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泽赟寂睡在躺椅上，眼睛空洞的盯着窗外，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皇上……”小林子如往常一样，在三更的时候进入寝宫，叫梦泽赟寂起床，然后沐浴更衣，准备早朝。可是没想到看到梦泽赟寂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然是一夜没睡后留下的。
“你来了。”梦泽赟寂即使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每天周而复始的程序，毫无一点新意。
“皇上，你怎么坐在这里？”小林子紧张的关上窗，说：“晨风太凉，容易染上伤寒的。”
梦泽赟寂冷笑了一下，说：“是啊，朕是皇上，不可以生病的。”
“皇上？”小林子奇怪的看着梦泽赟寂，觉得今天的皇上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准备沐浴吧。”梦泽秋寂起身，朝浴池走去。
“是。”小林子不敢怠慢，连忙让其他人把东西送进去。
“皇上！皇上！”等小林子进去，见到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忘了规矩，高声大叫起来。
已经完完全全淹没在水中的梦泽赟寂听到叫声，身子颤动了一下，“哗”的从水中起来。
“鬼叫什么！”梦泽赟寂厉声呵斥，手掌从下巴往额头上滑动，拭去了混入水中的眼泪。认命的甩甩头，离开了浴池。
“奴才该死！”被吓的两腿发然的小林子“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刘笏来了没？”梦泽赟寂伸开双臂，让其他人伺候他穿衣。
“是，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小林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让他进来。”梦泽赟寂随手扯动了两下领口，吓得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参见皇上，吾皇……”刘笏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面，左手放在左膝盖上，向梦泽赟寂请安。
“免了，免了。”梦泽赟寂不耐烦的打断刘笏的话，说：“你去找上官煜，下朝后把他带到书房，别让皇兄知道。”
“皇上……”刘笏抬头，不解的看着梦泽赟寂。
“照朕的话去做。”梦泽赟寂再度打断了刘笏的话。
“是。”刘笏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
“不！不是！我不是！”梦泽秋寂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痛苦的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呢喃，整个人充满了惶恐。
“梦泽秋寂！梦泽秋寂！”睡在一旁的小可被梦泽秋寂越来越大声的说话惊醒，迷糊的推搡着梦泽秋季。
“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梦泽秋寂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梦泽秋寂，你醒醒，醒醒！”清醒了的小可坐起来，更大力的拉扯梦泽秋寂的手臂。
“怎么了？”梦泽秋寂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焦急难道小可，声音有些虚弱的问。
“我想问你怎么了？”小可紧张的问。
“我？”梦泽秋寂也坐了起来，说：“我怎么了吗？”
“你刚刚一直再喊‘不是，不是’，什么东西不是啊？”小可心疼的用拇指按压着梦泽秋寂双眉之间鼓起的“川”字。
“你听到了？”梦泽秋寂脑中依稀浮现出梦境中的情形，可是想要去想，却想不起来了。
“做恶梦了吗？”小可用衣袖轻轻拂拭梦泽秋寂额头上的汗滴。
“球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只有……”梦泽秋寂一把把小可拽入怀中。
“梦泽秋寂，你怎么了？”小可在梦泽秋寂胸口，闷声闷气的问。
“好怕睁开眼睛，发现你也是假的。”梦泽秋寂怔怔的说。
小可一把推开梦泽秋寂，轻笑用食指戳了一下梦泽秋寂的脑门，说：“想什么呢你，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梦泽秋寂看着小可，嘴角上扬，很温柔、很温柔的将小可再次纳入怀中。小可双手抱着梦泽秋寂，感受着真实的幸福。
“王爷、三小姐，你们醒了吗。”惜儿等人在门口等候多时，还不见梦泽秋寂叫唤，惜儿只得敲门询问。
“嗯，进来吧。”梦泽秋寂放开小可，深吸了一口气应到。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依次进入。梦泽秋寂很快的整理好一切。走到床前，在小可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去偏厅用早膳。
“三小姐，你也起来了吗？”惜儿讶异的看着小可掀被下床的样子。
“嗯。”梦泽秋寂一离开，小可的笑脸就迅速消失了，木然的下床，空洞的应者惜儿。
“三小姐，你要漱口还是洗脸？”惜儿出声道。
小可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挣掬着一捧水要往嘴巴里送。
惜儿对其他几个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东西放下后就可以离开，等所有人退出后，才拉起小可的手，情真意切的说：“三小姐，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一切已经是注定了的，王爷并没有因小姐你是叛臣之女而嫌弃你，而且也没有追究凌府太多的人，已经是仁慈了，小姐你千万想开点！”
“啊！你说什么？”魂游中的小可被惜儿的长篇大论叫了回来。小可这几天确实很不在状态，只不过并不是为了凌府的事，而是因为梦泽秋寂的反常在伤脑筋，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一向自命不凡的梦泽秋寂变成这样呢？
——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梦泽赟寂直奔书房，并且屏退了所有的人，只剩下他跟上官煜。
“皇上都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上官煜看着梦泽赟寂里里外外的张罗好一切，心里明白了几分。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梦泽赟寂没有否认。
“查了很久了？”这是上官煜在刚开始着手后就发现了的。
“奇怪，你不是昨天明明在跟我们一起吃饭，然后一大早我就把你叫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查到的？”梦泽赟寂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算是慢的了呢。”上官煜帅气的一笑。
“你也不想查出真相对不对？”梦泽赟寂眼前一亮。
