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没辙,只要面对他,她的伶牙俐齿全部发挥不出来。
他抬手抚抚水晶吊坠,眼眸中的笑意极具杀伤力,“白水晶提高灵气、激发潜能,紫水晶增强自信、提升勇气,你的好意我明白,所以要时时带在身上。”
她像中了咒语一般,目光锁定了他的眉眼,久久不肯移开。
这样的注视让何迪非心生慌乱,他扭头,笑道:“小身板偏偏要背个大书包,说说吧,里面都装了什么宝贝?”
陆婴婴猛然记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拉开书包拉链,“那个……迪非哥哥,我从A市给你带的特产,那天翻墙进训练场的时候没机会给你,今天可千万不要忘掉才好。”
一只透明的大号密封保鲜袋里,装着七个青翠碧绿的苹果。
她郑重其事地将它们交到他的手中,“A市特有的品种,叫‘源河青’,长在冲积平原上的,日晒充足,颜色亮丽,味道清甜,绝对值得品尝!”
“青苹果?倒是很凑巧……。”
“怎么?”她睁圆了眼睛,不解问道。
“婴婴,”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温柔明亮,“难道你没发现,我的明星档案里,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你送我的这件礼物么?”
“唔……其实……。”
她一时怔忡,不知如何作答,只呆呆地怀抱苹果袋子与他对望。
未见他本人之前,他一切的一切她可以倒背如流。电视、杂志、报纸与网站,所有与他有关的信息,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收集。课余时间,同学们各有各的去处,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他。
如今,美梦成真,与他面对面了,她却只顾着发呆愣神……
锁闭车门声啾啾响过两下,陆婴婴仍立于原地未动。
何迪非提醒道:“虽然到了下午,太阳还是很毒,婴婴,你打算在这暴晒到几点钟?”
她环顾一下四周景致,顿时恍惚不已。大门两旁的汉白玉石狮子彰显威严肃穆的气氛,门楣正上方的红五星标志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彩,最醒目的是那块书写着“海军某部Q市干休所”的牌子。
干休所——
她惊呼:“呃?迪非哥哥,你把车停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职校招待所——”
“当然,这是我父亲的住处……。”他扶额叹息,“一路上你都在神游是不是?我邀请你到家里做客,看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父亲的住处?
她想起在私房菜馆时他接的那个电话,那是他大哥何锡尧的最后通牒。挂断前他无意碰到了免提键,一个沉稳厚实的嗓音吼道:“臭小子,你要是再不露面,我就替老爸清理门户了!!!我偏不信,你能不要亲情,守着一颗足球过日子???”
恐吓,看来是有效的。
那个何锡尧也太凶了吧。她不由得倒吸凉气,千万不要碰到才好……
何迪非走出几步远,回首望望踌躇不前的陆婴婴,不禁莞尔,“走吧。”
“我走为上策……。”她问,“迪非哥哥,到职校招待所有没有公交车?”
他唇角微扬,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似的,朗声说:“别怕,我大哥这会儿应该在海上。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要归队,到时顺路送你回去。”
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样登门拜访太冒昧了!”
“你的我的朋友,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老爷子喜欢年轻人,你待会儿给他说点好玩的事情哄哄他。”
“可是……我不会讲笑话,怎么办……。”
不管陆婴婴是否一再拒绝,何迪非已经将她领到了一栋石青色二层复式建筑前。入户石阶两边对称地种植了高大笔直的白杨,枝桠上叶片浓密铺陈,树荫底下完全感受不到潮热暑气。外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遮蔽了几扇采光用的小窗,使得整幢楼房更添清凉静谧之意。
“放心吧,没人会为难你,只当串个门就好。”
他牵住她冰凉的手,摁响了门铃。
“哎哟,是迪非,你回来了?”
门开了,迎上前的宋纪敏在讶异之余,着实是满心的欢喜。数月不见,金靴加身的何家老幺,终于肯主动回家探望老爷子。但凡是和这个家有关系的人,任谁知道了都会欣慰。
“宋姨,我很想念您啊——”何迪非轻轻地拥抱了宋纪敏,“您穿玫瑰红颜色的衣服真好看,比春节的时候看上去更妩媚动人了!”
