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锋道:“现在我就杀了你,你如何反悔。”
他的剑还未抽出,却有一只手阻挡了他。白羽一直站在一旁未动,让含锋动弹不得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沙子黑色的沙子!
“黑沙!”含锋猛的想起,只是他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却不想他居然还活着。
而只是这一闪神的功夫,传月与白羽却双双飞出这山洞。黑沙化作一缕黑风,也随之而走。含锋出动想去追,却根本看不到那三人踪影。原来传月一直与含锋周旋,就是为了得到含锋的那个承诺,同时也为了拖延时间。
此时,日已西落。
夜,黑的如浓墨。
黑夜之中,一条几乎与这夜融做一体的身影拖着一把暗黑的长剑蹒跚的向前走着。
他的前面有路,却没有尽头。
他的手中有剑,所以就还会有杀戮。
如今夜的杀戮。
据说这杀戮是自晨曦起始,直至此时黑夜将尽之时方才结束。死在这把剑下的生灵包括猪狗牛羊在内不下万条,所以这把剑才会如此的黑,所以这个人才会如此的乏。
酒,又是酒。
在他的生命里仿佛只存在两种东西,酒与剑。
酒能延续他的生命,而剑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还在延续。
也许能令他感觉到生命延续的并不是剑与酒,而是鲜血与杀戮。
天快亮了,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
斜斜的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令他的脸显得苍白。
街边卖早点的小摊已经摆了出来,他拖着他的剑一身酒气的来到一家卖豆浆油条的小摊做了下来。血腥与酒气让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一个宿醉的屠夫。但是在这里却没人会这样以为,因为这里的人知道他是谁。也因为这里的人不想死。
他不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位白衣少年,这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却也正如二十多岁年纪的人一般意气风发,满面荣光。这人的手里摇着一把纯白素面折扇,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柄白玉剑柄,白玉剑鞘的长剑,甚至连剑穗都是纯白色。这一黑一白两个人坐在这里当真是极其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的食物端了上来。是两大盘肉包子,每一盘里至少三十几个。还有一盘十七八根油条,还有一大海碗的豆浆。
这食物原本应该足够一两家子人吃上一两天的,但是他却风卷残云一般将这大桌子食物吃了个精光然后一仰头喝干了那一大海碗豆浆。然后站起身便要走。
“就不等他了吗?”那白衣人忽然问道。
黑衣人不去理会,仍旧向外走去。
白衣人依旧摇着折扇,轻声道:“据我的眼线来报,剑之宗里,那不求第二的星杰宝剑已经被剑无双赠与了一个无名的毛头小子。不过那小子也真是了得,居然一把人一把剑,拔了无虚剑道。他今天,才刚刚十三岁。”
“他是谁?”黑衣人问道。
白衣人道:“等等,等一个人。那个人来了,我们自然就会知道答案。”
果然,一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这人身上没有佩着剑,却带着五千两黄金。
他,正是天三少身旁为他捧剑的剑童。
“你来了。”白衣人折扇一合,将桌上那纯白的剑抛给了剑童。
剑童却不身手去接:“你……碰过,不……干净。”
白衣人无奈摇头,却也不去理会那把剑。
剑童站在原地,道:“十天……之后,剑之宗,论……剑……日。”
白衣人道:“我知道,不然也不会约你来了。”
剑童道:“他……也……来了。”
黑衣人手中的黑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的,是他。”
剑童道:“恩。”
黑衣人弯腰拾起黑剑,抬腿便大踏步而去。
白衣人却明知故问:“老兄又是这么急,到底要去哪啊?”
黑衣人不回答,现在就算他回答了白衣人也听不到。但白衣人当然知道,他是要去剑之宗,去会一会他那位老相识。
白衣人又问剑童:“你去吗?”
剑童道:“去。”
白衣人却道:“可你没有剑。”
剑童道:“我……就是……剑。”
白衣人哈哈大笑:“我真怕你会变成第二个他。”
剑童道:“他……是他,我……是我。”
剑之宗的论剑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届时天下有名或想成名的剑客都会来参加。原本的天下第一已经死了,现在的天下第一却没有人知道是谁。有谁会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呢?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个吧。
影剑还住在自己的雪山上,他的鹰和他的剑都还在。还有一尊一人高的冰雕。在他手中,除了雪玉还能雕出谁的身影呢?
