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了凤仪宫,远远地便瞧见一行人抬了御辇过来,我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意思,身旁的乔芳仪便道:“呸!什么东西,恃宠生骄的贱坯子!”
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该行礼还是行礼。见她们都对这个宫嫔有几许意见,我也知道了她的身份。试问有谁敢不去皇后宫中请安,有谁敢以夫人规格招摇过市,又有谁敢目中无人到这样地步?
唐婕妤,唐之仪。
待近了些,我瞧见她身穿一袭挑金丝牡丹薄水烟纹宫装,梳的是与凌云髻相似的百合髻,上头缀满了宝石珠子,一支玫瑰金海棠步摇熠熠生辉,按理来说,非到贵嫔以上,等闲宫嫔是不得簪步摇于发髻上的,但是唐婕妤却敢光明正大,我倒是真有些不明白了。且耳中明月珠也是南海稀有的东珠,此身甚是华丽奢靡,比之皇后尊贵嫮大,有过之而无不及。发鬓如雾,芳容如画。妩媚凌厉,颇有些傲慢之态。
见到我们也不从奢华靡丽的御辇上下来,只是令侍监却步而已。然后懒懒道:“既然你们给皇后请过安了,也都散了,本宫也就不进去了。”
本宫是贵嫔以上才能够自称的,也只有贵嫔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主子,虽说她已是婕妤,只差一级而已,可是她却在此时如此大胆,恐怕不得长久。这时,正巧諠宜夫人也乘着御辇与唐婕妤相对着,唐婕妤也并未向諠宜夫人请安问好,只是十分不爽道:“姐姐,让让罢。”
我见身旁的几个宫嫔都颇有微词,奈何身份低微,无法与她抗衡。諠宜夫人只是淡然一笑道:“妹妹可要坐稳了,小心登高跌重。”
唐婕妤听闻一笑:“劳姐姐担心,姐姐先坐稳了罢。毕竟,人都有上位的时候,姐姐若不仔细些,小心夫人之位呢。”
諠宜夫人淡然,择了远路回宫。我瞧她气焰高涨,想来在宫中已是树敌颇多,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生活在倾轧诡谲的宫廷之中的。难保他日不会失宠于皇上,到那日该如何自处呢?諠宜夫人说的很对,登高跌重,的的确确是这样,如今她正是得宠的时候,自然捧得高,居于风口浪尖之上,处于炭火烟灰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唐婕妤并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
她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看着我道:“林婉仪当真是个美人,难怪皇上会对你一见倾心,连大臣们的劝阻也全然驳回,如今看来真真是不赖的。只要往后皇上有心烦意乱,又是难以抉择之时,你去见皇上一面,想来问题也都是迎刃而解了呢。”
我何尝听不出她口中的嘲讽之意,只是我与她身份有别,只得道:“得婕妤谬赞,且婕妤过于言重了呢。能得皇上垂青,已是嫔妾万分荣幸。只是唐婕妤来得晚了,宫中难免会有嚼舌根的宫女,反倒污了婕妤持恭慎行的名声,平白落了口舌,说婕妤德行有亏恃宠生骄呢。”
果不其然,她脸色微微一变:“妹妹真是伶牙俐齿,本宫也倦怠了,就不与妹妹多说话了。”
“诺。”我带着笑意退至一旁,我见她仪仗、声势皆是嫮大,赤金一色渐渐消失在御街上。
“妹妹当真是好口才,总算出了口气。”身侧的乔芳仪痛快说道,我只是笑着回应:“芳仪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妹妹很好,前程是不可限量的。姐姐在此,提前恭祝妹妹,有朝一日,位列贵妃。”
我听得,便道:“姐姐此话若教好事者听去了,又是一番波折了。姐姐有心,嫔妾在此谢过了。”
倒是一旁的苏容华一直瞧着我,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便告了她们与青鸢回宫去了。
青鸢说道:“唐婕妤是如今宫中最得宠的,但她为人好大喜功,又是容易恃宠生骄,所以在宫中有许多人与她不和,不过是碍着她母家与皇上的恩宠罢了。但是奴婢看这样的恩宠迟早会殆尽,不得长久。”
青鸢很是聪慧,一眼便知我心中所想。
“我瞧着也是如此,她这样喜欢奢华富贵,恐怕不是个有福气的。”
“福气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婉仪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罢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相依,这些事情还是天定的。”
“俗话皆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声音婉转,甚是好听,“但奴婢相信,人定胜天。”
我很是欣赏她,妙语解颐,又是这样好的性子。这时候,也不说话了,只想着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