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死了,会让人悼念,悲伤,惋惜,可有些人死了,只会让人觉得解恨,活该,理所应当。这就是两个极端,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人活着一辈子,如果注定死去还会遭人唾弃,那样的人生,也未免太过可悲……
欧阳雅就那样死了,没有灵堂,没有披麻戴孝,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就好似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原本心存愧疚的楚律,现在想起她依然会一副愤愤的样子,其实想想,她也是可悲的,因为直到死,她都在善与恶之间挣扎,她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毕竟她也善良过,但她的善良太不坚定,就那样轻易的被旁人的几句话就击败了,那样真诚的劝告,那样奋力的挽回,也全都只是惘然。所以很多时候,其实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但若选错了,会遗憾终生。
回军营的路上,士兵们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堂堂侧妃居然是西域奸细的事实,很多人,都对她的死表示悲愤,毕竟是一个沉鱼落雁的女人,就这么香消玉损了,的确可惜,可想起她做的那些恶事,却让人觉得牙痒痒的,那么强大的紫鹰,险些就毁在她的手上了。果真的让人又爱又狠!经过欧阳雅这一闹,我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虽然明里没人敢问,但是暗地里大家也讨论得热火朝天,男人嘛,特别是行军打仗了男人,寂寞难耐时聊来聊去无非是国家和女色。罢了,随他们去吧,反正此刻的我,什么,也听不到。
楚律依然日夜守在我的床边,被鲜血染红了的外衣已经被褪去,我就那样安然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和楚律一样,只不过我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王兄,已经两日了,你不吃不睡,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熬垮的。”心儿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有些无奈的劝着楚律。
楚律只是摇头,“我不饿,也不困,离儿醒过来看不到我,会害怕的。”
“王兄!你不要再这样了行不行!你这样作践自己,离儿姐姐看到了也会伤心的!”
“可是离儿已经两日都没有醒来了,她不也没吃么?我应该陪着她的。心儿你知道么,如果不是离儿还有微弱的呼吸,我真的怀疑,她会永远离开我,我会怕!就让我守着她吧,静静的陪着她,等她睡够了,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楚律的声音有些沙哑,两日的不眠不休,即使是铁人也会累的,又何况是他!
“心儿好怕,害怕再这样下去,你也会倒下去你知道么!离儿姐姐生病有王兄你照顾着,可如果王兄也倒了呢?我们,该如何承受!”
“心儿,我饿了会吃的,你放心吧。你有孕在身,这里,最好少来。”
“王兄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个时候了你让心儿避嫌?离儿姐姐不仅是我的嫂嫂,她也是我的姐姐啊!如果当日我知道欧阳雅会伤害她,一定死拽着她不会松手!心儿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离儿姐姐真的好可怜……”心儿梨花带雨的哭诉。
楚律缓缓的转过头,双眸无光的盯着心儿,“你能告诉我,关于离儿中毒的事么?”
“其实回府以后,离儿姐姐就慢慢感觉的到身体不适了,老是头痛,眼睛也有时看不清东西,其实她有感觉的,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可是,离儿姐姐不让心儿告诉你,她说,怕你会担心。那日你回府看到我们时,雅风刚为离儿姐姐诊断完,而且,她那毒,连雅风都束手无策。还好有一个神秘的大夫给了离儿姐姐一瓶凝气丸,让她的毒素停止的蔓延,离儿姐姐才能熬到今天!上次说不能怀孕,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姐姐身体不好,而是中了这种毒,胎儿是无法存活的,就便有了身孕,也会胎死腹中……离儿姐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承受,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无法接受的,她说她要为了你,好好的活下去!”
楚律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离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这般傻,什么都一个人扛呢?你这般瘦弱的身子,如何能承受这么重的担子?怕我担心么?亦或是怕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傻丫头,这辈子,我都会陪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这是一种怎样的爱!超越了一切,甚至生与死!一旁的心儿,被楚律的几句话深深的震撼了,不再出言相劝,只是默默的转身退了出去。楚律的话,一直缭绕在了她的耳边,那是一种誓言,更是一种承诺,生死相随的承诺!
见心儿出来,帐外的雅风和楚岩立马为了上来,“心儿,如何,他吃了么?”
心儿只是颓然的摇了摇头,“如果连王兄也倒下了,我们该怎么办?雅风,为何离儿姐姐还没醒?为何一点生的迹象也没有?心儿好怕姐姐会就这样睡下去!”心儿将头深深的埋到了雅风的怀中,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那个温暖的怀抱是自己唯一坚持下去的力量。
楚岩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最终转身默默的走开了,他只身来了马厩,牵出了自己的汗血宝马,拍了拍马身,一跃而上,飞似的奔了出去。一路上没有目的的狂奔的,像是在发泄内心中的苦痛,终于,他来到了那日的山崖,在那,停了下来。
走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回忆着当日的画片,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就在他的眼皮下闭上了双眼,地上,还残留着那日滴落的血,只是那血不再鲜艳,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干涩,静静的坐在悬崖边,出神的望着远处。
“离儿你知道么,每次看到你,都让我好不容易下定要忘记你的决心瞬间瓦解,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我,让你和王兄都很为难,可我又何尝愿意呢?尽量克制住自己对你的渴望,甚至有意的避开你,都是我怯懦的表现。看到你和王兄那般甜蜜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曾经我对你说过,只要我们彼此坚定,即使在大的阻碍,我也不怕,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可是,在你选择了王兄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我再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原谅我一时间没有办法转变对你的态度,原谅我这段时间以来对你的冷漠,原谅我对你造成的负担……原谅我,好么!如果你真醒来,我一定不会再那样了,我还会是以前的楚岩,那个默默关心和永远支持你的楚岩!以后,我再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会当你,是我的皇嫂,唯一的皇嫂!”
