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即便是靠运气,他还是赢了。
但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若不是段痕一身重伤,若不是他力竭而倒,自己此时怕已经是个死人,即便不死也必定重伤。
段痕被人抬了下去,影剑却也一转身就离开了。他连这个小子都无法战胜,还有什么脸来争天下第一。
莫阳和梵天奇也走了,他们看到了段痕的进步,而且他终究没有死。他们可以放心了。但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莫阳又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仿佛那一双眼睛又在看自己。
他们离开了,那个叫剑轮回的居然也离开了。
接下来几番战斗,那黑衣人和白衣人对战一局却打成平手,剑童在最后一场决斗中被一个名叫蓝倾城的人打败。这之前几乎没有人看好他,但他却成为了天下第一。
正当他站在擂台之上狂笑之时,却有一把巨剑凌空而将,蓝倾城,还没有被所有人看清自己的容貌,却被这把大剑一分两半!
所有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已被这一幕惊呆。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这把剑,他却已经把天下第一了结。
剑光散尽,浓雾却随之而起,众人怎么也看不清,这立在血泊中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黑衣人与白衣人走到那高楼之上,在剑无双身前单膝跪倒,齐声道:“属下雪禅子(墨灵童)参见宗主。”
原来这二人就是方才那年轻人所说的雪禅子与墨灵童。
剑无双道:“雪禅子,你这几年过得可好啊?”
那黑衣人却回答:“多蒙宗主挂心,属下还过得去。”这黑衣人居然是雪禅子。
墨灵童不等剑无双问,却先行吟道:
“灯下黄昏色,秋后绿叶枯。两行足迹似泪,泣声若无声。接口孤影独映,前后左右彷徨。泪眼寻明月,明月在云后,云后有人哭。雨渐落,风渐冽,人渐稀。归处何处,真有心身安乐窝?昔日欢乐尽去,来时伤痛苦多。仙乡无处觅,断剑如何续,无奈向往之。”
剑无双听他吟完这一首水调歌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但奇怪的是,这两人回来却居然没有向剑无双的师弟请安。
这几人向台下看去,也只能透过浓雾看到那人削瘦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却只是一步一步向台下走来。而他走过的地方尽是剑痕累累。而被他那浓雾一样的剑气包裹住的人,也必定是七窍流血,修为稍低之人已经命丧当场。
“他的修为,已经更上一层楼了。”那年轻人感叹。
“你,也认识他?”墨灵童问道。他居然直呼那人为你,看来他们以前不认识。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是你不认识我而已。”
墨灵童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剑无敌。”
“您,也是不求第二的弟子?”雪禅子显得无比的惊讶。他不敢想象,这个年轻人竟然与剑无双是同辈。
剑无敌道:“我和你们的宗主是朋友。你若是他的弟子,便该叫我师叔。”
“弟子拜见师叔。”雪禅子与墨灵童同时行礼。这二人回到了剑之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雪禅子不再冷若冰霜,墨灵童也开始多愁善感。
“我才这几天他不会走的。而且我猜,那个小子也一定会在这多留几天的。”剑无敌呵呵笑着,却已经离开了这高楼。很快,这周围就空无一人。论剑大会已经结束,天下第一已死,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三天,段痕昏迷了整整三天。而他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却是屋外浓的看不透的雾。
剑气!
“你醒了。”剑无双站在他床边。
段痕勉强站起来,道:“他,也在。”
剑无双点了点头,道:“他在等你。”
段痕道:“我这就出去,见他。”
剑无双不拦他,却问道:“你若是就此死了,那么你要做的事还能有谁替你做?”
段痕却反问:“你凭什么说我一定会死?”
剑无双道:“即便是我,也不敢贸贸然与他交手。你应该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就算现在的你已经今非昔比,但你有把握一定能赢吗?”
段痕沉默。他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剑无双道:“只要不走出这屋子,你就是安全的。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足够你生活一个月。一个月内,你可以让自己变强。只要你能接住他一招,他以后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段痕怒气却胜,问道:“难道你认为我一招都接不下吗?”