“我只想拖一天是一天。”上官煜也不知道能拖多久，只知道真相一定会伤害到梦泽秋寂。
“其实，不管怎么样，我都把他当做我的亲兄弟！”梦泽赟寂面露伤感。
“原来你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上官煜发现梦泽秋寂一直把梦泽赟寂当做小孩，努力的壮大自己给与梦泽赟寂最大的保护，而梦泽赟寂老早就已经足够成熟的处理一些可能他们都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一直都很心疼皇兄，为了我，为了冥国，一直勉强自己做那个挡风遮雨的人，可是他忘了他也并没有比我大多少，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梦泽赟寂的声音有些哽噎，为梦泽秋寂，也为自己。
上官煜眼神便得黯淡，确实，一直以来，习惯了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梦泽秋寂，而忽略了梦泽秋寂跟他们同龄的事实。
“皇兄一直是那么的骄傲，如果告诉他事情的真相，那么支撑他的那些东西全部都会倒坍的，我真的不敢想象。”梦泽赟寂继续说到。
“没错，寂确实会承受不了。”上官煜认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请你，请你不要去调查，或者永远不要调查出结果。”梦泽赟寂很认真很认真的拜托上官煜。
“可是……”上官煜为难的不知怎么回答。
“求你了！”梦泽赟寂走到上官煜面前，深深的鞠躬。
“皇上，这我可承受不起。”上官煜惊慌失措。
“求你……”梦泽赟寂的表情极为真挚。
“可是……就算我答应，寂自己也会查出来的。”上官煜分析道。
“那你就换一个结果给他。”梦泽赟寂一沉吟，抬头道：“线索，我会在这几天全都布置好，只要引导皇兄进入就可以了。”
“你出师了，不知道应该祝贺你，还是该惋惜。”上官煜看着君威初成，谋略渐深的梦泽赟寂，有一些小小的感叹。
“没什么差别。”梦泽赟寂淡淡的一笑，就像很久以前上官煜认识的那个梦泽秋寂。
“你们……”上官煜看着梦泽赟寂，试探性的开口。
“没有所谓的‘你们’，只有我，不是早有人用‘孤家’、‘寡人’这样的形容来描述皇帝吗！”梦泽赟寂的嘴角写满嘲讽。
“我明白了。”上官煜缓缓的点了点头，为什么在这一刻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颓废过。
“我们见面的事就别让皇兄知道了。”梦泽赟寂笑着说。
“嗯，那我先回去了。”上官煜不想看到这样的梦泽赟寂，可一切已然注定。
“好，我让刘笏送你出宫。”梦泽赟寂眼底的神色又多了份清冷。
“自己保重！”上官煜叹了口气，离开了书房。
——
梦泽秋寂在往回府的路上突然折了方向，马蹄朝着天牢的方向跑去。
“你……你怎么会来。”凌天翼意外的看着一脸刚毅的梦泽秋寂。
“这里……还好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梦泽秋寂艰难的启齿。
“很……很好，是小牢房，很安静。”凌天翼点点头。
“那就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球……筱筱，尽可能的保全凌家。”梦泽秋寂看着地面，低低的说。
“好……好！”身着囚衣的凌天翼没有了威风凌凌的气势，真的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
“给你们带了些吃的，恐怕你们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梦泽秋寂接过万青递过来的篮子，放在桌上，看着旁边的凌峰说：“你和凌峰一起吃吧。”
“好……好的。”凌天翼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应到。
“我不带筱筱过来看你们了，怕她会难过，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梦泽秋寂是为了替小可尽最后的孝道才来到这里。
“你能不能……能不能叫我一声‘爹’？”凌天翼直直的看着梦泽秋寂，是恳求，也是乞求。
梦泽秋寂愣了一下，因为皇室血脉的人是不叫亲生父母以外的人“爹、娘”的，即使是岳父也是直接叫称谓。
尴尬之际，旁边传来一声冷笑，笑声是不服和不甘。
“凌峰，你这笑是什么意思？”梦泽秋寂走过去问。
“没什么意思。”桀骜的把头扭向一边，眼睛死死的瞪着一处。
“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悔过吗，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做那么多逆天而行的事。”梦泽秋寂义正言辞的说。
“是啊，可是我做的再多又怎么样呢！还不及某人叫一声爹。”凌峰再度冷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梦泽秋寂越发的迷糊。
“凌峰！”凌天翼大声叫着，用眼神警告凌峰闭嘴。
“怪只怪你被权力迷昏了眼，才会走火入魔的想颠覆冥朝，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梦泽秋寂见凌峰毫无悔改之意，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为了权力？即使今天冥朝真的灭了，这皇位也不会是我的，可是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去做，我只想让他正眼看我一眼而已！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的全部，而我，付出了一切还什么都不是！”凌峰哭喊着。
从小在阴影下生活，那时候，凌峰以为只要自己变得很优秀，父亲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会喜欢他，所以他一直表现出温顺听话的样子，叫他做什么他都去做。可是没想到，即使现在，凌天翼全部的心思还是只有梦泽秋寂一个人而已，他怎么会不妒忌，还能怎么理智？
“你这话……什么意思？”梦泽秋寂深深的咽了口口水，盯着凌峰问：“什么叫做‘同样都是你的儿子’，都指的……又是谁？”
凌峰努努嘴，没有说话。
梦泽秋寂转过头，看着凌天翼，颤声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自从小可嫁了你以后，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儿子，只是碍于你的身份，我一直没有说。”凌天翼出口安慰。
“真是这样吗？”梦泽秋寂反问。
“当然是真的。”凌天翼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梦泽秋寂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享用。”
即使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可是梦泽秋寂特意忽略掉，让自己轻易的相信了凌天翼的回答，不是因为这个回答多有说服力，只是因为梦泽秋寂想要相信而已。
“好。”凌天翼笑着看梦泽秋寂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