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一个人回到了冷苑,一头栽在床上,可是偏偏这床铺也是云之澈送来的,充满了他的味道,淡淡的,却足已蛊惑人心。
楚泱又舍不得把这床铺扔出去,只能懒洋洋的从床铺上爬起来,正面朝上,看着天花板,不管怎么说,可怜的床铺是无辜的。如果逞能,倒霉的是自己。
楚泱回来的时候,李楚楚正在外面看书,见楚泱脸色很差,推开她的房门,楚泱匆忙捂住眼睛,大声道:“别开,我不能见阳光。”
“……”楚楚无奈的走进来,坐在她的旁边,把她的手搬开,她就任性的翻过身子去。
“你怎么了?”她关切的问楚泱,“给人欺负了?”世界上能欺负楚泱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
“嗯。”可怜兮兮的点头。
“谁?”
“……说不清楚。”楚泱摇头。
楚楚挑眉,淡淡的说:“我听大家说,今天西漠公主入宫了?”
“嗯,西漠公主?”楚泱从床铺上翻起来,看着楚楚。
“嗯,蝶韵公主。”她回答,“你不会是和她起了冲突了吧?”
这丫头还真是聪明的让人无奈。楚泱扁扁嘴,又把头埋在被褥里。原来人家是在陪公主逛皇宫呢。
完了,自己把人家的美丽幸福的第一次约会搞砸了。
“你没事情吧?”楚楚左手掰了掰楚泱的肩膀,楚泱突然回头,握住了她的手。惊得她退了一下,惊呼了出来。
“怎么了?”楚泱没有想到她的反映这么大,看了看她的左手,才看清楚在她的中指上竟然有半个指甲是没有的。
“你的手怎么会这样?”楚泱问。
“没什么,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小时候用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是你一直没有注意罢了。”李楚楚摇摇头,把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还是少关心我了,昨天你一直没有回来,今天中午回来,又面色不好。”
“嗯,我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楚泱点点头,很同意她的观点,自己脾气不好的时候八成是因为睡眠不足。
“不过,我想那个公主会很快搬进冷宫来吧。”楚楚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多一个同伴而倍感高兴。
“臭丫头,你竟然希望人家失宠,搬进冷宫来?”楚泱眯起眼睛问。
“失宠?”她微微怔了一下,“拜托,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是得宠的?”
“……”说来说去,事情又说了回来,楚泱不想再讨论这个很没有价值的问题,于是,一反身就进了棉被,楚楚没有办法,帮楚泱拉住了帘子,脚步轻轻的出了门。
楚泱这一觉一如既往的绵长,今天心情不好,又很累,于是一头从当天中午到了第二天中午,才二十几个小时,这比起自己原来的记录差的太远了。外面又是一个艳阳天,楚泱坐在床上,睡饱了的后果就是大脑会自动过滤,对于昨天的不美好的事情,她早就抛到了脑后。就是世界也不在了,她的棉被还是在的,它们总是表现的异常忠诚。
外面的月琳在浇花,看楚泱在门口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月琳偏头道:“你起的这么早,我以为你醉酒之后,至少要两天。”
楚泱懒懒散散的走出来,左右看了看,看她浇的那盆花已经快要给这丫头淹死了,楚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不会浇花,就别浇。”
“如果不是小雪不在,我才懒得干这种事情。”月琳也很无奈道,“我在家乡的时候,只知道怎么把花掐死。”
“小雪去什么地方了?”心不在焉的问。
“小雪去清则宫了。”月琳大大咧咧的说,也没有经过大脑。
“去做什么?”楚泱心里琢磨,自己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全搬进冷苑了,已经没有东西在清则宫了。
“听说今天上午,清则宫进了新人,吩咐拆栅栏呢。”
楚泱眼睛一立:“什么?”