不记得在那待了多久,只知道夕阳已经落了下来,前一刻还是映红的天空,马上却被月亮笼罩了起来,楚岩默默的闭着双眼,虔诚的祈祷着,从来不信神的他,第一次,为了他心爱的女子,向上天跪拜。月光洒落在了楚岩身上,带着一丝忧伤的脸庞,显得更加挺拔。
回到军营时,楚律已经因为身体不济,倒下来,楚岩下了马,将马交给了一名小兵后,便冲进了营帐。
“王兄还好吗?”楚岩有些焦急的问正在替他把脉的雅风。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休息不足而引起的昏厥,睡一觉后,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楚岩深深的吐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
“王兄,为什么身边都人都一个个倒下了呢,心儿好怕,好担心,人的生命,有时真的好脆弱,心儿好怕周围的人,都会离我而去!”
“别傻了,大家都会好起来的,王兄会,离儿,也会!”
“真的会么?”
楚岩点了点头,异常坚定的回答着:“会的!”
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的白色,不大的军营里,横放着两张病床,一男一女分别躺在上面,虽然眼睛都不曾张开,可紧紧握住的双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渐渐的,楚律张开了双眼,痛苦的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偏过头,看到还在一旁静静休息的我,虚弱的勾起了嘴角。
“王兄,你醒了?”趴在桌上休息的心儿,就有了动静,向楚律望去。
楚律吃力的坐起身来,“我是怎么了?”
“还说呢,不吃不喝不睡的,当自己是铁人,好了,累昏了吧!看你还逞不逞能。”心儿也不再询问了,直接端起粥就朝楚律走去,一勺一勺的直接往楚律嘴中送,那种强硬的态度让楚律一时间忘了反应,逆来顺受的吃了下去。
直到第三碗下肚后,楚律才反应过来,“心儿,我吃不下了。”
心儿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王兄你知道昨日我们都被你吓坏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倒了,谁来守护离儿姐姐?”
吃过东西后,楚律的精神也好多了,不再像先前那般憔悴了,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是王兄的不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心儿一把将楚律抱住,“这才对嘛!”
“王兄”楚岩见楚律已经转醒,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外面来了两个人,我请他们到营帐内休息,我想,我们有必要一起去见见他们。”
楚律微微皱起了眉角,“哦?”
“心儿你去叫雅风,你们也一同来吧。”
四个人在营帐外正好相遇,便礼貌性的通报了一声后,先后步入了营帐中。
“师父!”雅风一进帐中便对着那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跪下行礼,一旁的心儿见状,也随着雅风跪了下来。
楚律见到另一个人,眼中说不出的惊讶,“真没想好会是你!”
那人只是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了,“何妨?重要的是,能救离儿!”
“顾雨澈,现在你能说为何你会出来在此了吧?”楚岩见他要求的人都到了,开口问道。
“事实上,我一直都派人在暗中保护离儿,直到我的人回报说离儿中了毒,才带着薛神医从兰烟赶了过来。”
“师父,你一直都在兰烟?”
那名被叫做薛神医的老者全名薛进,是江湖上的一代传奇人物,此人行踪不定,数年前忽然宣布退隐江湖后,便一直销声匿迹了,所以很多后起之秀,根本没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说来话就长了,五年前,我追随一条千年青蛇到了兰烟的边线,那里的士兵以后我是探子将我抓了起来,那条青蛇入夜爬进营帐咬了澈儿,我主动请缨为他解了毒,又在他的帮助下追到了那条青蛇,取下了它的胆做了药引,从此便和澈儿结下了不解之缘,加上兰烟的奇珍异草诸多,便在那安定了下来。此次前来,就是随他来为那位姑娘解毒的。”
“所以老伯伯,你就是那位给离儿姐姐凝气丸的大夫?”心儿一脸好奇的问。
薛进只是笑笑,“你这丫头就是我那徒儿的妻子吧!”
“是的师父,心儿就是雅风的内子,成亲之时没通知师父,实属徒儿该死。”
“好了好了,待会再叙旧可好?”楚律站在一旁,有些焦急,“薛神医,你是说,你能解离儿的毒?可她前几日又受了重伤,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离儿受伤了?”雨澈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如何保护离儿的?在这个关头,怎么还能让她受伤?”
楚律的眼光暗了暗,却没有与他争执,“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只希望你能救救她!”楚律对着薛进一脸诚恳的请求道。
“放心吧,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带老夫去看看那位姑娘吧。”
“怎么样?离儿的情况还好么?”眼见薛进刚把完脉,楚律就迫不及待的问着。
薛进的面色沉重,眉头紧锁,朝着雨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