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想你,若是能死,也是解脱……
上官墨有力的背影僵硬,低头看着她的脑袋,眼中情绪复杂莫测。
沈意越说越悲痛,到后来真的是在等死了。良久,却只觉身子一轻,人已被他抱起……
沈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他将她抱起,她便只会依偎在他怀里,只知道紧紧抱着他不松手。
他吻她,很凌厉,带着愤怒。那过程里,他甚至一直恶狠狠的瞪着她……可她却觉得很幸福,至少,他们重逢了。以为此生生离死别,她再不敢去想往日夜深人静时候的绝望,绝望到崩溃。只此刻,他抱着她,即使他霸道他愤怒,只要她能再度感觉到他的温度,也足够她幸福得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理会他的生气,只管抱着他,闭上眼,柔柔的回应,只希望他可以不要那么气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实,她私心的希望这样可以天长地久……
直到,两人倒在床榻上……
她恍恍惚惚的眼神刹那间清醒过来。
条件反射的,她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被她握住,只是冰冷而嘲讽的俯视着她。
“不是说想我了?现在又拒绝?你到底哪句话是真?”
她总算看清,他眼中除了不屑,还有……轻贱。
他的愤怒、厌恶、甚至憎恨,她都可以接受,唯独,她受不了他的轻贱。
她忍着泪,颤声道:“我想你,真的。可,可……不是这样……”
“哦?”
他的目光瞥过她的身子,她小心束起的长发早已弄散,此刻便铺开在榻上,她整个人此刻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朵一般。
他的唇角勾起,轻嘲,“我也想你,可我的想就是这样,你不知?”
刹那间,她心痛、难堪,比方才更甚。眼中不禁蓄满泪水。
这样子……被他羞ru,她受不了。
“我不知。”她涩然,回道。
回答她的是他一声嗤笑,“怎会?当年,你任我予取予求。如今有什么不同?等闲变却故人心,难道你不再爱我?”
他对她说爱……一面羞ru她,一面对她说爱?
沈意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说得出话来,然而,她确实听到自己说:“我爱你。”
甚至没有犹豫,在他刚刚羞ru她,不,正在羞ru她的时候,她仍说,她爱他。
她是怎么做到的?!沈意心中凄凉而绝望地想,若她死,那必定是死在他的手上。
不知是否是她回答得太过义无反顾,所以竟衬托得他的凝滞。她声落,紧接了便是空气中的凝滞。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也是震惊的,一如她自己的震惊一样,就看着她,没说话,空气也凝滞起来。
良久,他的眸子眯了眯,再度成了冷硬,“你怎么敢说?若是真爱,怎么会拒绝?”
她凄凉的闭上眼,轻轻摇头,“因为你不爱我了。”
男人的身体霎时一僵,仿佛天衣无缝的冷硬刹那间有了罅隙。
两人如此靠近,沈意自然感觉得到他的变化。他稍稍的动容,便更是让她悲从中来。
她瞅着他,哭诉,“女子的身子比命还重要,可我过去也愿意将自己交给你,因为我爱你。不只是这样,还因我知道,那时你也爱我,那个时候的你珍惜我,因为我们相爱,我才愿意将自己也给你。可现在不是这样的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明明是你不再爱我,你不再珍惜我,你羞ru我,却指控我……”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却还是眨也不眨,只管幽怨的瞅着他,在控诉他方才欺负她。
过去她也很爱哭,一哭起来,他面上冷硬,实则,心里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曾叹:“怎么这么爱哭?”
她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外公还有我娘,他们都不哭,几十年也不落一滴泪。”
“你确定这是因果关系?这难道不是转折关系?”
“不是啊,人生总是平衡的,快乐有时悲哀有时,无泪有时泪多有时,什么都有时。他们都不哭,所以上天让我这么爱哭,派我来帮他们流他们没流的泪啊。”
“……”
是歪理,却能被她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也真难为她了。
“你怎么可以理直气壮到这种地步?”责备,然而,那语气里不自觉的已多了许多无奈,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上官墨静静凝着她红肿的眼睛,“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放手的?是谁抛弃的谁?现在,你怎么还可以如此大义凛然反过来控诉我?”
“我……”沈意张嘴,却霎时哽住了。
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悲伤也刹那间没了,有些无辜,却又像是被点醒反应过来。
对啊……她好像,就是有点太理直气壮了。
上官墨见她眼中悲伤来得快去得快,被他一句话点醒,前一刻的沉痛瞬间变成如小鹿般的无辜,眨着眼睛看他。——太熟悉的,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太熟悉。
武装到冷硬的心肠有一角变软。
他移开目光,迅速从她身上起身。
沈意心中正在默默责怪自己:说好的低姿态!低姿态呢?怎么他一欺负她,她一委屈,她就什么都忘了?!
