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之所以信任我是因为凝月是元灵之体吧？”普通人的心意往往在元灵之体面前展露无遗，实力不到一定境界同样无法在元灵之体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能被元灵之体认可的人通常内心具有足够的善意，“可是这种听来的东西真的能作为判断的参考吗？”
“都是苦过来的，力所能及的就想帮帮你们。而且你不知道吗？”紫秋汐有些意外，“元灵之体会自然亲近那些心善的人，因为这种体质的人的心是世间最纤细的存在了，受不得那些沉重的负担。”
“或许只是纯粹的人呢？若是那样，恐怕并不见得是善类。”叶修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就像姐姐你虽然对他人的部分过往很敏锐，但是你并不知道在你面前的人的好坏。”
叶修确实了解过元灵之体的特性，但是在他看来，被元灵之体接受的人内心纯粹的方向不见得是善良的。若是从小相伴，哪怕对方的内心充斥世间最丑恶的事物，恐怕元灵之体也能接受吧？就比如叶修是全天下最纯粹的恶人，却从小庇护着元灵之体，长大一点之后元灵之体是会亲近他呢，还是会远离他呢？
还有一点，是叶修思考过的——元灵之体本身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呢？从小被当成怪物养大，从小生活在一个常人无法体会的“真实”的世界里，精神方面的成长会是什么样呢？若这种人的内心真的是世间最纤细的，光是世俗的压力就足以崩溃了吧？
以叶修自己的成长来说，这确实极有可能，而崩塌之后剩下的，是彻悟的疯狂，还是自卫的伪装？
洞彻一切的能力，本来就是伪装自己最好的衣料。
虽然卢凝月一直说看不穿叶修的内心，但是……如果呢？
那事情就……
很有趣了。
叶修对此是好奇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在顾虑自己的武者身份吗？放心，游蛇门确实排斥武者，不过总有一些人不在乎的。”紫秋汐以为叶修是在担心自身的身份问题，开解道，“虽然我不常待在这里，但是现在外面的情形只是表面的东西，宗门早就开始妥协了。这个你也知道。”
不然她也不会作为名义上的领头人前往武原城，结果还发生领头人和下面的人做不同事情的尴尬事件。
“哪怕我是明心教的人？”叶修意识到紫秋汐对元灵之体认知的坚固，或许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权威得出过这样的结论，干脆顺着移开话头，“家里的老人不会说点什么？”
“他们管不着！”紫秋汐忽然刁蛮起来，对这个问题她毫不退让，或许是不用刻意隐藏自己对家族的看法，所以那股情绪毫不掩饰，“就算你是又如何，入城之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实际上就没问题。”
确实如此，叶修对这点体会深刻，就是暴露之后可就是让人笑不出来的事情了。
“嗯……果然是我的行为让你感到怀疑吗？哈——到底是做得太过了些吗？”紫秋汐也靠进靠枕里，皱眉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显得太过热心了。
结果叶修仍是不体贴地说：“如果是有故事，那也与我无关，我就默认姐姐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就好了。”
“……真是！唉……”紫秋汐哭笑不得，“你今年多大了？凝月跟我说她十二，你看个子也差不远，就算是天才也不会像你这样老成又古怪。”
叶修想了想，说：“二十七。”
紫秋汐愣了一下，嗔道：“那不是比我还大，你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真甜啊！”话是这么说，紫秋汐却并没有把叶修的话当真。
叶修笑了笑。
“凝月妹妹真的就去了北斗书院？”紫秋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白了他一眼，“你走的倒是潇洒。”
或许是聊的轻松合意，紫秋汐身上那个端庄亲善大小姐的形象在慢慢崩坏。
不得不说叶修现在的外表具备一定的迷惑性，再怎么表现得异于常人也是一个孩子的外表，让人本能地会放下一些警惕之心。
“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糟糕吧？刚才你施展的剑法以及对剑法神韵的理解已经比得上我见过的一些老前辈了，但是看得出相当劳神。”紫秋汐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我虽然不懂剑法，但是最后那一剑并非本意吧。”
“你似乎很擅长控制自身气血，但是这只能代表你在勉强自己。”紫秋汐的视线从叶修脸上扫过，她学习丹术的时候经常与病人打交道，叶修随性做的那些掩饰在她眼中露出了一些破绽，当然也有叶修没有全身心投入伪装的缘故，“是静伊拜托你的吗？不能因为宠着她就不慎重一点做决定啊！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才是根本吧！”
“不是，她可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叶修摇头，一边用简单的话语解释发生在他和宣静伊身上的事情，“我的血很能吃，吃饱了还能维持身体活力，逐步化为营养，而她的血太肥了，把身体都哽住了。所以她用血换我的血，很公平。教导她修行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延伸协议罢了，反正我很闲。”
“是嘛？可我看叶修你不像能轻易拒绝女孩子央求的人呢，从凝月妹妹身上就能看出来了。”紫秋汐笑着捏了捏叶修的脸，“坦率点吧。”
叶修没有避开，也没有反驳，脸往旁边撇开了一点。
等紫秋汐收回手，叶修才生硬地说道：“总得有点师道尊严吧。”
紫秋汐闻言一愣，咯咯笑了起来：“你啊，这不是比我还多管闲事吗？”
叶修轻声说：“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什么？”紫秋汐没听清。
叶修摇摇头，没再复述。
“其实说到信任，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凝月妹妹，然后嘛，是有一些我自己的原因。反正你也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紫秋汐故意哼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叶修身上的衣服，“至于另一半缘由，是你身上的衣服。”
“这是乐游哥的衣服吧？会让你穿着这身衣服就表明这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了。”她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眼里泛起点点泪花，又偷偷拭去，“虽然说……活人穿这衣服不太合适。不过……挺合适的，当年乐游哥应该就是叶修你这般大，结果我现在都比他大了。”
“宣乐游？就是宣静伊故去的兄长吗？”叶修打趣道，“凭这个就信任我啊，姐姐心真大，说不定是我胁迫她呢。”
“干嘛这么贬低自己啊，要胁迫人还那么拼命，谁信啊？”紫秋汐做出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视线越过屏风和石柱，在山庄中游移起来，回想起那个人，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乐游哥他人很好，又喜欢热闹，小时候看我一个人就拉着我一起玩。他以前很喜欢往我那跑，后来……他走了，我就来热闹一下这个山庄了。这么大个地方，没几个人走动的话多冷清啊。”
说完这些，紫秋汐的表情疏朗了许多，好像从过往的记忆中汲取了力量。她拿茶水润了润嗓子，放下杯子，起身走向亭外。
“算了，你不听我的故事我还不跟你讲呢，所以你有怎样的故事，姐姐我也不过问了。我就先走了，今天确实仓促了点，改天请你吃好吃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份会带来困扰的话，可以去游蛇最大的街道——蛇相街碰碰运气，不过出行的时候注意安全。”
又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和宣静伊，紫秋汐就告辞离去了。
“改天还是问问过去的故事吧。”坐在冷清下来的亭子里，叶修吹了吹杯子上缭绕的热气，慢慢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