剑无双道:“现在的你,就算是站在他面前都未必能撑得过一刻,更何况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抗。别太低估了你的对手,也别高估了自己。”
段痕不再说话,又躺回了床上。
山洞,黑矮的山洞。
“你见到你要见的人了吗?”问话的人看起来颇有些怪异,佝偻的身子,露在衣袖外枯枝一样的手指,一张惨绿色的面孔,一副奸邪的笑脸,裹在身上垂地的黑色长袍。还有身旁一个黝黑大鼎,鼎里煮着不知名的液体正向上翻着气泡。
“恩。”有人问就一定有人回答。而回答的人却是那个被剑无敌看好的剑轮回。奇怪,他也以剑为名。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那个人又问道。
剑轮回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不会反悔。我谢谢你,让我完成了心愿。”
那人道:“我知道,你不会是个不守信诺的人。只是,你不需要一把剑吗?”
剑轮回摇头,从这山洞里走了出去。
“你想报仇吗?”一个死一样的声音在一个不存在的空间里问道。
这个不存在的空间,就是段痕的梦境。
“想!”段痕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就不该在呆在这里。”那声音又道。
段痕道:“我知道,可是……”
那声音道:“没什么可是的。那个人根本不足为惧,你难道连接下他一招的把握都没有吗?”
段痕沉默,此时他却还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感觉,这声音,都尤为的真实。甚至,还让段痕有一丝熟悉。
那声音道:“那老头的剑法的确不错,居然能帮你导气归元。但这剑法并不适合你,你该试试这一套剑法!”
“接招!”
段痕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拳紧握,一双眸子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已经躺了三天,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
此时还是深夜,他却没打算继续睡下去,而是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剑向门外走去。门外,有一把剑正在等着他。
浓雾很浓,段痕却已能在雾中看见那人的身影。
那人站在离他不远处,身上仍旧笼罩着一层剑光,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但段痕却已不再惧怕。因为方才在梦中,他领悟到了一招,绝对能克敌制胜的一招。
段痕朝那人走去,对那人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任谁只要看一眼就一生无法忘记的身影。
“我来了。”段痕站在那人身后说道。但那人却仿佛听不到。
是的,他根本就听不到。因为他根本没有耳朵,不只是耳朵,就连鼻子眉毛眼睛嘴他全都没有。一个脑袋就像一个鸭蛋一般,而且是那种被烧焦了的鸭蛋。不止是脸,他全身都仿佛是从火海里打捞出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没有穿衣服,一根布条都没有披在身上,但却没有人能分辨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更不要说美丑。而且,这个人只有一条右臂,左臂已被人齐根削去。
像他这样的高手,有谁有本事能将他烧成这个样子。即便是身在火海,他一身剑气也足以自保。又有谁能将他的手臂齐根削断。答案只有一个。
他自己。
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但他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只是为了追求剑道?
不懂,真的不懂。
那人转身,他的剑缓缓举起。段痕看不出这一招中的变化,因为自己的感觉已经被牵动。不过好在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觉得恐惧。随即身子向后一退,腰马发力,剑锋上挑。他居然打算用那一招。难道他自己不知道那一招他根本还没有掌握,在此时用这一招不外乎孤注一掷。
他当然知道。
所以……
“他们两个人,终究会有一场战斗的。你不打算看看?”剑无敌坐在客厅靠左的椅子上,旁边的红木茶几摆着几样干果蜜饯,却已被他吃下去大半。
剑无双道:“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即便再练十年,也未必能接下剑一招。”
没错,那个怪物的名字就叫剑。
除了这个字,还有什么名字配得上他?他还需要什么别的名字吗?
陡然间,剑光一闪。
剑无双与剑无敌同时朝那剑光出处飞奔而去。
庆幸,他们至少没有完全错过这一战。
的确只有一招,但一招过后段痕虽然受伤很重,却还站在那里。这伤却不是因为催动那一招而造成的,却是因为和剑那一招硬拼不敌而造成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使用这一招竟会如此的顺利,非但没有血气翻涌之感,更觉得经脉通络,说不出的舒服。
“这怎么可能?”剑无双低声感叹。不是感叹,是惊奇。
剑无敌却道:“师兄,你真的老了吗?你难道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那一招吗?虽然形似,但神髓已变,这根本就是,魔中招式!”
剑无双一个箭步冲到段痕身前,揪起他的脖领,喝问道:“是谁教你这一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