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好!”他把摆在茶几上的粥盆、粥碗、一碟泡菜收拾好,迅速地送出会客厅。
张冲看着这一切,动情地摇了摇头。
有顷,周恩来走回会客厅:“淮南先生,条件有限,照顾不好,请多多见谅。”
张冲感动地说道:“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谁说我也不相信这一个周恩来。”
周恩来笑了:“在延安,上自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下到每一个战士都这样。用毛主席的话说:这叫自力更生。”
张冲怅然地叹了口气:“周先生!就算我求你了,请你收回中共七位参政员的公函,准时出席国民参政会。”
周恩来肃然正色地:“求也没有用!中共七位参政员的公函不能撤回。”
张冲倏然站起:“周先生!为了国家计,只要你们撤回七位委员的公开信,我给你下跪也可以!”
周恩来蓦地站起,表情严峻地说:“淮南先生!这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在新四军问题之后,政治压迫,军事进攻,我们确无让步可能。”
张冲:“根据各方意见,蒋先生决定做一些让步。”
周恩来:“请讲!”
张冲:“一、军事办法,十八集团军以正规军开到黄河以北,其他游击队完全留在华中,再归还一军的番号,以补新四军的缺,归还**和其他干部,边区或冀察政权照前议;二、参政会改请董必武、邓颖超出席;三、军事进攻停止,政治压迫要总解决,请蒋先生负责纠正,再不许发生新事件;四、为了互信,我负责联系蒋先生与你面谈。”
周恩来:“就这些吗?”
张冲:“就这些!”
周恩来:“你方才所提具体条件,我可以报告中共中央,但没有必要收回公函,更没有必要见蒋。”
张冲感叹地说道:“周先生!你可真是一位重气节的共产党人啊!”
黄山别墅客厅内日
蒋介石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宋美龄踩着楼梯从二楼缓缓地走下楼来,她一看蒋介石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达令!你不舒服了?”
蒋介石依然抱着头答说:“我能舒服得了吗?”
宋美龄:“是感冒了吗?”
蒋介石蓦地仰起头来,暴躁地答说:“对!不过,我得的是政治感冒。”
宋美龄一怔:“什么,你得的是政治感冒?”
蒋介石:“是的!”他站起身来,边踱步边自语,“周恩来啊周恩来,你可真会借势和造势啊,把我完全逼到死角里了!”
宋美龄:“达令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些天来,我左想右想,怎么也和西安事变时的周恩来联系不起来了。”她沉吟片时,遂又叹了口气说:“阿哥从美国又打来长途电话问我:中共七位委员是真的不出席参政会了吗?”
蒋介石:“告诉他:基本上是真的了!”
宋美龄:“那可就糟了!”
蒋介石:“美援就会受阻!对吧?”
宋美龄:“对!”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蒋介石随手拿起电话:“喂!你是谁啊?”
远方出现戴维斯打电话的画面:“我是翻译戴维斯,居里阁下让我问一下:参政会能准时开幕吗?”
蒋介石怒火猝起:“请问王世杰秘书长去!”他用力把话筒摔在茶几上。
话筒中传出悠长的忙音。
宋美龄伸手拿起话筒放在电话上。
说来也巧,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宋美龄随手拿起电话。
蒋介石生气地说道:“不接,这个狗仗人势的洋鬼子!”
话筒中传出:“蒋先生!我不是狗仗人势的洋鬼子,我是张冲,有重要的事情向你报告。”
蒋介石一把夺过话筒:“喂!淮南,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远方现出张冲打电话的画面:“蒋先生!我刚刚接到周恩来的电话,说接到了毛泽东的回电,让我去一下。”
蒋介石:“周恩来讲了毛泽东回电的内容了吗?”
张冲:“没有!”
蒋介石:“去吧!愿基督给我们带来好运。”他挂上电话,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周公馆会客室内日
周恩来拿着一份电文:“淮南先生,你看吧,这是毛主席发来的电文。”
张冲一怔,遂微微地摇了摇头。
周恩来:“没有什么保密的,看吧!”
