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枫正焦虑间,听雨轩守院的小丫鬟秋玲却又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也顾不得苏紫枫此时的面色处境,刚一进屋就慌张的喊道:“小姐,翠竹姑娘被人抬回了听雨轩,她浑身发黑,鼻子、嘴里都流着黑血,怕是活不成了!”
原本正为苏蒙担忧,满心满脑都转悠着各种药方各种毒物的紫枫咋一听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待重新问过才确定果真是翠竹也出了事。
她秀眉一挑,凤眼里浮现几许厉色!袖袍一翻,欲起身查看。可终究还是坐回了原位。
她纵是爱惜自己的丫鬟,可眼下苏蒙生死未知,病情瞬息万变哪里还顾得了其它。
“墨婉昏迷不醒,听雨轩现下也没个能主事的人。这样吧,你拿了簪子去求大管家,求他为翠竹请个大夫!”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鎏金的菊花簪子塞进丫鬟手里:“这事办好了,回头我定然赏你。记住,务必求了管家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秋玲双眼明亮,偷瞄一眼浑身发黑痛苦呻吟着的苏蒙,紧握着紫枫的簪子去了:“小姐放心,奴婢定然给翠竹姐姐请来最好的大夫,医好她的病!”
原本在耳间小憩的六姨娘听见响动,整理仪容顶了惺忪的睡眼出来。
她一看苏蒙那痛苦模样心口像被利剑划过,连头发尖都跟着疼!她慌张的奔到床前紧握住苏蒙的手,眼泪似断线的珍珠般落下。
“不是说退了烧就没事了吗?为何竟成了这般光景!”她头也未抬,双眼定在苏蒙红得发紫的脸上,语气却已经相当凌厉。
苏紫枫轻拍了六姨娘后背,想要安慰。张了张嘴,喉咙间却像是卡了鱼刺,一动就生生的疼,竟是说不出半个字!
她再次为苏蒙把脉,虽然有银针控制,可毒素依旧在扩散。苏蒙现在脸颊发紫,着说明毒素已经扩散到了督门。按理来说,无论什么毒脉象上都应该有所显现了!
可是,很奇怪的。脉象依旧无疑,除了原本就有的风寒之症以外,一无所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当时脉象显示的就只有惊风散这一种毒,这毒已经解了,按理就不应该旁生别的枝节。
可如今,蒙儿明显是中了毒的症状。中毒,惊风散,脉象平稳,不可能重新种毒……
苏紫枫心间闪过诸多念头,却依旧烦乱不堪,抓不住思绪。
“你有办法的是不是?听雨轩的后院里种了那么多草药,地下室更是让你弄成了药铺,草药毒物应有尽有。你一定能救活梦儿的是不是?”六姨娘泪眼朦胧的抓住苏紫枫袖口,满脸都是惊慌,满眼都是担忧。
如此过了两三个时辰,苏紫枫依旧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办法。银针不断的扎入不同的穴位,意图减缓毒素扩散的速度。
尽管如此,苏蒙的小脸已经逐渐变得酱紫,眼仁上蒙上的灰色也越发的清晰。
苏紫枫也愈发的焦急,若是等眼仁死黑,面色青紫,恐怕连大罗神仙也是救不回来的了!
不能重新种毒,不能重新种毒蒙儿却有的确中了新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紫枫一脸的紧张认真,一目十行的查阅医书,回复了理智的六姨娘便也不再添乱,闭了嘴守在苏蒙床边,不时为苏蒙润着干裂的唇。
种毒,三日惊风散,风寒,高烧,解药,桂枝,桂枝!
苏紫枫眼睛一亮,腾的站了起来,急匆匆的掀开苏蒙身上的锦被,挽起他的裤腿一看,心下又是一惊!
果然狠毒,竟是铁了心肠要苏蒙的命!
顺着紫枫的目光,六姨娘也看向苏蒙脚踝。那白皙的脚踝处,竟从皮肉里生出蜈蚣图样的红痕,触目惊心!
大惊之下,她面无血色,无助的转头去看紫枫:“枫儿,这是何毒,你可会解?”
苏紫枫却顾不上答,她解开苏蒙上衣不出意料的又在胸口处看见了血红的蝎子图样!
果真是七步香加桂枝生成的毒药——三尸脑!
她纤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也未察觉到疼,心里暗暗起誓:无论是谁,若让她查出是他下毒,定要他十倍奉还!
当下却没有多余心力计较,三尸脑毒性刁钻,还未穿越之前出于好奇她就仔细的研究过,为了找到解药,可是吃尽了苦头!
所幸,当日的苦未白吃,开辟在听雨轩地下的药圃也未白开!
她再次调整银针位置又仔细交代六姨娘照顾好苏蒙,让她密切注意苏蒙额头。若是有一丝和脚踝处的红痕相似的痕迹出现就立马拔了蒙儿身上的银针。
而后,再顾不得形象。无视六姨娘出口疑问,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六姨娘紧张疲惫歪倒在苏蒙床边睡着了。紫枫看着苏蒙光洁的额头,暗暗松了口气,所幸额头并未出现蜘蛛纹样,看来银针控制了毒素扩散。蒙儿中毒并不算深。
为六姨娘披上披风御寒,环视满屋的丫鬟终究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去煎药,只得亲力亲为,揣了药草药瓶走向伙房向伙房。
那边厢,寒梅急匆匆求了老夫人去求皇上救命,可老夫人劳累一天,又是大半夜的才歇下,加上年纪大了身子疲软实在起不来身。
于是只得遣了李姑姑拿着老夫人信物和寒梅一起去求大夫人代为进宫!
