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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在云京的福来客栈里,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洒进来,里面吃酒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桌前,懒洋洋的点着几个小菜。

一个小二从台阶往二楼而去,敲了敲雅间的门。

“咯吱!”一声,里面一个银发老者开了门。

小二匆忙把药酒盘子送上去道:“这是您要的跌打药酒,还有一些纱布。”

银发老者看上去有六七十岁,衣着很是破烂,个子不高,胸前挂着一个酒葫芦,面色很苍白,不过眼睛好像天生就像月牙一样往下弯的,洋溢着一股和善温顺。

“嗯。”老者微笑的把盘子接过来。

小二踮起脚尖往里面瞅了瞅,不好意思的说:“呃,还有一件事情,老大爷,我必须要跟您说一声。”

他抬头听。

“小的知道里面的那位公子受了重伤,但是受伤就要去看大夫。”他抱歉的搓搓手道,“他这么每天在里面哇啦哇啦的乱叫,小的这里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做生意了。”

白发老者眨眼听了听,片刻点点头,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个银锭子,塞在了小二的手里,精明的眨眨眼。

小二想再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也就罢了。转身走了下去。

老者关上了雅间的门,回头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接着“咣!”的一声把盘子置在了桌上。

趴在床上的东方夜一个机灵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义父!”他无奈的开口。

老者坐在旁边,无奈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本道,把本子举的和自己一样高,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始念:“住宿费三两二钱,饭前四两,贴药钱一两,解药钱九十八两三钱,茶水钱半两,刚才给了点小费十两,你总共欠我一百二十七两五钱……”

“义父,你至于记得这么清楚——”

“少废话,老头子我一年才乞讨二十两,你这么一受伤,直接花了我六年的银子……”老头无奈的拨开酒葫芦,品了一口酒。

“你那葫芦里的酒可是我从秦府的酒窖里偷出来的,义父,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东方夜胳膊上缠绕着绷带,像是一只木乃伊一样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说。

“嗯,这个可以抵十两银子。”老者心不在焉的说,“这是行价,再不能高了。”

东方夜无奈的偏过头,结果脖子僵硬,这么一偏,又“咯吱”一声,好像才接好的一根骨头又断了。

“你别动,再动我没有银子再找人给你接。”他把双腿翘在桌子上,闷声道。

“义父,你的袖子里面,还有一片金叶子呢。”东方夜了然的说。

“嗯,那东西,是在开封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施舍给我的。”老者自豪的说,“那片叶子是慕容萧的。那小子真狠,竟然把你打成这个模样。”

“呃,你怎么知道叶子是他的?”

“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小子,你入世尚浅,这种事情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老者啧啧摇头道。

“义父,蝶韵入宫了,我今天黑夜会入宫去找她。”东方夜费力的撑起了半个身子。

“你爬着去找她啊?”

“我……”

老者无奈的摇摇头,举起葫芦要喝酒,倒了两倒,发现里面一滴也没有了,转头看着东方夜:“去之前,先爬到秦府,再给我偷点酒来。”

“……”东方夜错愕的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你是顺路。”老者走上来,把葫芦挂在他的脖子上,“也难得你义父我之前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你找解药了。”

“……”

东方夜无奈的长嘘一声。天终于黑了下来,这几日冷苑很安静,冬天过去了一大半,前一次下的雪已经全部消了,可是天气仍然很冷,气温一如既往的低。

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够安安静静的洗一个热水澡,那会是一件非常幸福,非常甜蜜的事情。

“姑娘,热水还够么?”小雪拎着一个木桶满头大汗的在外面问。

“嗯,够了,外面那么冷,你先回房间休息吧,不用在外面守着了。”楚泱用修长的手指,把水从肩膀顺着白皙的胳膊流了下来,晶莹的水珠缀在肩膀上,如珍珠一样惹人怜爱。楚泱的脸给热水喷的红润润的,像是抹着浅浅的胭脂。

水盆里,飘着几朵野花瓣,这是冷宫自产自销,冷苑里专门有一片小院子里面种着这小白花,花瓣很大,颜色很纯正,兀自散发着一股优雅迷人的芳香。

楚泱拖起其中的一片来,在唇边吻了一下,冷宫用不起高贵的玫瑰花,就用这花来代替一下,出浴之后,身体上又会带上一种别样的芬芳。

不过,早就听说皇帝有专门的浴池宫,偏偏自己只能坐在这小木盆里,胳膊和腿全伸展不开,还总是觉得这用木板拼起来的木盆,会有散架的危险。

“姑娘,你真的不需要热水了么?”小雪在外面又问了。

楚泱无奈道:“真的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等等就好了。”

小雪在外面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眉梢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嗯。”楚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外面的小雪把木桶摆好,就晃荡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时候,云之澈的銮车从青石小道上转了过来。车走的不快,宁公公坐在前面发呆。平日,皇帝见楚泱那是很急的,偏偏今天,是云之澈亲口吩咐车要走的慢一点。

因为,这一次,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楚泱道歉。

那一日和蝶韵坐车一同逛皇宫的事情,需要一个理由。

可是,皇帝又很清楚,全部的理由都是掩饰,不如直白一点好。

我错了,对不起——

这样说太没面子了。

我是有原因的,如果你相信我,就给我半个时辰,认真的听我把这件事情解释一下吧……

或者直接使用一个美男计——

楚泱,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能从这么一双精致美丽的墨色双眸之中,看到一点点对你的欺骗么……

云之澈无奈的揉揉眉梢,以上三种好像全不能成立,那么到底应该怎么说?

