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餐桌上那个正安静吃饭的女儿,她的心里百味杂陈,这个女儿从出生开始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她很少哭,也不常笑,最常做的就是皱眉的动作,她非常的安静,她有着过人的智慧,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才会有别于同龄人的性格。
对这个女儿她是有愧疚的,除了给她更多的爱以外,其他的她都无能为力。
收回目光,沈凌薇慢慢起身,走向露台处。佐藤东旭见此,自是明了,也一同跟随而来。
今日的阳光很好,非常的温暖,这一处公寓周围的环境也很好,幽静,没有吵闹。
目光注视着远处,冬日的影像,是以白色为主色调,清冷而简单。
沈凌薇幽幽的开口,"东旭,你认为怎么做才是公平的?是不是要让我告诉她,她的爸爸并不爱她的妈妈,而她是在没有父爱的情况下,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你是不是觉得要把这些真相全都告诉她,才是对她公平的呢?"
佐藤东旭听着,却是比接收唐文昊是她前夫的消息,更加震惊,好半天他才消化她的话,道:"凌薇,既然如此,当初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沈凌薇唇边扬起一抹笑,是凄美异常的笑,"你听过中国的指腹为婚吗?"
佐藤东旭思考了一阵,最后却是缓缓的摇头。
沈凌薇的目光渐渐焕散,好似回到了那一段不堪的回忆中去了,她的手紧紧的攀扶着露台的拦杆,以此支撑着自己,才能够把心中藏匿已久的那一段过往讲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们最后是协议结婚的,而这份协议只有你们俩人知道?"佐藤东旭很是不明白,对于他来讲,这真的太不可思议。
到底她是有多强的忍耐力,才能将这些沉重的过住通通都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全都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相比他的激烈反应,沈凌薇则是显得平静得多,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佐藤东旭想了想,却又是有新的疑惑升起,"凌薇,你们的婚姻既然是长辈的意思,而你和他又有协议存在,为什么你们会走到离婚这一步?照你的说法,长辈是不会同意的。"
沈凌薇并没有把导致最终婚姻结束的真相告知,她不想再伤害到女儿。想到对她的愧疚,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从眼眶滑落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孩子的想法,津津虽然智商过人,可是她毕竟也只是孩子,也是渴望有父爱的,只是,她却无能为力,她不能残忍的告诉她,她的父亲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见得就会接纳她,爱她。
沈凌薇的心很痛,真的很痛。命运不能善待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一个孩子的心。
沈凌薇稳了稳呼吸,道:"东旭,事情都过去了,而我们现在都各自有新的生活,就不要再执着那些过往了。津津现在还小,大人的事她还不能理解,等她大一些吧,如果她想知道,我都会如实相告,而现在,我只希望生活能够保持原样,平静地过下去。你能理解吗?"
佐藤东旭凝着眼前一脸泪水的女人,心,很是难受,她的故事带给他的震撼不止是一点点。只是他也明白,作为一个旁观者,是很难去评判别人感情的对错的。
也许是情不自禁,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佐藤东旭忍不住伸出双臂,把她紧紧的拥进怀中,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阳光投射到俩个相拥的人身上,折射出的光茫,很是耀眼,而他们都未曾发觉,远处,隐秘的一角,有一把长长的镜头,快速地把这一幕,收进了镜头中。
……
下午时分,四人便开始了布置的工作。
此时,津津正和佐藤东旭在认真装饰着圣诞树。
"叔叔,你看。"津津兴奋的说着,小心地接通了电源,那五彩的灯,瞬间被点亮,原本单调的树,因为有了这许多精致而好看的饰品装点,再加上那些灯,完全变了样,那浓浓的节日气氛一下子渲染了整个空间。
"很不错。"佐藤东旭看着,也是感到极满意的。
过后,俩人便挨坐在软的毛毯上,静静的观赏着。
佐藤东旭看着那被灯,照亮着的小脸蛋,上面是平日少有的愉悦神情,嘴角跟着上扬起。
"津津,在学校还习惯吗?"
