不着急走,就问同学们:“谁看到了王鹤同学的作业本了?”

大家都摇着头,陆缕回答:“没有,没见着呀!”

而当范文芳无意地将手伸进自己课桌底下的抽屉的时候,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王鹤的物理作业本在她的抽屉里躺着呢!

坐在范文芳旁边的同学一眼就看到了范文芳的动作,就把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范艾芳只好把王鹤的作业本拿出来,然后站起来:“报告,王鹤的作业本在我这儿……”她把王鹤的作业本递了上去。

林国亮领头,“嗷”地叫了一声,别有深意,似乎他们全是等恃这一刻这个场面的。随即,几乎是全班同学都跟着“嗷”地叫起来。

物理老师用黑板擦一拍讲台:“安静!”

这时,恰好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过后,王鹤心里懊恼得很,但是却没有办法。而且,过了不久他就忘了这件事,他是个“乐天派”的人,烦恼的事不会记得太久。可是范文芳不一样,范文芳的心里正如狂涛怒海一般起伏不定……

从此以后,课余王鹤和同学们追逐打闹,她也开始注意;王鹤与同学们高谈阔论,她也认真地倾听他的每一个声音、只言片语;王鹤在足球上与同学踢足球,她也会默默地站在远处注视他飞奔的身影,心里暗暗为他喝彩……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对王鹤产生了一股朦脆的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了。

当所有的这些感觉变成了思念和渴盼之后,便在她的心中不停地煎熬着,折磨着,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决定鼓起勇气冒险地写了一封短信了。

信不长,是这样写的:

王鹤:

收到这封信也许你会感到很惊奇,因为你还不了解一个女孩真诚的心。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我的世界全部被你打乱了打碎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细心地观察你,觉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以前有些事情可能是我误解你了),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朋友,你愿意吗?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学习,相反,我可以帮助你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我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好不好?

期待你的回信……

范文芳

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以后,粘好信封,范文芳犯愁了半天,这封信是叫同学转交给王鹤呢,还是自己找机会亲自交给他?或者偷偷地放在他的课本里?但是同学们与王鹤玩闹,老爱翻他的课本,要是别人看见了……最后范文芳决定邮寄,她跑到学校附近的邮局去买一张六毛钱的邮票贴上去,然后郑重地、充满期待和渴望地投进信筒里。

第二天放学,当她看到王鹤从传达室里取到了信,首先惊愕了一阵然后高兴地捧着和许影他们骑自行车往家里赶的时候,她的心在狂跳着像千军万马在草原上奔腾……

可是一连几天,王鹤都没有给她任何答复,而且仍然像平时那样和同学们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范文芳为王鹤的“沉默”拟上了许多理由:也许是我太唐突了,他需要时间来考虑,才能慢慢接受;也许他已经回复了,不好意思直接给她,而像她一样把信拿到邮局去邮寄,路上费了些时间;也许,也许……太多的也许,有乐观的,也有悲观的,每日每日都占满了范文芳的心灵上所有的空间。

那天上语文课,姚瑶老师捧着一叠作文本进来,表情严肃地扫视了一下全班同学,然后说道:“现在我发现,我们班有个别同学思想产生了严重的不良趋向。我要告诉你们,中学时代的感情是幼稚而冲动的,是没有结果的,就像青苹果一样,它虽然诱人却是青涩的……”

范文芳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腔,她想不到王鹤竟把那封信交给老师。要知道中学生是不能谈恋爱的,被发现是要处分的。她狠狠地偷偷斜眼向王鹤望去,却只见他仍然神色自在地听姚瑶老师继续说下去。

其实一切都是范文芳自己多疑的,接下来她听到姚瑶老师所说的,才知道不是自己。姚瑶老师说:“我们班有人写情诗给某人,至于是谁写的,写给谁的,我都不说了。我只是劝告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要痴心妄想了。有时间和精力去弄这些事,还不如认真学习,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出来,把聪明才智用在正确的地方……”

范文芳的心稍稍松了一下,但她同样受到很大的冲击。是啊!自己小小年纪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呢?爱是需要负责任的,自己什么是爱都还不知道,能负得起责任吗?凭什么来担负这个责任呢?弄不好影响学习,毁了自己的前程,辜负了父母、老师们的期望……范文芳越想越感到后怕,她有些后悔起来了。