“臭小子!拿我老太婆寻开心……。”
虽是埋怨的语气,但陆婴婴听得出,这位宋纪敏对于何迪非善意的阿谀很是受用。
“我说的全是实话。”
进门后,宋纪敏帮他俩找替换的拖鞋,同时不忘问道:“迪非,这位小客人是?”
何迪非并不急于为两人相互介绍,而是半蹲下帮助小腿韧带受伤的陆婴婴换拖鞋。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因担心何家老爷子突然从背后出现,她的心砰砰乱跳,紧张不已,讲话愈发结结巴巴。
他默然不语,很快将她的帆布鞋脱掉了。她的脚如她的人一样,玲珑小巧。宋纪敏找的女士拖鞋显然是更适合蒋琳的号码,陆婴婴的脚明显要小两码。
“宋姨,这鞋明显不能穿啊!要是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没出几步远拖鞋就甩掉了。”
“的确是不合脚——”
宋纪敏看得出何迪非对这位小客人的悉心关怀不同于旁人,心下有些疑惑,忙道:“前些日子你小表妹来玩,我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双拖鞋,号码应该差不离,那你们稍等会儿,我去储物间找找看。”
“行咧,宋姨,麻烦您了!”
他转身取来一方冬天才用的毛绒脚垫,铺展在她的足边,示意道:“婴婴,大理石地面太凉,你先踩着这个,将就一下。”
她有些过意不去,“迪非哥哥,是不是劳师动众了?其实,只要在帆布鞋外面罩个鞋套……。”
他自然明白她的忐忑与不安,但面上不曾表露,忍俊不禁之余,故意作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反诘道:“那请问这位女士,你是上门维修家电和下水管道?还是当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的?”
“……。”
陆婴婴顿时不知如何作答。虽能感受到何迪非语气中的轻松写意,但她的心思完全游离了,此时此刻无法对着他展颜微笑。既然是稀里糊涂地进了门,美其名曰是来探望何家老爷子,实则自己完全懵然混沌地不知所措。所以,断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随意而为。
何况,他对她太好了,好得让她更加不知所措——换鞋,唔——从记事起,除了爸爸,还没有其他男人看过她光着脚的样子呢!
要是时光倒流三百年,她的脚都被他看了,岂不是非他不嫁??
“想什么呢?”
醒过神时,何迪非手里赫然多了一双改造过的夹趾凉拖,鞋跟处有显而易见的崭新断痕。
陆婴婴端详了几秒钟,“你把高跟鞋的鞋跟锯掉了?”
“是啊。”何迪非笑道,“工具都是现成的,接通电源喀嚓两下就搞定了。真搞不懂我那妹妹,年纪比你小,却早早地喜欢上穿高跟鞋。”
陆婴婴穿上改造过的“平底”拖鞋,从脚底一直温暖到心底。
“迪非哥哥,你知道玛丽莲梦露走路时摇曳生姿的秘密吗?哈哈,就是把鞋跟锯掉两公分,那样的话,鞋底与地面接触不平稳,走起路来就一步三晃、婀娜曼妙了。”她忽而想起电影海报上那绝代风华的女子,便不禁脱口而出了。
他环臂胸前,打趣道:“好啊,你也学学看。”
“呃……算了吧……。”她连忙摆手,“我不想邯郸学步,更没有勇气东施效颦。”
“谁在玄关那里吵吵?惊扰我的好梦——”
一个铿锵有力的浑厚男声猛然在耳边炸响,陆婴婴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何迪非的父亲——何永铮,最怕见的人终于出现了……她慢慢转身,却不敢望过去,视线直直地定格在自己的脚背上。
何迪非上前搀扶父亲,“太阳马上偏西,您还午睡啊?也不看看几点钟了。别人都是春困秋乏,你倒好,不分季节地爱睡懒觉。”
“反了天了,老子倒被儿子笑话。”
何永铮举起拐杖象征性地敲敲何迪非的小腿,以示教训。
“爸,您轻点!再把我的腿敲出毛病来,怎么比赛啊??”
“臭小子,打是亲骂是爱——连这道理都不懂……。”虽已年近古稀,他仍然精神矍铄,剑眉下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岁月像是格外善待他似的,鹤发童颜的四字成语,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何迪非是何永铮于不惑之年得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老两口格外疼爱。所以,即使何迪非再乖张任性,他们也不会加以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