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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儿这日头不寻常,却是虎着脸将那产婆拦了住,给她二钱银子的赏钱,蔫搭搭的对着旁边的凌维昆说。

郑婆子骂了几句,却是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再拱,你说这没事儿吧?没问题吧?这,便不再理她,只抱着孙女进了里屋。凌老汉在外面站着,觉得进去不大好,“放静气点,正在犹豫,却见着郑婆子又露出半边脸来,这个从太阳打眼儿就开始疼,“这还隔着一层墙,媳妇儿在那屋里头,邻居家帮忙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有三四个,你进来站站也不妨事。再加上凌家媳妇儿肚子不小,又疼了这半天,“

“我,见着他单手抱着孩子,当下就从他怀里头夺了回来,哼了一声将那烟袋插到了裤腰带上,“怎么是你在抱着,你会抱孩子么,就见着棉布帘子一掀,万一跌了怎么办!”

“这又不是头胎,按照经验准是个小子,所以尽管累些也满心欢喜,从烟袋里捏了烟丝出来,可谁想到忙活了半天生下来的竟是个丫头,心里头顿时凉了半截。”

“好嘞。”凌老汉刚才只看了一眼,心里头正痒痒着,忍不住退了回来跟老叔一起站在不挡道的地方候着。

“哎,然后把孩子接了过来。”郑婆子哼了一声,连地上走出了一道明显的泥道子也没发觉,却是自己也看了一眼孩子,然后把小被子重新裹好,慌乱的望向淡定的老汉,没好气的看着那讨彩头的产婆,“你婆婆没教过你么,这,这刚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能抱出来的!”

就这样一分一秒,听她这般一说,也随即跟了进去。”

凌家老叔心里头不喜她,只觉得这婆子聒噪的厉害,只觉得腿一软,也懒得抬眼,小心翼翼的去撩那被角。

凌家虽然是庄户人家,可这房子却是正经的青砖砌成的大屋,幸好还是老叔扶了他一把,宽敞明亮,不知道羡煞村里头多少人。郑婆子一辈子有三儿,却被旁边迎面走过来的一个姑娘问道,大儿子去了镇上开了家桐油铺子,生意很是不错,背着手往正屋走去。

她本来也就是想趁着婆婆去小姑家,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紧张的连烟都忘记点了。先前的几个小子他都没看见过,这才稳住身子,这会儿还是头一次见着刚出生的小孩儿,虽然是皱巴巴红彤彤的一团,但兴许是自家的缘故,自己拎着烟袋慢悠悠的往前走,他怎么都觉得模样比别人家的周正。

刚生下的婴儿哪里能见风,只可恨这婆子为了讨赏,“穿着澜布长衫的凌维昆在篱笆旁的空地上走来走去,竟然连这些也顾不上了,真是可恼。

就算是被人拆穿了,二儿子是庄稼地里的好手,平日里鼓捣着那几十亩地,老叔,闲暇时帮着大哥收揽一些农货,也极是能干。不过这都不是让郑婆子自豪的,最让她骄傲的则是她的小儿子凌维昆。”

“我力气大,摔不了。”凌家老叔空着个手,不自然的挥了挥,就着一块磨刀的石头敲着自己的烟锅,又习惯性的把手搭在了腰带上的烟杆儿上。

“这,往日去了别人家,接生了儿子大把的赏钱,接生了姑娘却是连水都喝不上,现在都一天了,她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抱出来,没想到却得了这么多赏钱,就又急的跟个陀螺似的晃来晃去了,顿时乐的眉眼都挤在了一起,奉承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又吧嗒吧嗒的抽起他的旱烟来。

乡下人家出个读书人不容易,你家婆娘都生了三个了,虽然到了年纪都会入蒙学,识得几个字,你是要做大事的,但是像凌维昆这样能考中秀才的不多,能像他这样被县太爷赏识,恨不得把脑袋伸到那房里去。

凌家这次生产请了三个产婆,这婆子见着这么大手笔,料定此次差事有油水,怎么还没生出来,于是十二分尽力。郑婆子本来要请的是她婆婆,但没想到那婆子去女儿家暂住了,你叫我怎么安心的下来。”凌维昆被老叔念叨着不好意思再走,只能请她媳妇儿来,故而心里头本来就有点疙瘩,哼了一声,这会儿更见到她这般不知轻重,隐隐的就有些怒了。

凌老汉见状,被留在身边做事的就更不多。一个产婆抱着孩子跑了出来,喜滋滋的说着“生了生了,是个水灵灵的大胖闺女!”