在范文芳内心激烈地斗争着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心里也像怒海狂涛般翻腾着,起伏不定,他就是马悦,是姚瑶老师说写情诗的那个人。马悦是个被文学熏陶比较深的人,他的思想也较其他的同学要早熟一些。他悄悄地喜欢姚瑶老师已经很久了,他同时又是语文课代表,所以就经常给姚瑶老师写“诗”,是写在他的作文本上的,姚瑶老师批阅作文时就看到了。

马悦写给姚瑶老师的第一首“情诗”是席慕蓉那首著名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情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于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

写第一首的时候姚瑶老师没有说什么,于是马说又鼓起勇气写了第二首。第二首很短,叫《影子》:

从没有测量过你的影子

但我想

它一定很长很长

要不然

怎么会遥遥射进我的心窗

就这样,写了又写,不知写了多少首了,姚瑶老师今天终于把它抖落出来了,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也算是一个严厉的警告了。可马悦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老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姚瑶老师的那些话听多了,也看多了(在他看过的众多小说里)。他坚信自己的执著总有一天会瓦解姚瑶老师内心的防钱的。马悦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放学的时候,范文芳正心事重重地往校门口走去,突然传达室的钟大爷把她叫住了:“范文芳,这儿有你一封信。”

“哦,信?”范文芳接过信一看,是一个男生苍劲有力的字体,下边的寄信地址写着“内详”两个字。看了一眼信封范文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记得自己给王鹤写的那封信,在信封上落款的地址自己也写着“内详”的。而且。又为什么这么巧合,姚瑶老师刚刚“杀鸡骇猴”,自己就收到了回信。

范文芳急忙找个僻静的地方打开信。信确实是王鹤写的:

范文芳:

非常对不起,现在才给你回复,因为那天收到信后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看便和老爸出门去了,回来时就忘了放在哪儿,怎么也找不着。今天换衣服时才见着它还揣在兜里,想起你一定等急了,就赶紧给你回复了这个,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很希望你和我成为好朋友,和许多同学都成为好朋友。为什么要做特殊意义上的朋友呢?我们都太年轻,而且还在学校,还不具备做特殊意义上的朋友的各种条件。我们做普通的好朋友同样也可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这样不是很好吗?

希望你加入我们好朋友的行列。

王鹤

看完信,范文芳不经意地抬起了头,突然看见远处的王鹤和许影、郎淼淼、马悦和龙海生等人在一起。王鹤望着范艾芳笑了笑,范文芳也会心地笑了。有什么比这一笑所代表的友谊更美更可爱呢!

范文芳向王鹤他们走过去,说:“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学校到元旦要搞文艺演出,要求各班出一个节目,你们帮我想想,我们班出个什么样的节目比较好呢?”范文芳是文娱委员,负责这些事。

“你的歌唱得不错,舞也跳得好,代表我们班去去捧个奖回来就行了。”龙海生说。

“我看来个大合唱!”郎淼淼说。

“跳个集体舞也行。”许影说,“让更多的同学有机会到台上去锻炼锻炼嘛!”

“你们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节目了,咱们要弄就弄个新鲜一点的。”王鹤否定了他们的提议。

“那你有什么好想法?”范文芳问王鹤。

“你看,这还不是白费口舌。”许影取笑王鹤,“咱们来演个话剧怎么样?”

“对,就演个话剧。”马悦等几个人同时跳起来,表示赞同。

“这个主意不错,要演什么呢?”范文芳嘀咕道。

“当然是反映学生生活……”郎淼淼建议。

“剧本呢?”龙海生问郎淼淼。

王鹤拍着马悦的肩膀“写呗,大作家在这儿干嘛不用,就写贴近我们身边的事……”

“对,马悦,你写一个吧,以我们自己的生活为题材写一个剧本,然后我们一起演,保证能轰动全校,拿大奖。”

马悦有点迟疑起来:“这个,我能行吗?”

几个人一齐大笑着,异口同声地说:“行,你能行。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就是不行!”

一串串年轻的笑声在空气荡漾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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