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了翻身了。”
“再来一个。”
“妹妹,加油!”
虽然才五月份的天气,但是今年暖的早,大人小孩儿都换上了单衣,凌钱也不例外,穿着一身碎花的开裆裤小衣小鞋,正趴在炕上吭哧吭哧的挪动着。
俗话说三翻六坐,她似乎是因为被喂得奶水较足的原因,两个多月时就能挣扎着翻了,等到四个月时,已经翻得很溜实了。凌钱本来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做了几个月的小婴儿,连睡觉的姿势都要别人帮忙摆,早就想找回身体的主动权,所以自从自己能翻身之后,很是积极的一天到晚扭来扭去,然后也就成为凌家的一景,茶余饭后,大人们都习惯来溜溜她,将她放在炕上,逗小狗似的说来一个。
凌钱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可是她生性好动,总有按耐不住的爬或者翻身的时候,这时大家便会发出一阵阵欢呼,弄的跟什么似的。
大人们这样,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反正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几家人的态度倒是都一样,宝贝的不得了,所以不知不觉的,陪妹妹玩也成了一种奖励,只有乖觉的才能进来逗她,这让凌钱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母亲还真是奸诈,连这都利用的上。
这离凌钱满月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了,凌家的小毛头也越来越多了,郑婆子将老大那边的家青,老二那边的家斌都塞了过来,所以这会儿丽娘一共要教五个孩子识字,开始凌钱还为母亲捏把汗,可是后来发现事情要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因为郑婆子竟然在每次丽娘讲课的时候,都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纳鞋底。虽然她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不管是教的还是学的,都没人敢不把她当回事,所以那课堂纪律真是出了名的好,几个大孙子连气都不敢乱出,哪里还敢捣乱。
除了这几个正经的学生,当然还有凌钱这个旁听生。当初一个多月的时候,丽娘开始讲课的时候,凌钱就打算凑过来听了。她用的法子倒是很简单,无非是哭和笑而已。一看不到丽娘就开始大哭,抱到了这个小屋就开始笑,大人们开始还不明白这听话的孩子怎么无缘无故的就闹腾了起来,只等到默不作声的青容小声的指出了这个规律,其他人才发现这个原因。
“这孩子是个好学的,倒是比那几个哥哥强。”郑婆子发现孙女爱听人念书,倒是笑眯了眼,抱着凌钱满足的夸奖道,让站着底下的几个孙子都羞愧的低了头。五个孩子中,就只有凌家杰是专心读书的,其它的人,凌家青和凌家烈是被抢按在这里,凌家然和凌家斌两个年级太小,纯属是来打酱油的。往日里丽娘教识字,不是得混且混,就是懵懵懂懂,人在这里坐着,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会儿看着妹妹随着奶奶的话好奇的望着自己,小的们没有感觉,凌家青和凌家烈倒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寻思着下次听课一定要认真,可不能被妹妹笑话了。
因为凌钱的关系,丽娘的小课堂上除了正值学龄的五个孩子外,还多出了一个婴儿一个大人。因为凌钱是由青容和惠娘领的,所以也由她们两个人轮流抱着过来照顾。凌钱来了几次后发现,自己这俩个小保姆很不一般。青容每次抱她来,只要她不哭不闹,就把她放在炕上让她自己玩,她要么缝衣裳要么缝帕子,不管周围多噪杂,都一心一意的做她自己的事,养气的功夫非同一般。至于惠娘,她性子跳脱点,但是也很懂事,每次来到这里都不会多话,不过一边带凌钱,一边总偷偷摸摸的朝丽娘那边望,还经常偷偷的瞅凌家斌的沙盘。
这年头笔墨是金贵的玩意儿,凌家还没有有钱到可以让这刚识字的孩子糟蹋纸张,所以除了已经开始练字的凌家杰之外,其它每个人都是一个沙盘,一个树枝的学写写画画。不过虽然是树枝,丽娘也把它削的整整齐齐,然后监督每个人的握笔姿势,务必不让他们养成坏的握笔习惯。
“慧姐儿,你瞧,这个是天字,少了一横就是大,大字再少一横就是人,恩,多一点就变成太了,你说我记得对不对?”看了一个多月之后,惠娘也记得了几个,抱着凌家出去玩的时候,就悄悄的写给她看。虽然字迹歪歪扭扭的丑的厉害,但是勉强也认得出了。
凌钱对她倒是刮目相看了许多,平时她总是叽叽喳喳一张嘴的说个不停,没看到这小姑娘倒是有向学之心。只是在这乡下,学会认字也没啥用吧,还不如学绣花呢。