她有错,她是没有忘的。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他在听她说话,她应该抓紧解释,怎么正事儿没说一句,反而一股脑怪他去了?
上官墨背对了她立在床前。
在他心里,她颠倒黑白,罪加一等了吧?
沈意怔怔的,又听他淡道:“把衣服穿好。”
他背对了她,背影谪仙,嗓音清心寡yu,一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沈意再看看自己……
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她是勾-搭他的小妖-精,而他不为所动?
太颠倒黑白了!
……所以,若说颠倒黑白,他也不遑多让好么?
如此想着,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下地……锥心疼痛,才反应过来。
他已极快回身,一手将她按在床上,“别动!”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蹲在她身边,抬手,将她的右脚托起,为她脱去鞋袜……
霎时,沈意怔住。反应过来,连忙挣扎,要收回。
她的不配合让他怒,顿时,手上用了力。
“咔嚓!”
“呀!卿墨,疼!”沈意大痛,想也没想就叫,不敢再动脚了,只管伸手去推他。
“不许再叫卿墨!”他冷声斥责。
她刚刚被疼得眼泪又蓄满了,这时正泪眼花花的看着他,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可惜,某人非但不为所动,目光反而更冷。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沈意睁大了眼睛,变脸怎么这么快?!
见他已走远,她想也没想,下地便追,“我记住了,不叫就是,你不要生气!”
上官墨脚步微顿,旋即又更大步离开,快得仿佛避她不及。
沈意还要再追,却生生被地上那条上官墨害死的毒蛇拦住,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动弹了。
抬眸,哪里还见那人?早已走远。
她心中失落,却忽然察觉,她竟已追到了门口,她的脚,好了。
她惊讶,又一连蹦了几下,确认无虞。心中忍不住甜蜜——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是……好像又不够有她啊,不然,怎么不顺便把地上那东西一起弄走?他一定是故意的!
正害怕、犯难,外面却忽地传来“吱吱,吱吱”的动静,沈意循声看去,只见月白色衣袍拂动,一人已经进门来。
“怎么回事?”
来人是瑞王上官未,他一身寒露气息,显然这深夜里,他也是正在外逗留。
他脚边跟着那只……弃她不顾的狐狸!
此刻,瑞王进来了,带路的雪团儿却是怯怯地躲在门外,一双狐狸眼惊恐地望着地上的毒蛇。
沈意一时好气又好笑,它一只狐狸,它那么怕蛇做什么?!真是枉为狐狸!不过,算它有良心,原来不是自己跑了,而是去帮她找救兵。
“小狐狸带我去御花园,我只看到地上被斩断的一步蛇,问了巡夜的宫女内侍,说是你被宴王救了?”瑞王紧紧注视着她,尤其看到她长发披散时,双目一眯,凝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步蛇?”沈意连忙将目光从小狐狸那里收回,反问:“不是七步蛇么?”
“毒性更剧烈,一步便亡。”
沈意霎时深吸一口凉气,立刻道:“我好像惹了什么仇人。御花园内没害成我,回来这里还有……若不是我扭了脚,宴王送我回来,恐怕已经……一步亡了。”
“你会惹上什么人?除了今晚……平日里你窝囊得都不会有人愿意正眼看你。”
沈意蹙眉,心思转了转,摇头,“不是今晚,这东西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那是谁?”
沈意心神忽地动了动,却是不露声色,只摇了摇头,“不知。”
瑞王顿了顿,道:“这事我会去查。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约好了子时竹林见面,你怎会失约,反而和宴王在一起?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瑞王语气颇为凌厉。
对了,约好了子时竹林取花……再见那人,她连如今活着的意义都忘记了。
面上却是从容,只不卑不亢道:“宫宴上的事,我不知算不算弄砸,心里忐忑着,回来这里想得深入,以致误了时辰。赶着去见你,经过御花园遇险。好在刚好遇到宴王,被他所救,又见我扭了脚,送我回来。哪知回来这里被吓得神魂颠倒的,一时失了态,就……这样了。”
沈意面上淡定,心中却长呼一口气。好险,还好最后那人让她穿好了衣服。
瑞王目光紧-窒地盯着她,动也不动丝毫,仿佛是想从她神色里看出什么。
沈意从头到尾不露声色,这两年,她总算没有白活。话落,见瑞王没有反应,她想了想,又道:“宫宴上的意外,我很抱歉;你极力维护我,我很感激。所幸到这里,你交代的事,我也算完成了。宴王他对我有好感,也答应了我不会泄露我女儿身的事。所以,你交代我的任务,我算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