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下连忙跑向外间去打电话,另一个去扶区舒云,区舒云半睁眼,从身上掏出早准备好的一瓶洋酒,照着手下后脑就是一下子,那人晕倒在区舒云身上。区舒云扒拉开那个人,迅速从他身上搜出一个钱袋,装进自己口袋。
外间,打电话的人背对着区舒云,区舒云从他身后悄悄摸过来,抓着那瓶洋酒又是一下子,将他也敲晕过去,这才飞奔出门。她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死胡同,急忙转向,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里,李重甲出现了,他不紧不慢地望向朝街道的窗户,对身后的人道:“跟着她!不管她干什么,都不要惊动她。”
区舒云一心去找秦少白,秦少白此时却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李重光放弃做孙先生替身的计划。
“我不走!”李重光赌气道:“这次会议,我负责安全,这是孙先生亲自给我的任务,我专程回来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看奶奶!”
“我要是你爹,就扇你个大耳刮!”秦少白也怒了,“推干就湿,把屎把尿,老人家辛苦那么多年换来你这么句话?!”
李重光闭嘴了。
秦少白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这是老人家的愿望!要是真的等不到……你就后悔一辈子吧,这种没得补救的遗憾只会越来越痛!”
李重光眼中含泪,朗声诵出:“‘不孝儿少白叩禀:母亲大人,儿死矣,惟累大人吃苦,弟妹缺衣食耳。然大有补于全国同胞也。大罪乞恕之。’”
秦少白猛地回身,“你……!”
李重光站起,直视秦少白,“我偷看的,对不起……本来我也想给父亲写封遗书,可每次提笔都不知道写什么,先生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就抄了一份。”
李重光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纸,在秦少白面前晃了晃。
秦少白望着李重光单纯而热烈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冷声道:“明天会议一结束,立刻去看你爹!”他转身走向门口。
“明天到底谁去做孙先生的替身?!”李重光追问道。
“不用你管!”秦少白没有回头,语气严厉,“把那封信撕了,明天跟你爹回广州!”
他大步离开,重重地摔上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大道道口设着路障,逃出酒店的区舒云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正要通过,绿衣笠帽的香港警察叫停了黄包车,声称临时交通管制,这条街禁止进入。
区舒云焦虑地望向繁华的皇后大道,不远处,乔治剧院的大招牌十分醒目。更远处,大钟楼赫然在望,她的心上人就在那里,等着勇敢赴死。但她却过不去,不,可以,一定有办法……有了……只要……
8号号服挂在衣架上,阿四喜滋滋地望着“8”字,轻轻地抚平上面的皱褶,动作十分温柔。
车夫包十盯着阿四看半天,十分困惑,索性伸手去摸他额头。阿四胡撸开包十的手,意识到自己失态,扯下号衣,穿在身上。
一排排黄包车整齐地停放着,车座背上都标着车号,区舒云数着车号走来,终于找到8号车。车边趴着一人,背上赫然一个“8”字,阿四正在给车辐条上润滑油。
“啪!”区舒云朝着“8”字重重一拍!
一个铁扳子瞬间挥舞过来,直停到她鼻子尖前,区舒云完全来不及反应,吓得后退一大步。
“干嘛!”阿四举着铁扳手,凶巴巴,戒备十足。
区舒云回过神来,“钱,给你钱!你没毛病吧,就碰你一下……”
阿四有点不好意思,收了扳手,还是嘴硬,“是你?你那也叫碰一下?那叫铁砂掌!”他的目光被区舒云手里的两块大洋吸引过去,伸手去拿钱,区舒云又收回手,“想不想再挣一块?”
阿四咽了一口口水,“当然想!”
阿四拉着车出大门,区舒云紧跟不舍。阿四颇有几分傲气,哼道:“别说一块钱,就是太后拿十块钱,八十块,一百块!太后拿一百块雇我的车,小爷我都没空伺候。今天没空!”
区舒云打开钱袋子,故意把洋钱弄得哗啦啦直响,径直往外走。
哗啦啦的洋钱声,搅乱了阿四的心。
“一块五!”阿四叫着。
区舒云不回应,只管把钱弄得更响,接着走。阿四气赳赳地看着她的背影,拉上车去追她。“反正是顺路。”阿四嘟囔着,“老子今天就把阿纯的银锁赎回来!”
黄包车轻快地穿过小巷,区舒云舒适地坐在车上,颇为得意,“知道为什么找你吗?你太会穿小巷子了,什么封锁也封不住你。”
“弥顿道封街了?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八成又是要抓乱党!”
区舒云紧张起来,“真的?抓乱党会封街?英国人不是不管革命……乱党吗?”
阿四嗤之以鼻,“这是香港,香港人管,给钱就行……”
区舒云更坐不住了,“快!再快点!”
黄包车停在弥顿道乔治剧院后门外,区舒云轻快地从车上跳下来。亮亮的银洋总算落到手里了,眼看区舒云急匆匆走进乔治剧院的后门,阿四脱口而出,“大水鱼!不……大小姐!”
区舒云凶巴巴地回头,“干嘛?”
“你的……”阿四掏出那方丝帕,递给她,“还你!”
丝帕变得脏兮兮的,区舒云皱皱眉头,“送你了。”
“我个大男人,不要!”
“那就送女人呗……”区舒云顾不上阿四,三步两步走上台阶,进了剧院后门。
三块银洋,在手心里放着光,中了头彩!阿四的心花那个怒放,他俯身拉起车,刚想往前走,
“砰”一个木棒敲在阿四后脑,阿四晕倒在地。
乔治剧院二楼密室,秦少白望着窗外,目光忧虑。街道上车辆稀少。数十辆黄包车排成长龙,在剧院外“趴活”。
李重光站在秦少白身后,急切道:“咱们原来预订的车夫都失踪了!他们的车都换了人。我叫人去试探了一下,都不是本地人,肯定是临时换成了清廷的密探!也许整条街的黄包车夫都是密探!”
秦少白紧皱眉头,“得马上找到可以信任的黄包车夫。”
李重光摇头,“整条街被封了,说是临时交通管制,什么车都进不来。”
“要重新找车!原来给孙先生定的那辆车也不能坐了。”秦少白沉声道。
“孙先生不能坐黄包车,得找辆汽车,最好是英国人的车,不受任何管制的。”
秦少白望向李重光:“时间这么紧,到哪去找?”
作为老对手,铁山把临时指挥部安置在钟楼下,和秦少白一样,他站在冲着主街的窗边,密切地关注着窗外情况。
铁刚汇报完情况,补充一句,“刚才警司司长打电话来说,香港总督无法同意我们在闹市用枪。”
“不用就不用!”铁山丝毫没有意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寒意凛然,“今天咱们就用血肉拼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