“唉,丽娘嫂子才教了这几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教到我的名字呢。不过我琢磨着咱们慢慢偷学,总有一天会学到的,慧姐儿你说是不是?”惠娘找了个木头桩子坐下来,然后把凌钱抱过来,面对面的跟她说话。
“呵呵。”凌钱点了点头,笑的露出满嘴的牙齿。惠娘这些日子照顾她十分尽心尽力,还经常当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跟她嘟囔各种话,这样一来凌钱比别人更容易了解她,知道这小姑娘就是嘴碎点,没别的缺点,也乐于跟她亲近。
“嗯,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明儿我再去瞧瞧他们的盘子。斌哥儿的不大靠谱,我昨天就瞅着他的跟青哥儿的不一样呢。”惠娘将自己会写的字写了一遍,然后扔了棍子,一边背着凌钱,一边拎着一个大瓦罐子,“咱们赶快去给你爹送饭去,地里头那儿还等着人呢。”
农家春耕之后,就没有空闲时间。田地里头的庄稼一茬茬的长,园子里的菜一茬茬结,收的种的忙的不亦乐乎。尤其是五月份,茄子要育苗,甘蓝、苋菜、生菜、油麦菜、芫荽、芹菜、胡萝卜、豇豆都是这段时间种的,另外还有冬瓜、瓠瓜、丝瓜和苦瓜菜豆一类的瓜果需要及时整枝上架,摘心立柱,这些天忙到连孩子们都是早上干活下午上课了,整个凌家,也就凌钱这个婴儿跟凌维昆这个大忙人不用干活。
这几天凌家人多手杂的,又是自己人,又是来帮忙的亲戚,又是雇来的短工,来来往往人流不断,丽娘怕出事,便做了布袋子将凌钱装着背在背上,由她们几个女人轮流背着。这会儿刚好轮到惠娘带孩子,她正要去给凌维昆送饭,于是便顺道也把凌钱背走了。
“哎呀,刚才在那里耽误了一点时间,要走大路可要费时了,咱们走小道儿吧。”等出了村子,瞧着几条弯弯曲曲的道路,惠娘自言自语的跟着凌钱商量道,然后提着瓦罐t走入了一条不知道被多少人踩出来的小道。
“这是条直路,走过去就到了渡河口的桥那里,可比大路近多了。”惠娘一手在后面按着凌钱,一手笑嘻嘻的说道,凌钱也好奇的四处东张西望,她难得的出门一次,见着什么都稀奇。这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可能是村里头人为了用柴种的,也不是什么好料,都是些长得快的小树,稀稀疏疏弯弯曲曲的,春天刚长了些叶子,倒也欣欣向荣。
“你到底啥时候来我家提亲?”惠娘背着凌钱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句女人的尖叫,当下愣了。
“前头好像有人。”惠娘有些拿不准主意的说,回头瞅了瞅正偏着脑袋傻笑的凌钱,纠结到底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回走。
没想到竟然有人,她们这是撞到了什么了?凌钱好奇的抬着小脑袋往前望,果然看到林子深处有两个身影,一个红色是姑娘家,另外一个灰扑扑的,应该是个男人。
“你乱说什么,我跟你又没什么,为什么要去你家提亲。”那男人没好气的说,然后就要往外走。惠娘见状,赶紧背着凌钱躲到了几棵长得稍微大的树后。
好像还是熟人啊。等到那俩人露了脸,凌钱才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这村子就这么大,多多少少都有些亲戚关系,而且庄家人没事干又爱串门子,凌钱出生之后不少人来看热闹,所以顺点的被看热闹的她也就把村子里的人给记住了。像是现在,伸手拦住不许那个男人往前走的女孩子叫张甜杏,然后被她拦住的那个脸涨得黑红黑红的汉子,则是叫二柱。
“谁说没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中意你,你不娶我谁娶我。”张甜杏也是横的,直接挺着胸脯伸手挡在二柱的去路上,二柱若是要往前走的话,直接就会碰到她的胸脯上。
凌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风俗怎么样,从她接触的层面上来说,农村风气还是很开放的、虽然成亲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成亲前的少男少女大多数都提前见过面,一个村子里的那是从小玩到大,不在一个村子里的,也会借着拜访姑姑婶婶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头来相看一下,很少有盲婚哑嫁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像是张甜杏这样豪放的拦着人家要逼婚的姑娘也不多,至少旁观的惠娘看的脸都羞红了,足以证明这不是值得说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