“清则宫拆栅栏了。”
楚泱只觉得心底一冷,不解的看着月琳:“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
“不知道,不过清则宫要住人,还围着栅栏也不好……”月琳说完,仿佛才意识道,抱歉的看着她,“呃,楚泱,我的意思是……”
楚泱狠狠的咬咬牙。虽然那栅栏没有棉被重要,不是自家的亲戚,但毕竟是自己的东西,好歹也是个邻居,好好的给人拆了,心里多少有点压抑。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一大早就走了。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回来了。”她回答。
楚泱在原地想了想,她不想再去起冲突,能够住在这里就已经不错了,这完全符合她当初时候的想法,她是很知足的人,平平淡淡就很好。当皇后当正妃的事情,她没有奢求,可是,微微的怒火仍在胸口燃烧,楚泱想了想,忍了忍,没有准备去捣乱。
用手抓了抓头发,楚泱扭头往外走。
“你干吗去?”
“我去外面闲转。”边说着,楚泱晃悠的往外走。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是冬天中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楚泱抿了唇,从冷苑出来,准备在这一带转了转就回去。想起来,太后娘娘真的很奇怪,自己出宫的事情也没有重罚,自己这么大一个嫌疑犯,竟然还准许她在外面转悠。
楚泱想着就沿着道路转到了慈瑞宫。
小梅在慈瑞宫里张罗着什么,看楚泱在外面,三步并作两步从里面奔出来道:“姑娘,你怎么来了?如果给娘娘看到了,又要你去暗房了。”小梅煞有介事的说。
“嗯……”楚泱其实有进去请安的心,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准备绕走,临走问了一句,“你们在准备什么?”
“嗯,今夜是蝶韵公主入宫的宴会,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说公主是第一次来,基本的接待还是要有的。”小梅回答。
楚泱的心又沉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太后娘娘就是喜欢聪明的丫头,当初不是也对自己很好么?
当初,当初——
楚泱不喜欢纠结于敏感的字眼。轻轻扬起嘴角,给了小梅一个分外安然的微笑,就往前走去。
再走不远就是清则宫。
清则宫外的栅栏已经拆的差不多了,而且这群人竟然把红色的宫墙全给刷成了绿色,楚泱的目光往里面去。
看到了那两头牛。
“扑哧”楚泱差点笑出来,不过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在那栅栏的外面,跪着一个丫鬟。削瘦的背影,在小风里面有点瑟瑟发抖。那人正是小雪。
“小雪。”楚泱往前来,小雪看楚泱来了,目光一下就柔和了起来,匆匆道,“姑娘,这栅栏……”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楚泱问。
“没什么。”小雪犹豫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事情?”
“姑娘……”
楚泱眉头一立,冷声道:“你不说,我进去问。”
“姑娘别进去,蝶韵公主已经搬进去了。”小雪匆忙阻止,“那个公主从昨天就一直发烧,说是给牛吓到了,太后娘娘吩咐,先让她住进清则宫里养病。”
楚泱对这个消息没有多大的兴趣,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那你为什么跪在这里?”楚泱蹲下来,抚摸了一下她冻的通红的小脸。
“我是——”小雪又犹豫了一下。
“你说出来。”
“是那个公主让小奴跪在这里——”
“为什么?”
“小奴之前说。”小雪酝酿了一下,突然说,“我跟她们说,别搬那么多东西进来,她们早晚得搬出去,这地方是楚泱姑娘你住定了……”
“……”楚泱愣住了。这丫头是跟着自己呆的时间久了,脑子太先进了,完全不顾死活了。
“姑娘,这事情是我做的,我不会连累你的,她们让我跪着,我就跪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当丫鬟的,不能给主子丢人。”小雪镇定的看着她,“况且,我说的是实话,我就跪在这里,睁大眼睛等着看她们搬出去……”
真是——楚泱的心里一片感动。抬头看着小雪坚持的神情,自己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你先起来!”楚泱轻声说。
“姑娘……”楚泱把小雪从地上搀扶起来,看了看院子的两头牛道:“为什么把那两头牛引到里面去?”