津津原本还有一些愉悦的神色,突然的就慢慢消散开来,微垂着头,不发一言。
"怎么了?遇到困难了?"佐藤东旭皱眉,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津津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似乎并不愿意开口。
佐藤东旭也不急,随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到了她的面前。
津津瞧着,小手立即接过,眼睛里绽放出一抹光采来。
这是他们俩人的约定,津津喜欢画画,喜欢拍照,是拍风景,拍人物,而不是自己,所以,佐藤东旭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带回当地的明信片回来。
这是一张以红色为主要色调的新年画,里面有浓浓的新年味道,有农家的房子,大门前的新年对联,朴实的人们,老人,小孩,父母齐聚在院子里,小孩在一边紧紧捂着耳朵,而大人则准备点响那长长的一串炮竹。
津津很是专注在看着手上的明信片,小小的眉宇却突然皱了起来。
"叔叔,这个是什么?"津津的小手,指了指那上面的炮竹。
"是炮竹,在中国,过新年,或者有一些特殊的喜庆节日,都会点,一点燃,就会发出叭叭很大的声响。"佐藤东旭很是耐心的讲解着。
津津有些似懂非懂,低头看了看图片上小孩捂着耳朵的画面,心中理解几分,这个东西小孩是不能玩的,只是她却是忍不住好奇,很想现场看看,感受一下。
佐藤东旭瞧她眼睛紧紧盯着那串炮竹,道:"津津,对它很感兴趣?"
津津抬起头,却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叔叔,薇子姨姨说你这次去的这个地方,是妈咪的家乡,是吗?"
"嗯,没错。"佐藤东旭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点点头。
"那叔叔,妈咪的家乡,是不是也是和您的家乡一样,有着妈咪的爸爸,妈妈,有妈咪的家?"
佐藤东旭怔了一下,是始料未及,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那双眼睛是透亮的,没有任何的杂质,她是如此的聪慧,聪慧到让人心疼,"津津很棒,说得没错。"
"那为什么叔叔您是和爸爸妈妈住在自己的家乡,而妈咪和津津却不是?"那童稚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流畅,炯亮的目光中隐隐含着期待。
纵然是酒店的掌权人,可此刻,面对孩子直白的疑问,佐藤东旭却也是头疼,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答案,又或许答案早已有了,只是难以启齿,他不忍心打碎孩子的那一份纯粹。
等了一会,津津敏感的心思似乎察觉出什么,眸光逐渐黯淡,紧接着她慢慢地垂下小脑袋,紧紧的捏着手上的明信片,沉默着。
佐藤东旭心头一阵酸涩,轻轻的把眼前的孩子拥进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那些沉重都收了回去,声线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沙哑,"津津,叔叔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所以,你一定也明白我们都很爱你的,叔叔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等你长大一些,你才能懂,明白吗?"
而客厅的另一边,沈凌薇定定的站在那,紧紧的捂着唇,早已泣不成声。耳畔不断回旋着女儿那稚嫩的声音,那一声又一声的为什么,都如同锋利的利刃,割着她的心房,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可是,在这一刻,平静了两年的心,却又是汹涌澎湃,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夜晚。佐藤东旭兄妹俩吃过晚饭便先行回去了。
客厅里,津津正在认真地拆着圣诞礼物。
"妈咪,看,是水晶球!里面是海底的景色。"津津刚把包装的盒子打开,便看到一个美丽的水晶球,小小的脸蛋上尽是兴奋的神色。
沈凌薇放下手中的书,身子探前,瞧了瞧,"好漂亮,是谁送的?"
"是东旭叔叔。"津津双手捧着水晶球,乌黑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徐姨从厨房走了出来,也瞧了瞧那水晶球,笑道:"还是少爷有心,津津上次看了一次《海底世界》,就被那海底的景色迷住了,没想到他倒是细心,看,这水晶球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海底世界了。"
沈凌薇笑了笑,喝了一口热茶,"津津,妈咪也有礼物给你,在卧室里,找到了,就是你的了。" 看着女儿的小身影,沈凌薇唇边的笑容逐渐淡去,眼底忍不住泛起一抹淡淡愁绪,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津津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徐姨也收回目光,不禁感叹起来。
沈凌薇抬眸,看着身边的人,心中是充满着感激的,"阿姨,这一路,津津多亏有了你的照顾,要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姨拉起她的手,脸上是一片慈祥,"说这些话做什么,津津从来都是很乖的,又懂事,相反的,有她陪着我,我感觉生活非常的充实,心里不知有高兴。"
沈凌薇心生宽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凌薇,阿姨一个人在这边,你跟津津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徐姨抬手接过,抿了一口。
"阿姨,你在国内还有亲人吗?"谈起亲人,沈凌薇倒是想了起来,以前她只知道徐姨在日本,一直都在温泉酒店帮忙的,也没有看到过有她的家人来过。后来才知道,她在日本根本就没有亲人在这边。
徐姨不禁一阵失落,"我那个年代,正是兵荒马乱的,亲人也都走散了,倒是一直都记得我还有个姐姐,只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找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沈凌薇点点头,心里一阵婉惜,人海茫茫,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也没有明确的线索,要找一个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