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能怪李瑞中不了解何汝穆的为人。
古董界的人都是狙击手,每一发需以正中对手,方能得到大利润。而何汝穆便是狙击手中最顶级最优秀的狙击手,只要出手,必将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李瑞中碰上何汝穆,只能说他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何汝穆安然优雅坐于沙发中,手指点着膝盖,懒洋洋地说:“你的眼线不是陈德,是电梯小姐。陈德不过是代罪羔羊,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挖到拍卖行来,对吧?”
李瑞中喉咙一紧,似乎何汝穆刚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赌输了。
何汝穆对李瑞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冷傲的模样变得风度翩翩,微笑道:“只有电梯小姐最清楚每层楼的入住宾客,她也最清楚什么时间段上下走动的人最多,从而挑选一个上下电梯人最少的时间,迅速拿东西走人,甚至提着一大包古董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房间里被她不小心碰碎的瓷器,是因为当于薇和杨沫说十点会回来时,她刚好乘电梯到25楼层,听到了那句话。九点半是电梯小姐交班时间,她以为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做事,时间仓促,所以匆匆离开时失手将其他瓷器打碎。”
“而持有房卡的人是服务员,最方便复制的人也是电梯小姐,但要在服务员发现之前迅速复制好再悄然归还,并且对监控器做过干扰,自然是专业的,早有预谋的。一个电梯小姐会为此做这么多准备,为什么呢?”
“有人指使。”李瑞中喃喃回答。
“没错,有人指使,有后台。”何汝穆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煞有兴趣地说,“在电梯里我曾问过于薇,价格最高可以到达多少,于薇说七千万,并且需要一个很会炒价的人不停抬价。我这是说给电梯小姐听的,果不其然,书记刚才叫到七千万,你就不再抬价了……你今天的目的不是把你偷来的五花瓶拍下来名正言顺拥有,而是为了炒价,也因此,你这个幕后黑手做得过于明显了。”
李瑞中抓住了一个漏洞,猝然抬头面露喜色,“我炒价但不代表幕后黑手就是我,何先生的判断也过于绝对了吧?”
何汝穆不为所动,笑容不变,也未再给他插话的机会,“当年于薇父亲于仕亨曾拍到过五花瓶,很多人都以为那是真的,而你却千方百计想要拿到于薇手中的五花瓶,为什么?因为有人告诉你于仕亨的瓶子是假的,于薇手中的瓶子是真的。第一次在晚宴上碰面,你就不停追问我知不知道于薇抢了她妹妹未婚夫和财产的事,所以告诉你于薇的事,以及于薇瓷瓶是假的事的人是于薇的妹妹吧?因为于仕亨的遗嘱里没有给她准备一分钱,她把这消息透露给你,想要跟你分一杯羹。我说的对不对?”
“你可以一一否认我的结论,但是在我们刚走的第二天,贼就找了专家做了鉴定,这位专家一定是常帮人做假鉴定吧?不知道如果他的每一次鉴定都被查出是非法的,他会有什么下场?那么,同谋的你呢?当然,你可能会认为我这个省外的商人,不能将你如何,但是你们省的书记,现在可是也参与其中了,七千万价钱是他出的,他的为人和手段,你们应该都清楚。”
此时李瑞中的面上已经惨无人色,摇摇欲坠,向后退了半步,伸手扶住窗沿才将将没有摔倒,五官骤然变得十分狰狞。
“你和于薇什么关系,这么帮她?”
何汝穆若无其事地搭上李瑞中的肩膀,扶稳他,随后松手走到窗前,背倚窗台,负手而立,朝他温笑道:“李先生,我猜得贴近真相多少?”
“你猜对了,但你没有任何证据。”
何汝穆笑了起来,将西装兜里的录音笔取出来,“李瑞中先生,你以为我在古董界做了这么久,连点最基本的手段都不懂?要证据吗?证据在这里。刚刚五花瓶的最新价格是七千万,那么这价值七千万的贵重物品……这罪行,如果将你送上法庭……”复将录音笔悠悠收回,继续给李瑞中最后一个惨无人道的打击:“还有,我反悔了,年会致词的时候我都未曾说过这么多话,一千万似乎不够买我这么多时间给你解释这么多话听。所以,两千万,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支票和五花瓶一起送到我客房来。很诧异我们没走是么,就为了等这两样呢李先生。”
说完,何汝穆猛然惊觉刚才这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跟于薇有几分像,顿了片刻,缓缓收起了笑意。
最后看了一眼颓废欲倒的手下败将,优雅离开。
梁芊芮坐在车里稳如泰山,眼神凌厉非常,暗想如何对付于薇。
车外的林飞扬脚边的烟头足有五六根,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忽明忽暗的目光。
于薇这女人……
林飞扬倏地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回头问这两天跟何汝穆意外十分亲近的梁芊芮:“你和何少来真的了?”
他本以为何汝穆会对梁芊芮不理不睬,但此时又理又睬了,当真不符合他一贯作风。
梁芊芮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为什么不是真的?没记错的话,是你来我家找我,再带我来这找汝穆的。”
“你我都清楚,促成你们婚姻的是何老先生,我也是受他嘱托。”林飞扬冷笑着,心情不好,便也没有给梁芊芮留任何面子,“凭梁大小姐的智慧,在来之前,我不信你不会没有调查过何少。何少有喜欢的女人,还是喜欢很多年的女人,你不知道?”
“谢谢夸奖。”梁芊芮对林飞扬的夸奖不置可否,但对其他的反问不作任何回应,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平淡无波,“但若是结婚,汝穆的选择当然是以大局为重,你不也是如此?”
林飞扬对此不敢苟同,他不会反抗父母之命,不代表何汝穆不会,他不信何汝穆会为了这个女人而委曲求全。
“那么,于薇那个女人,是你们俩谁的?”梁芊芮不动声色抛出一个问题,“汝穆对她很好。”
“谁的也不是,”一想起于薇的倔脾气,林飞扬就没好气,“何少对任何一个人好都是有目的的,谁知道他又安的什么心。”
何汝穆上车之后,梁芊芮和林飞扬未再谈论这个问题,林飞扬看了眼他身后,忍住没有多话。
但过了片刻,忍不住出声问:“于薇呢?”
“抓贼去了,不用等她,走吧。”何汝穆垂头边发着短信边道。
林飞扬不禁有些担心,“她感冒还没好,别回头晕哪了……”
何汝穆闻声手下动作突然一停,半晌才道:“死不了。”
这话说的,林飞扬的浓眉蹙了起来,眉心一道川字露出,沉声说:“何少,你……”
“什么时候回去?”梁芊芮忽然偏头问何汝穆,打断林飞扬欲出口的指责。
“后天早上。”何汝穆头也不抬地淡道。
车内继而是一阵尴尬的安静。
两条消息报告返回后,何汝穆方放下手机开始假寐。
发件箱里一条消息:“我后天回去,给你买了礼物,等我。”
另一条消息:“现在订票过来,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将我书房的五花瓶清粉彩封装好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