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了梧桐苑之后请来了迎春等人,婉转的道出自己想要回府的意思,迎春等人心中明白,自己能来王府,全是托了黛玉的福分,她要回去自然不会阻挠,况且这儿终究是别人家中,不能多留,当下都纷纷点头说好。
“只怕宝姐姐不答应。”迎春突然担忧的说了一句,这几天宝钗春风得意,仿佛在王府之中有什么开心之事,现在要她离开,怕她不肯答应,只是迎春不知宝钗高兴的原因,也不便妄加猜测,便也只提了这么一句。
惜春冷笑道:“她是因林姐姐的关系才能到这儿来的,哪由得她高兴不高兴的?”
探春说道:“若我们私下里同她说,她定然会说出万般理由来的,到那时候若驳了她,怕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不如我们便先不要同她说,晚膳的时候林姐姐对福晋说出离去之意,福晋若是答应了,想来宝姐姐也反对不了。”
探春这话让黛玉和迎春等人纷纷点头同意。
当天晚上晚膳之时,黛玉向福晋提出了离去之意,福晋愣了一愣,道:“怎么这么急?”
黛玉微笑说道:“我们在府上叨扰已久,是该回去了。”迎春等人也点头说是,附和着黛玉的话,唯有宝钗,在听到黛玉的话之后,脸顿时沉了下来,心中暗暗咒骂,自己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弘暾,这黛玉竟然立刻就要回去,分明就是针对自己,不想让自己和弘暾亲近,着实可恨,她咬牙切齿,想要阻止,但作为客人,断然没有主动要求留下的道理,她只盼望福晋能够极力挽留。
可惜兆佳氏已经听闻了宝钗与弘暾之时,心里也想着要宝钗早日离开,当下只稍稍说了几句之后就应允了黛玉离开,这让宝钗大失所望,又听黛玉说明日一早就要走,更是心头很恨。
用过了晚膳,黛玉等人都回各自住处,而宝钗却没有回翠芳园,而是直接去了静心苑,她要再见弘暾一面。
在静心苑门口,宝钗迎面碰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云秀,云秀一见宝钗就立即神色紧张,在她心中早就将宝钗定性为心计深沉、恶毒贪婪之人。
“云秀姑娘。”宝钗微微一笑,她知道云秀是满族女子,因此一直殷勤相待,云秀却冷着脸,道:“原来是薛姑娘,不知薛姑娘来静心苑是要做什么?”
“我明儿就要走了,想来同阿哥道个别。”宝钗微笑的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云秀站在门口,一点没有让道的意思,宝钗心中愤恨,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烦劳云秀姑娘让一让路。”
云秀冷笑一声:“为什么要让一让路?我们阿哥已经睡着了,哪能能见你?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已经月上柳梢头了,薛姑娘孤身前往一个男子屋子,难道不怕人非议吗?”
云秀早就看不惯宝钗了,只是前些日子因弘暾对宝钗与别个不同,心中纵有不满,也不便表现出来,但今日弘昼却已经明白表示厌恶宝钗了,那她也不必对宝钗客气了。
宝钗羞愤交加,却又不敢当真得罪了云秀,只怒视着她,云秀才不在乎宝钗的怒瞪,冷笑一声说道:“薛姑娘对自己名节在不在意的,我们也不便多加过问,只是我们爷的名声可不能败坏了,所以还是请姑娘回去吧,若想见我们爷,等天亮了再来吧。”她说着,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你……”宝钗愤怒的瞪着云秀,就要强闯进静心苑,云秀也不客气,伸手一推就将宝钗推出了门槛,然后重重将门关上,站在门口的宝钗又羞又怒,想要砸门,却想到这儿是王府,容不得自己造次,但又不想走开,紧握拳头,看着面前两扇门。
这时,又听得院子内传来的云秀的话声:“你们两个在这儿守着,把门看紧了,那些阿猫阿狗的可不许放她们进来。”接着两个小厮声音响亮的回答了一声。
门外的宝钗听着几乎就要吐血了,却也无可奈何,狠狠跺了一下脚,踩着极重的步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左思右想心有不甘,实在不想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得到就白白离去,撇眼见莺儿正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心头更烦,就想一巴掌打过去,但念头突然一转,脸上又有了些许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带了算计,她吩咐莺儿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莺儿有些为难,宝钗略一瞪眼,莺儿咬了咬牙,只能点头答应。