“皇上,到地方了。”小宁子回头道。

“这么快。”他嗯了一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皇上,你想好了没有。”小宁子问道,“其实奴才认为,楚泱姑娘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如果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天,你就来道歉的话,可能还会有转机。”

“……”云之澈冷冷的问他:“朕问你,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五天了。”他回答。

“那你说还有个屁用!”边说着,云之澈从车里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长呼吸了一下,抬头往楚泱的房间里走去。

楚泱的房间黑着灯。

他认为楚泱还在睡觉,正准备推门而入,正听到旁边的房间里,有小声的哼唱——

“为你打开时间的锁……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云之澈皱眉,一偏头,看到外面摆着一个装着热水的木桶。他来到这房间旁边。门开着一个小缝,他正看到在那凤舞的屏风上面,搭着楚泱的衣服。

鲜红色的小袄和一件大红的披风,那还是他亲自送给楚泱的冬装。

他在外面怔了一下,天上飘过了一丝乌云。

正好挡住了他唇边的一抹暗笑……

云之澈小心的推门而入,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回头把门关上。

“小雪?你怎么又回来了?”楚泱无奈道,“早就说不需要热水了嘛。”甜腻的声音,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猫。

云之澈在屏风外面没动。

楚泱透过朦胧的雾气抬头,看到云之澈在屏风上面的剪影,脸色一惊,匆忙把肩膀缩在水面以下,只露着一个脑袋:“皇上?”这一句声音很平稳,不至于太慌张。

云之澈轻声咳嗽了一声。

“谁准你进来的?”

云之澈没有回答,也没有绕过屏风来,在屏风后面问楚泱:“楚泱,朕跟你商量个事情吧?”

楚泱觉得嘴角有点抽搐,这家伙半夜偷袭到这里,竟然要商量事情……

“什么事情?”

“朕前两天做错了一件事情。”他很认真的说,“你如果原谅朕,朕就不进去了,如果不原谅,那朕就进去了……”

“……”楚泱给他的话说的乐了,“你威胁我?”

“嗯。”他回答,想了好几天,实在不知道如何求的楚泱的原谅,今天来这里,正好赶上了……

楚泱扁扁嘴:“皇上,这是第几天了?”

“第五天。”

楚泱点头:“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有希望,今天来,没门。”楚泱心里想,这几天你做了什么去了,今天才来?

没有想到他在外面平静的说:“楚泱,你没有选择。”他靠在屏风上面,说,“你想想看,如果你不原谅朕的后果。”他今天是来威胁的,他占着主动权,不是来求着她原谅的……

这个道歉的态度,明显很有问题……

楚泱皱起眉头,冷冷的问:“你竟然逼我?”

“嗯。没错。”他靠在屏风上面,淡淡回答。

楚泱的眼睛在不远处的干净衣服上扫了一眼,狡猾的眯了眯眼睛,伸出修长胳膊去拿那个衣服,嘴上还在拖延时间:“皇上,其实你没有必要来让我原谅你呢。”

“怎讲?”

“我那天任性气到了蝶韵公主,你没有惩罚我,就已经是你对我的仁慈了。”楚泱很诚挚的说。

他没吭声。

楚泱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拿来,轻轻的从水里站了起来。

“还有,你为了我,再一次违反太后娘娘的命令,来这里看我,我也很感动……”

“嗯。”他靠在屏风上,简单的嗯了一声

“还有……”说到这里的时候,楚泱已经小心翼翼的披上了一件外套。正伸手系衣带。

“轰!”的一声。

屏风竟然给云之澈靠倒了……

他和她全惊了一下,他可以对祖先发誓,他不是专门推倒的,在屏风倒的一霎那,他差点跟着一起跌倒,重重的往前迈了一步,才稳住。

于是,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了电影里非常戏剧的情况——

楚泱的衣服上总共有六个带子要系,可是如今一个也没有系住,就是系住一个至少要五秒,至少要系主三个才能把胸前的重要部位挡住,三个系完是十五秒,十五秒,对方可以看三个来回了。

楚泱的身材很好,皮肤白皙,玲珑剔透,加上那一张红扑扑的脸,简直就是出水芙蓉。

云之澈惊了下,抬头先看到的是楚泱的红里透白的脸,接着也不能说这皇帝没有道德,目光一下没有把握好,就自觉地往下看了。

给了谁也会看的。

反正人家没有挡,难道自己捂住眼睛不成?

“……”楚泱怔住了,反正给看见了,系住也没有用,只能匆忙把小衣服捂在胸前,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很想他说一句,对不起,朕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他是皇帝。

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看了就是要负责的。这是常识。

“你是故意的。”楚泱实在想不清楚,那么大的屏风是怎么倒的。

“……”他竟然没有解释,想了想说,“嗯,是。”

“……”她在那一秒,第一次有了想自杀的冲动。

“你……”不管平日多么镇定,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会抓狂的,“你别往前走。”

云之澈心里一直在乐,第一次见楚泱那双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有了惊恐的神情,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淡淡的说:“楚泱,朕……”

“别跟我说话!”惊慌失措。

他从地上捡起了挂在屏风上的那件很厚红色绒毛披风,神色异常平静的说:“你这么站着,会生病的。”一脸关切。

“朕帮你披上吧?”

“……”楚泱红着脸皱起眉头,轻声说,“你往前走,把衣服给我。”

他点头,往前走了走,来到她的面前。

楚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就拿披风。

他轻盈的一抬手,把披风举了起来。

“你……”楚泱皱眉的时候,云之澈微微一笑,猛的扬起披风,在裹住楚泱的同时,竟然把她从水盆里的横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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