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左伊傻,她自己也觉得不聪明,可是没那么傻,糊涂不等于傻。
关于这次婚约,正如不知道秦骏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左伊也不确定是否还如从前那样单纯因为所谓爱情。
钉进墙里的钉子,就算拔出来,还会留下一个填不满的坑。
何况左伊这些年钉了拔拔了钉,心头早以坑坑洼洼。
她扪心自问,对秦骏的感情真的还停留在十六岁的迷恋、二十六岁的热忱吗?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对这段感情她付出太多,可以说倾尽所有,她就像是带着全部身家闯进股市,结果一路熊市,被套得死死,马上就要血本无归被踢出局,此时结婚就像是补仓。虽然不能解套,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是止损的最妥帖的办法。一来给自己个心理安慰,至少这么多年没白忙活,能得到一纸婚书压在箱底;二来有点耐心和运气的话,熬过这个漫长的熊市,迎来大牛市,可就赚大了。
左伊又自己的计较,但是一想到也许她对秦骏的感情里掺杂了这些计较,她又烦恼不安。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标签,比如美国总统、第一个登月的人、孝子、荡妇,左伊觉得自己如果只能用一个标签来注释的话,从前肯定是“对秦骏爱得死心塌地的人”,但是现在这个标签上的字迹淡去,又涂鸦一般加上点别的东西,模糊潦草。
稍微夸张点说,对秦骏的爱涉及到左伊基本的人生观价值观,何以为爱关系到何以为人、何以为生的问题……
当然,左伊并没有很执着于这些纠结,大多数时候她的头脑就像个混乱的房间,太井井有条了反而令人不舒服。
何况她有的忙,忙和秦骏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秀恩爱,稳定人心,忙筹备下一年的婚礼。
表面上事情在好转,秦骏现在即便是应酬也会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会接她的电话,只要她不太过黏人,没有更多的桃色的绯闻传进她耳朵里。
她问秦骏:“真的不做playboy了?”
秦俊说:“我本来也算不上,随波逐流而已。”
左伊说:“那不打算随波逐流了?”
秦骏说:“差不多。”
左伊说:“比我预想的早了十年。”窃喜。
她去书店和易雯小聚,忍不住夸未婚夫现在表现多好,简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秦骏会收心,我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说实话,没想到三十岁就等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要四五十。”
易雯不以为然:“不过是暂时的。”
左伊说:“未必,男人就像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不需要替他们操心了,反过来还会来照顾女人的感受。”
易雯说:“反正你不过是被动等,祈求男人垂怜。万一他们不花了,你就感谢天感谢地。“
左伊说:“有一颗感恩的心没什么不好啊。”
易雯说:“……算了,时间会检验一切。我也希望他没让你失望。”
左伊并没有她表面上那么自信,起码她在一个私人的社交场合发现秦骏和左佑面对面若无其事地交谈时,她的心内颇不平静。
左伊穿过人群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扰那两个人一场看似轻松的交谈。周围人各有小圈子,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小麻烦,但是她知道脑后勺长眼睛的不止一人。
她不想表现得太咄咄逼人,但是就此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地躲开又未免窝囊,归根到底,秦骏为什么要在这个半公开的场合搭理那个女人?他为什么不考虑下她的尴尬立场?
左佑似乎心有灵犀地回眸对她一笑,毫无芥蒂的样子,左伊咬咬牙,端着酒杯施施然走过去。
秦骏看到她,提前迎上来几步,低声警告:“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人们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只在乎你表现得是否大度。”
左伊笑说:“放心吧,我是要做秦太太的人,怎么会给你丢脸。”
左佑已经靠过来,笑吟吟地说:“姐姐,我过来和你和姐夫打个招呼——你这身黑色的裙子真漂亮。”
左伊也笑脸相迎:“你这身白色礼服也很好,这一季的新款,nice taste.”