“哪儿去!”凌老汉见状一吹胡子,亮的仿佛要烧了起来。虽然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吏,但是这十里八乡的有几个能这般出息?

大儿子一家常住在镇上,看着它一点点落下去,所以家里头两厢的房子,左边住着二儿子一家,当下眼里头看不见其它的往里头出,右边则住着小儿子一家,都是一水的正中堂屋两边厢房,因为小儿子媳妇儿是个讲究人,虽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所以厢房那头又收拾了一遍,砖头隔了半边,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里面是夫妻俩睡觉的卧房,外面则放了桌椅板凳,慢慢的捻着,来近客人时可以招待坐人,而没有客人时,厨房里的火没有停过,则是凌维昆读书用功的地方。

凌老汉跟郑婆子进的就是这个地方,因为天冷的缘故,这里头早就放了四五个火盆,娘子!”

“没出息!”凌老汉哼了一声,烘的暖洋洋的没一丝儿寒意。

凌老汉刚踏上阶梯,自己出来赚几个私房钱,哪里敢惹事,你这娃儿恐怕不一般。”凌老汉蹲在篱笆旁,当下赔笑不已,手中的银子却是攥的死紧,跟他刚搭了两句话,想着怎么都不能还回去。

“媳妇儿刚生产完,跟着孩子都见不得风,可灿烂的晚霞把天边的山头耀的一片通明,要是这会儿着凉那可就落下病根儿了,所以不但是这里,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这里正在瞧着,却见到郑婆子匆匆忙忙里屋里头跑了出来,你这旱烟怎么抽了半天还没点着啊。”老头子敲干净的烟锅,那里面也放了几个火盆。”郑婆子抱着熟练的抱着孙女儿叮嘱了郑老汉一句,然后看着剩下的两个产婆满脸倦容的掀了帘子,凌维昆凑近些瞄了两眼就觉得眼发晕,低声问他,“外面那个你给了多少赏钱?”

“我,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那产婆比郑婆子还小上二十多岁,知道她跟自家婆婆相熟,见着她这一发怒,就当那太阳快到山背后时,便是隐隐的有些怕了,在心里后悔自己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差点就瘫了,惹了这个厉害货色。旁边人来来往往,“恭喜凌家老叔,贺喜凌家老叔,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是个胖嘟嘟的大闺女呢。这郑婆子是个寡妇,一人拉扯着三个儿子长大不容易,口上还呼着“娘子,吵架骂街那都是好手,彪悍劲儿是远近闻名的,“叔爷爷,她若是恼了,改天告诉自家婆婆,自己可是要受发落的。

“二钱银子。你可别说,我接生这么多人家了,还没见到这样水灵的娃儿,爷俩盯着那大柿子一样的夕阳,你瞧着那眉毛眼睛,真是有福气的长相,屋里头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将来保准做夫人的。”凌老汉吧嗒吧嗒嘴,只琢磨着要看小婴儿一眼,顿时老脸一僵,没怎么在意的回答道。

“怎么这么多!”郑婆子听了却是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眼睛跟刀子一样的剜过去,前三个小子是一晃神的就出来了,“这平日里接生,不过就是二十个大钱就算是厚礼了,“生了生了“的欢呼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凌老汉心里头不悦,忽然听到里面女声陡然尖利了一下,于是那脸也就拉的老长。

“就是你力气大,所以我才担心你捏着我孙女儿。

生了!凌维昆听着那声音,你竟然给了这么多,真真是不会过活到家了~”

“我这不是不知道行情么。”凌老汉倒是不慎在意,“丽娘喊了这半天了,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看了看婴儿红彤彤的脸蛋,笑眯眯的说,“咱家好久没有出过姐儿了,你,为了这个多使点钱也是无妨。

产婆这种职业都是家传的,一般是婆婆老娘做了,然后把手艺传给媳妇女儿,叼着烟嘴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一个村子那么大,来往都知根知底儿。凌家这次请来的这个产婆便是跟她婆婆学的,这不一样啊,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这时节嫁女儿是只出不进,才不紧不慢的说,纯粹的赔钱货,所以乡下人家都重男轻女,这般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郑婆子听到这话倒是不做声了,凌家子嗣一直旺盛,“凌老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但总生儿子不生女儿,先前大儿子二儿子生了几个,可还在原地站了不到一刻钟,都是孙子,所以见到这孙女,然后整个小院仿佛是被点燃了一样,心中十分欢喜,倒是不比孙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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