“那个公主说,这牛是她见到的最有灵性的东西,她喜欢的很。所以硬要把他们牵进去守着。”
不得不说,这个公主……比自己有病。
楚泱目光往里看,看那牛给黑布蒙住了眼睛,蝶韵公主经过昨天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少了对这牛的喜爱,从里面走出来,轻轻的抚摸着牛。
心不在焉的看了两眼,住就住吧,拆就拆吧,楚泱懒洋洋的往回走,路过马厩的时候,看到红米在里面吃东西。
红米的心上人不知是谁,反正红米每天很注意饮食,身材和皮肤都在极力保持。楚泱在外面看了两眼,一偏头,无意中看到两个服饰怪异的丫鬟你推我搡的从里面走出来。楚泱微微皱眉,从服饰来看,正是那位公主从西漠带来的丫鬟。
楚泱还在思考,再抬头的时候。看到马厩里的红米浑身发抖,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红米!”
楚泱匆忙走进来,看红米的眼神晃动了一下,厚实的身体不断的颤抖。
“姑娘……”小雪额头已经急出了汗。
楚泱抚摸了红米的鬃毛,回头道:“去找人来,去找御医来!”楚泱也着急,但是又不知道皇宫里有没有兽医,脑海里唯一带医的词就是御医。
“是是,小奴这就去!”小雪想了想,扭头就往外走。
楚泱在马厩里皱眉,目光越发的冷然起来,轻轻拍打着躺在地上抽搐的红米,狠狠的咬了咬下唇。
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连累了红米。
目光暗淡了下来。心里有了一点恼怒,楚泱一点不想和这位小公主有交集,可是看样子,这位小公主并不想过如此平淡的生活。
可是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头,几乎要破壳而出。
冬天已经过了一大半,气温在不断的降,可是皇宫的热情很高涨。今夜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次宴会。
这也是太后娘娘提议举办的,太后对这位西漠公主很是喜爱,要求这丫头入住清则宫,就是一大证明。
云之澈对于太后的行为非常不理解,但自己又不好反驳,从小到大,太后做的事情总会有自己想法,这一点他很清楚。
一个人坐在安详宫里,看外面的天色逐渐的暗淡下来,他的心很乱。自己辛苦了半天把楚泱背回来了,结果楚泱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自己。
于是,自己大半夜的辛苦就这么打了水飘了。
而且,蝶韵公主的事情,他需要给楚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一个大难题。他的地位,他的想法,楚泱不一定会理解,而平淡的解释,又会给她当成是在狡辩。
难啊,很难。
“皇上。”柳七在旁边说,“属下已经调查了青妃娘娘的事情。”
“嗯?”他回头。
“青妃娘娘流产的当天,丫鬟冬梅还听到了竖琴的声音。”柳七说,“可是她还是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和楚泱姑娘有关。”
“竖琴?”
“嗯,是的。”柳七继续说,“属下调查了,皇宫里善于弹竖琴的人只有容妃娘娘。”
“容妃?”
“而且,容妃娘娘自从那天青妃出了事情之后,就数天没有出容玄阁。”柳七诧异的摇摇头,“那天,太后娘娘亲自去看,容妃哭的很是伤心。说是想起了自己的战死在西漠的父亲,很想回家。她还说她真的很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皇帝的孩子,也是她自己的孩子。”
“……”皇帝听了心软,“莫不是给青妃的事情吓到了?”
“属下不知。属下去问过,容玄阁的丫鬟说,前一天的夜里,容妃娘娘把竖琴借给了清则宫的小雪。”
云之澈目光又暗淡了下来:“楚泱不会弹琴,要竖琴做什么?”
“这就是奇怪的事情了。”柳七又摇头,“属下也不清楚,况且,琴声怎么能够让青妃娘娘安然无恙,却单单没有了孩子。”
“这事情,一定和楚泱无关。”他皱起眉头。
“皇上,怎么知道事情和她无关。”
这是云之澈当皇帝以来,凭借直觉说的第一句话,他说:“朕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