左佑说:“时尚方面姐姐你是专业人士,以后我还要多多跟你请教。姐姐你不要嫌我什么都不懂就好。”
秦骏见姐妹俩场面上相安无事,放心被别人搭讪走了。
左伊笑着对左佑耳语:“我警告过你不要叫我姐姐,听着恶心。”
左佑笑说:“可是我想不出来别的更恰当的称呼了,姐姐。”
左伊说:“既然这样,那你一定不介意我叫你表子吧,嗯?小表子。”
两个女人眼锋交错,都是笑里藏刀。
左佑说:“真是让我有些意外。姐姐你原来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的人。”
左伊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她完全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我会的当然不只动手教训婊子,还有更多。不然你以为只要装可爱装无辜,还有激怒我,就可以得到一切?”
左佑可爱地嘟嘟嘴:“当然没那么简单,我也不只会装可爱而已——其实你也挺可怜的,空有一颗恨嫁的心,年纪一大把还像守着瓜田的老农一样含辛茹苦的。姐姐,看你这么努力,我都替你心酸。”
左伊说:“我不怕做老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能得到什么?只会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左佑说:“我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等着瞧吧,你赢不了的。”
左伊说:“你这是正式向我宣战了?”
左佑说:“我以为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战争的决心了。”
外人看两人都是笑靥如花,相谈甚欢,却听不见两人互吐恶语。
派对结束,回到家,左伊把高跟鞋褪下来,光脚走到沙发上,揉着酸涩的脚踝。
秦骏看了她一眼:“你在生气?”
左伊一口否认:“没有。”
秦骏说:“你有。如果没有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喋喋不休,这么沉默可不像你。”
左伊说:“好吧,我在生气——你和左佑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骏说:“你想听实话?”
左伊心里一惊,看住他。
秦骏笑了下:“实话就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只当她是你妹妹。”
左伊说:“她不是我妹妹。”
秦骏说:“理智点看待这个问题——不管你承不承认,除非你去医院把身上的血都换掉,把骨髓也换掉,否则的话,你们就是血缘上的妹妹。还有你爸爸,为了你自己好,最好找个机会和他缓和下关系。”
左伊说:“我不想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这个是感情的部分。”
秦骏叹气:“随便你,我只是提供参考。”
左伊说:“我就是不想和那个女人见面,你让她那么随便靠近你,勾引你,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
秦骏说:“我说了,现在我们没什么。而且,如果你没忘的话,我对你们家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在工作上我没理由不见她。”
左伊说:“我知道你又会说大度一点之类的话,但是我是女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在意。她今天对我说了一些话,很不客气,摆明了对你有企图……你看见她又想到夏明鑫……”
秦骏大怒:“好了!你能别胡闹么?!”
左伊忍着怒气,说:“我也不想吵架……我去洗澡。”
她躲到浴室,偷偷哭了一场,振作了下精神,平复了心绪,想不能亲手把秦骏推倒那个女人那边。她相信现在他的心理天平上还是倾向自己的,那么她也必须相信秦骏和左佑只是生意关系,没有其他。
她想出去想和秦骏讲和,打开门却听到秦骏在讲电话,语气严重。
她走过去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秦骏说:“我妈的电话,让我去趟医院。”
左伊说:“出什么事了?是你妈还是你爸病了?”
秦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穿上衣服,说:“她不肯说,但是听上去问题很严重。”
左伊说:“我也去。”
她连忙匆匆穿衣服,头发还湿着,跟着想往外跑。
到了医院,左伊吃惊地发现,不但是秦父秦母都在,还有她爸爸左安邦。
秦骏看父母似乎身体无恙,问:“让我来是什么事?”
秦母表情古怪:“出了点事情……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看着左伊皱眉。
左父冷哼:“来的正好!——左伊,我问你,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又欺负小佑了?!每次见你之后她就受伤害,你怎么这么恶毒!”
左伊说:“爸,你来这干什么?左佑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家的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左父大声说:“关系大了!小佑被你气的精神恍惚,一脚踏空从楼梯上跌倒,到医院来检查才知道动了胎气。她才说有了身孕,是秦骏经手的!这事我看你们年轻人是不能妥善解决了,只能把秦家两个懂事理的老人请来主事。这里都是当事人,唯一不该出现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