次日清晨,当宝钗随着迎春等人来到小花厅同福晋道别时,一个小丫鬟进来了,那是静心苑的使唤丫头,兆佳氏一见到她就有些紧张,不等她下跪请安便说道:“是弘暾出了什么事儿吗?”多少次那丫鬟进来都是禀报弘暾病重的消息,这让兆佳氏见了她便犹如条件反射的想到是否是儿子出了什么意外。
“二爷很好,请福晋放心。”那丫鬟也知道福晋心思,连忙说了一句,安抚了兆佳氏,这才行了一礼,说道,“启禀福晋,二爷让奴婢来请薛姑娘往静心苑一去,爷说今儿个薛姑娘要回去了,想和她说会儿话。”
兆佳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身为皇家儿媳,在皇家这片战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看穿了宝钗那些心思,如今弘暾竟然请她前往,莫非……兆佳氏不敢想象下去了。
黛玉也是眉头一簇,原想着今天一清早离开这儿就是要让宝钗死心,没想到弘暾竟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既然弘暾派人来请,兆佳氏也不忍心拂了儿子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让宝钗早去早回,宝钗难掩心中喜悦,嘴边洋溢着笑容,急急告退而去。
静心苑门口,云秀满脸不情愿的将宝钗迎了进去,心中愤愤不已,她早就接到弘昼的通知,不能将宝钗要离开王府的事儿说给弘暾知道,哪儿想到今儿个弘暾还是在两个丫鬟的偷偷闲聊中知道了,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两个丫鬟平时并不十分好,怎么会躲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她却忘记了那两个小丫鬟在说话时的脸色苍白,也没有看见就在假山掩映下的那个用锋利匕首直逼两人胸口的人。
静心苑中,宝钗深情的对弘暾诉说着自己对于离别的不舍,弘暾望着宝钗的双眸,心潮起伏,他和弘昼相交多年,一向关系很好,对于弘昼的话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如今宝钗在自己面前声声诉说着她的感情,他实在看不出宝钗是一个坏人,心头纷乱,咬了咬嘴唇,只看着宝钗,一句话也没有说。
宝钗说了许久,最终轻轻一叹,幽幽说道:“可叹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定不能陪伴你左右的,我倒是羡慕你身边的小丫头们,虽然身份不显,却能常常伴你左右,我若能如此,便是让我不做这千金小姐,也是愿意的。”她说着挤出了几滴眼泪来,又怕弘暾不信,拿着帕子在眼睛上抹着。
眼泪的攻势终于让弘暾选择了相信宝钗,他将手伸向宝钗,握住了她如雪藕般的玉臂,宝钗心头大喜,脸上却做出了羞怯之态,红着脸要将手抽回,道:“阿哥这是做什么?难道我是一个商贾女子,你就能……就能……”她上齿咬着下唇做出害羞之状来。
弘暾越发的心疼了,道:“什么商贾女子不商贾女子的?那都是不晓事儿的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宝钗垂头哀伤的说道:“阿哥休要骗我,不说旁的,单说阿哥身边服侍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八旗出来的,那些大丫头们更是宫中选秀跳出来的人物,我算得了什么?连选秀的门槛都挨不上的一个小小丫头罢了。”
“要选秀又有何难?”弘暾毫不在意,顿了顿又道,“其实选秀有什么好的,八旗子弟众多又不愿意进宫选秀的,特别是那些低品级的官员,他们的女儿进宫之后大多是做宫女的,服侍人的活儿,又有什么好了?”
“可是若能选秀,那便……便能见到你了。”宝钗微微抬头,脸上红艳艳的,眼眸似水含情,弘暾心中顿时突的一跳,身上的血液仿佛在沸腾。
宝钗抬头看着弘昼,继续说道:“我这一离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够见到你,若是入宫选秀,那见你的机会就大一些了,为了……为了能够见到你,我为奴为婢也是无怨无悔的。”
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最难禁得起情意的诱惑,况且宝钗样貌虽不及黛玉,却还是一个美人儿,此刻她有意挑逗弘暾,更是施展出千般妩媚、万般柔情,眼睛水汪汪的凝视着弘暾,就像能够滴出水来一般,那眸子中的依赖与信任激起了弘暾身为男子的大丈夫豪情,心中想着:“从来没有一个女子那样依赖自己,崇敬自己,这宝钗如何会是坏人?”又想着,“她若能进宫选秀,我便能想个法子将她要到身边来,这岂不是大妙?”