大夫人是御封的一品诰命,按制,通报了也能觐见皇后娘娘!眼下,老夫人有令,她心下再不甘愿,也只得面色和婉的应下,带着李姑姑并翠竹进宫去了。
老夫人缠绵榻上未能起身,相爷并夫人都进了宫。现下,竟是二姨娘辈分最高!
这不,辰时初至,二姨娘便带了二小姐苏芷兰并一众丫鬟浩浩荡荡的来了。
修眉敷面、锦衣罗裳、珠翠叮当,这母女二人倒不像是来探病的,更好似选美。紫枫煎药去了,被二姨娘等人惊醒的六姨娘纵然心有不满也强自压下,礼数周全的向二姨娘行礼。
二姨娘却好似未见,拉了苏芷兰在主位上坐了,心不在焉的剔着指甲:“兰儿啊!你看苏蒙病得这样重,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得尽点心!”
“那是当然!”苏芷兰美目一转,顾盼间阴狠划过眼睑:“紫鹃,还不喂小少爷服下!”
紫鹃依言揭开食盒,半蹲着行礼的六姨娘便闻到了浓郁的辛辣并着鸡汤的味道!她腾地站起,要阻止紫鹃动作,二姨娘却‘啪’的拍了桌子喝道:“让你起来了吗?跪下!”
六姨娘向来和婉柔弱,二姨娘一声呵斥她便心尖都跟着发颤。眼看紫鹃已经把汤盛进碗里端到苏蒙床头,她强抑下心里恐慌,强硬的转身夺过紫鹃手里的碗:“蒙儿体弱,现在不宜进食辛辣油腻的食物,妾身代蒙儿谢过二姨娘二小姐。为感激二小姐心意,这汤就让妾身代少爷喝了吧!”
语毕,她忍下闻到油气泛起的恶心,闭气准备一口喝下。
苏芷兰轻挥纤手,‘啪’的打翻了六姨娘送到嘴边的碗:“六姨娘这是有意针对我苏芷兰了?”她眉毛上挑,桃花眼里厉色尽显:“偶感风寒适用生姜,细火慢炖的鸡汤更有助于消化吸收。这些,可是连府里的低等丫头都知道的常识!”
二姨娘看着六姨娘也是满脸的鄙夷,拿起红木雕花小几上的茶杯狠狠贯在六姨娘脚边,伴着破碎飞溅的的瓷片及茶水茶叶,架势十足的喝道:“无知的东西,还不快给二小姐赔礼道歉!”
在苏芷兰示意下,紫鹃从新到了汤水要喂苏蒙喝下。六姨娘纵然心里害怕却依旧是不依,几近执拗的拦在苏蒙床前不许紫鹃靠近。
苏芷兰气极反笑,纤纤素手张狂的指着六姨娘鼻子:“好,你好得很!”而后又跺了脚转身朝主位上的二姨娘撒娇:“姨娘,那可是我一大早起来亲自为弟弟炖的烫!”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波中的邪佞算计乍泄。
“既是心血,岂能容人随意践踏!”二姨娘风情万种的甩着绢帕走下主位,却是携了苏芷兰的纤手强硬的站在六姨娘对面,几近嚣张的痛喝:“滚开!”
六姨娘腿都开始打颤,可她依旧固执的挡在苏蒙床头,结巴道:“姐姐勿怪,蒙儿昏迷未醒,此时实在不能进食!”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六姨娘原本白皙的左脸上清晰的呈现出五个指印。二姨娘甩着因用力过度而略感疼痛的手,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煎好药回来的苏紫枫正好端了药回来,眼睁睁看着六姨娘被二姨娘用力甩的一耳光打得一踉跄,心下火起,原本因为焦急而疲累的脸色更是僵硬。
她阔步进屋,把药要给信得过的丫鬟,吩咐她仔细喂苏蒙吃了。而后才冲二姨娘及苏芷兰娇美的一笑:“昨儿个的账还未清,今儿个却是要让我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二姨娘冷哼一声,正要说话,门口小厮却高声唱道:“相爷回府,大夫人及李太医入府!”
见相爷进来,苏芷兰并二姨娘一喜,甜笑着整理了妆容就要迎出去。苏紫枫唇角一撇,在二姨娘路过六姨娘的时候,她借了巧劲勾了二姨娘腿脚又借机踩住她裙摆。
于是,在相爷进门的瞬间,便看见二姨娘凶神恶煞的猛扑向六姨娘,大掌更是呼啸生风的袭向六姨娘面门。
紫枫眼疾手快,在二姨娘巴掌落下之前猛地拉开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六姨娘,于是,重心不稳又没有物什支撑的二姨娘便轰然倒地,摔了个恶狗肯泥!
“你这是做什么?”相爷和大夫人显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余光瞟着低头敛眉状若未闻的李太医,脸色俱已是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