在他心中,只有那么一个雪玉,那么一个对他没有丝毫爱的雪玉。
影剑的剑在翻舞,冰屑如雪花般飞溅、散落。而其中却没有夹杂这个痴情汉子的泪。他从未流过泪。他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流泪也不会喝酒,泪和酒会让他的意识模糊,让他看不清脑海中的那个身影。他不舍得,你让他怎么舍得?换做是你,你又会舍得吗?
一个个属于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的一转身一回眸,她存在在他脑海中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都舍不得忘记,他只能用这一块块冰将自己的记忆保留。
他雕成的是一个笑脸。
抬手,他想去触摸他的脸,当他的手无限接近,只差那么一点的时候,他却把手缩了回来。她的美,岂是他这侏儒可以染指的。
门外有脚步声,影剑立刻回过头去。
“你……你……你来……来了。”见到这个人,影剑不禁语塞。这人,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雪玉吗。
雪玉道:“恩,我来了。”
“你有什么事吗?”影剑在心里想过千万次与她见面时要说的话,要做的表情。他甚至也想过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乎她。至少她离开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留恋,也许她就会好过一些。她好过了,自己就算再怎么受罪,又能怎么样。
但到了此时,到了真正见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被融化了,他宁念化成水,宁愿被她踩在脚底。就如阿难说的:“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愿伊从桥上走过。”佛尚且不能断了爱,何况人。
雪玉道:“你救了我,我来谢你。我知道金银财宝你看不上,这是我天山珍藏的梅雪佳酿,希望你笑纳。”此时已有四个人抬着一个大瓮走了进来。瓮口用胶泥封住,却仍能闻到散发出的酒香。据说酿这酒除了需要上等的粮食,还需要特别的水。那水是用初冬时落在梅花上的雪化成的,而且只能用第一场的雪。酿这一瓮酒,至少需要收集几十年的雪水,酿起来不易,喝起来自然更舍不得。
“谢。”影剑忽然笑了出来:“我需要你谢吗,我需要你谢吗!”
“好!”
影剑走到瓮前,啪一掌拍开封泥,四个大汉合力抬的酒缸他一个人就举了起来。然后,和着自己的爱和心碎,把这一瓮酒喝的一滴不剩,而且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这是她给他的酒,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糟蹋。
“我领了你的谢,你不欠我的了。”影剑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不会让自己流泪。
雪玉大声道:“好!好!好!”
“好一个堂堂男子汉!好酒量!好气度!”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仰天长笑,笑的那么狂!
转身,雪玉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
“剑皇死了,我不想永远做寡妇。但是,就算我要嫁,也一定要嫁给天下第一的男人。”
这次她真的离开,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剑又在翻舞,雕出了狂笑的她。
“你见到他了?”剑无双站在段痕面前,他对于段痕,却是十分的在乎和看重。
段痕点了点头,却又想起那个人,那把剑。他第一眼看到那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却只看到一柄无比巨大的利剑竖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仿佛要被这一把巨剑之上的剑气绞碎。
“你知道他所学的剑法吗?”剑无双又问。
段痕这次却知道:“我能感觉的出来,和那一招剑法很像。”那一招剑法,说的自然是黄帝留下的那一招。
剑无双瞟了眼段痕手里的星杰,问:“妙义应该告诉过你,他想要的是什么,对吧。”
段痕将星杰握的更紧,道:“知道。”
“那你知道那时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吗?”剑无双追问。
段痕沉思片刻,回答:“因为这里的规矩,只有在试剑石才能与人比剑。”
剑无双摇头:“因为那时你还不配他出手。但终究剑在你手里,他不会夺走你的剑,因为那是对剑的尊重。”
段痕愕然。
剑无双微微含笑,又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段痕却道:“不记得了。”
剑无双又问:“那你学到了多少?”
段痕道:“一万两千四百零一招。”
剑无双呵呵一笑,道:“这你倒记得清楚。”
段痕道:“是不敢忘。”
“好!”剑无双道:“现在,我应该可以教给你我的剑法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学的就是我的剑法。”
“你的剑法?”段痕虽然不懂,却显得欣喜若狂。他见识过剑无双的剑法,若是真的能学到他的招式,对自己一定有很大帮助。甚至能帮助自己将正邪合二为一。那就真再好也没有了。而且,他也能更加了解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