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家在本市的同班同学纷纷发出邀请,让陆婴婴到她们家里过年,陆婴婴都笑着推辞掉了。
她并不是不愿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可是,她不愿意于团圆节眼底敛尽别人的团圆,独处时却独自承受一个人的形单影只。此刻庄亚文的问话,就如同多日前蒋琳一番抢白,正刺到陆婴婴心窝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位置。
“婴婴妹妹,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虽然冯萧萧不明就里,但她发觉陆婴婴的情绪瞬间发生了转变,便知道庄亚文可能说错话了。
“实在为难就算了……咱们继续看演出吧……。”陆婴婴低声说。
冯萧萧与庄亚文面面相觑,又不知怎么缓和气氛,只得悻悻地坐下。
在前排就座的李坦,一直陪几位德高望重的传媒大学老校友说话。
演出开始后,他注意到陆婴婴领着一男一女进来,而且三人的对话他也全部收入耳中。听到陆婴婴缠着那个男的说想在暑假去Q市看足协杯决赛,直听得李坦深蹙眉头。
可短短几番对话后,陆婴婴的语气骤然间发生变化,李坦虽未亲眼看见她的表情,却能从中体会出她从云端坠落到地面的失落。
去不成也好——她也该踏实下来、收收心了,到了大二专业课的课业愈加繁重,再这么沉迷足球怎么行?确切地说,如果继续迷恋那个球星何迪非,绝对不行!李坦细细想来,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提防的听见了低低的哭泣声。
陆婴婴哭了?
认识她这么久,李坦没见她掉过眼泪。
即使有回上体育课,陆婴婴从双杠不慎跌落摔破了胳膊,很不凑巧的又对麻醉剂过敏,医生缝针时,针线在皮肤上穿引而过,撕扯着的疼痛连旁人看了都承受不住,而她的额上汗珠密密一层,愣是紧咬牙关没哭,还自嘲要学关云长刮骨去毒,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
怎么,就为了一点小事就哭了?
李坦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疑惑,轻手轻脚绕到陆婴婴身旁座位坐下,“婴婴,Q市那破地儿,不去就不去吧,暑假里我帮你报个兴趣班,学费我包圆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学油画么……。”
陆婴婴不语,拼命摇头拒绝。
冯萧萧好奇地问:“您是婴婴妹妹的父亲?”
什么?!不就是发际线高一些、头发少了一些,我有那么显老么??李坦忿忿抬头,与冯萧萧四目相对。一双清亮的黑眸,眼波流转,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之处,让他升腾的火气瞬间熄灭了,
“呃……不是,我是婴婴的好朋友。你是?”
“哦,我想起来了——”冯萧萧突然咯咯直笑,“老师,不好意思,您今天换了一身西装,我差点没认出来。我是校田径队的,冯萧萧,您曾经随队跟我们参加过省里的比赛,还有印象吗?”
铁打的传媒大学,流水的学生。
李坦从事团委工作些许年,练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那些出类拔萃的学生。可是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俏皮女孩儿,他却像瞬间失忆似的,一星半点都记不起来。
“呃、这个……。”
陆婴婴腮边还挂着几滴泪珠,却噗哧笑出声来,“老李,你饿了吗?呃呃呃的,傻了吧唧!”
冯萧萧和庄亚文均表现出瞠目结舌状:陆婴婴言语里对这个师长太随便了吧……就算你们再熟悉,也不能当着大家拂了老师的面子……
孰知李坦并不恼火,转而问庄亚文:“嘿,我说,婴婴就这么一个小小请求,你还在那儿推三阻四的。依我看,也不是什么难题。我就是她的家里人,我可以帮她拿主意——转播车那么大,不会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没地儿坐吧??”
庄亚文倒吸一口凉气,做牙疼状,“这……。”
李坦伸手大力拍拍庄亚文的肩头,“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值得你如此犯难嘛,打个响指的工夫就解决了,对不?”
“算了,老李,师兄他是个打工的,自己做不了主。暑假我好好学习,哪儿也不去了。”陆婴婴叹道。
冯萧萧看不过眼,伸过脚重重跺了下去,心想:叫你不答应,叫你不答应!一副小气吧啦的样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她脚下暗暗用力,一边得意地望着泰然自若的庄亚文,“果然厉害,亚文哥,你倒是挺能忍啊……。”
“嗷——”一声压抑而沉闷的低吼,却从李坦口中发出,“你踩错人了……。”
陆婴婴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旅途的劳顿也消减了大半。
她在睡衣外随便披件外套,趴到在窗台上看了一阵风景、发了会儿呆,等吹够了海风晒够了太阳,她才神采奕奕地去盥洗室刷牙洗脸。
校庆演出当日,冯萧萧将李坦的脚背误踩致其韧带受伤,使得后者十分痛苦、走路一瘸一拐。庄亚文迫于歉意和压力,不得不同意了陆婴婴的请求,带着她一同到了Q市,并托熟人安排她在当地的职业技术学校招待所住下,住宿费低廉、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这儿毗邻Q市烈焰队俱乐部的训练场。
陆婴婴对住处非常满意。
首先,是离何迪非这个终极目标很近,下车当日,陆婴婴已经侦查过了地形,出操场北侧的角门、再绕过一片园林景观,就可直达烈焰队基地。
其次,是这所学校设立了烹饪专业、且又参与举办了盛况空前的海滨美食节,暑假里食堂也未关门,恰好让不少学员有了实习的机会。因庄亚文的关系,陆婴婴收到了一张存有大面值金额的饭卡,足以让她饱尝各色美食。
最后,她惊喜地发现,刨掉住宿费和餐费而节省下来的款子,足够她买小组淘汰赛以及半决赛、决赛的球票了。
所以,她能够追随何迪非的脚步,看着他率领烈焰队将士,一步一步取得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