想到了这一点,弘暾开口许诺:“进宫选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难得你这般待我,我便想个法子将你送进宫去。”
“多谢阿哥。”宝钗喜上眉梢,她知道弘暾虽然对她十二分的信任,可福晋、弘昼却并不信任自己,他日未必能如自己所愿得到怡亲王妃这个位置,还不如进入宫廷,多见几位阿哥,机会也多了。
宝钗的欢喜之情流露脸面之上,双眸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算计,弘暾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见到的是否真实,但似乎宝钗也觉察到了弘暾的目光,当弘暾再次将目光定在宝钗身上时,宝钗脸上已经恢复成了方才情意绵绵的模样,这让弘暾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弘暾便吩咐云秀好生送宝钗回去。
当宝钗回到小花厅时,福晋兆佳氏脸上已经非常难看了,宝钗小心翼翼的上前行了一礼,兆佳氏只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同黛玉道别,黛玉对方才弘暾请宝钗过去的事儿也心存疑惑与担忧,应者福晋的话,心思却已经飞到别处了。
最终,乌苏嬷嬷和云兰嬷嬷送着黛玉等人出门,出门之际,宝钗忽然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众人一惊,乌苏嬷嬷忙过去搀扶,宝钗受宠若惊,正要推辞说不敢,就听乌苏嬷嬷狠狠的拽着宝钗的手臂说道:“薛姑娘,人生在世,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就不该妄想,你明白吗?”
宝钗脸色变得煞白,抬头触及到乌苏嬷嬷狠厉的目光,原本就心虚的她更是心头一怕,连忙把头低下,轻轻点了一下,乌苏嬷嬷扶着宝钗起了身,转头对黛玉笑道:“方才薛姑娘被门槛扳了一下,林姑娘不用担心。”
黛玉心知这必定是乌苏嬷嬷的手脚,也不多说,点了点头,自上了马车,接着迎春、探春等人也上了马车,宝钗浑浑噩噩的也上了马车。
这次回去,福晋赏赐东西颇多,当下迎春等人便和黛玉分道而行,黛玉回自己的林府,宝钗等人回了贾府。
贾母早就知道迎春等人去怡王府的消息了,见她们回来,原本打算去赏花的她也马上回来召见她们了,见了迎春等人,忙问起怡王府的事儿,迎春呐呐的只说很好,探春心中存了事儿,也只点头说好,倒是惜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却都是府中景致,半点贾母、王夫人想要的消息都没有。
王夫人现在最紧张的就是宫中的元春能否升位,自从胤禛做了皇帝,潜邸的那些嫡福晋、庶福晋都进了宫廷,元春至今只册封了元贵人,听闻皇上对她也并非十分宠爱,这可急坏了王夫人,毕竟她在贾府中的地位有很大程度可是依靠着这个女儿的。
见惜春说话没有重点,王夫人急了,打断说道:“福晋有没有说你大姐姐的事儿?”
惜春眨眨眼睛道:“没有呀,福晋是怡王府的福晋,又不是宫中的人,怎么会知道大姐姐的事儿?”
“你这孩子,怎么不问问?”王夫人有些烦恼,这几人只知道自己享乐,都没有将元春放在心上,惜春心头也有点恼了,人家福晋是什么身份?向来只有她问话,自己回答的,哪能主动问她什么?转过了身,不理睬王夫人。
贾母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也想知道元春的近况,甚至希望惜春等人能为元春说几句话,让她得以升位,可总不能这样当面问出来的,惜春虽然是个小小女孩,可她的兄长却是贾家的族长,得罪不得,忙笑着打圆场:“这几个孩子刚回来,说这些做什么,来,孩子们,让老祖母看看福晋送了些什么给你们。”
于是小厮们将门口的箱子都抬了进来,放在贾母跟前,贾母随意的看了一看,无非是些金银之物,虽然精美,也并不以为意,正要吩咐他们抬下去,忽然听得宝钗说道:“福晋对三妹妹真是好,赠给三妹妹的东西比我们多了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