张冲接过电文边看边小声念道:“一、非十二条有满意解决并办理完毕确有保证之后,决定不出席参政会。二、张冲所提条件不能接受,七参政员公函不能撤回。三、如彼方有诚意解决问题则应(甲)参政会延期两个月开会,(乙)在两个月内解决十二条及一切悬案,(丙)派机送恩来回延开会以便讨论彼方意见。”他双手把电文还给周恩来。
周恩来:“读后有何感想?”
张冲:“等于破裂。”
周恩来:“但责任在国民党。我党为挽救破裂,方才提出十二条。”
张冲:“我无以为答。”
周恩来:“淮南先生,中央要我回去讨论。”
张冲:“你如回去,他们又要说你们破裂了。”
周恩来:“你们不让我回去岂不更表示压迫?”
张冲:“可否你回去讨论,参政员公函也要撤回,董必武、邓颖超两位可出席参政会?”
周恩来:“这万万做不到!这样做将成为历史上的滑稽剧,不是侮辱我们吗?”
张冲:“董必武、邓颖超二位委员不出席,他们不会让你回去的。”
周恩来:“我本来就准备在此待捕的!”
张冲:“即使董必武、邓颖超只出席一人也好嘛!”
周恩来不无讥讽地说:“国民党请客吧,被请者为‘奸党’,还要客来捧场,岂不是侮辱?”
张冲:“你的最后意见呢?”
周恩来断然地:“出席是不可能的!”
这时,童小鹏带着一位头戴斗笠、身着破衣的青年走进,愤怒地:“周副主席!您看他是谁啊?”
周恩来转身一看:
青年摘去罩在头上的斗笠,原来是画家张文。
周恩来大惊:“张文!”
张文叫了一声:“周副主席!”他扔掉手中的斗笠,扑到周恩来的怀抱中放声号啕。
周恩来悲愤的泪水顺着面颊潸然而下,他拍了拍张文的后背,低沉地说:“张文!不要哭,你是怎么逃回重庆的?”
张文昂起头,撕开上衣的一角,取出一张纸条:“你看吧!这是叶军长写给你的。”
周恩来接过纸条一看,小声念道:“周:张文知悉一切,请他详告。希夷。”他收好纸条,含泪说道,“张文,你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张文:“好!”他伸出衣袖擦了擦满面的泪痕,说道,“事情还是从新四军突围大血战讲起吧……”
(渐渐化出……)
狮形山山头外夜
狮形山下响着激战的枪炮声,以及喊话声:“新四军的弟兄们别打了,我们这里准备了饭菜,你们下来吃吧!”
**昂着头,无限悲愤地望着皖南这漫漫的长夜。
有顷,项英、周子昆、袁国平、饶漱石等相继走了过来,谁也不讲一句话。
**:“我是新四军军长,中央又临时决定把这副重担交由我来负责,因此,一切成败都由我来担承。”
与会的所有指挥员沉默不语。
**:“方才,党中央又发来电报,指示我们分批突围。现在,我们就按照党中央的指示,立刻组织部队分批突围。大家有什么不同见解吗?”
“没有!”
**:“你们都是共产党员,为了保存革命的种子,凡是愿意当突围司令的,就当突围司令吧。带干部、带兵、带多少人突围,都由你们自己决定。突围的方向也由自己选择。可以到苏南、江北,也可以到徽州打游击。”
这时,与会的同志传出悲壮的哽咽声。
**:“请暂时忍住你们的英雄泪吧!党中央指示我们保存骨干,我们幸存的每一个人,就是一个饲养员、炊事员,也是革命骨干,都应该好好保护,突围出去,保存下来。你们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下边,由参谋长下达具体的突围任务!”
周子昆:“方才,我根据叶军长的指示,就各纵队突围编组和突围方向,以及突围的时间和步骤,已经分别下达了命令。时下,就剩下我们军委机关的突围编组和突围方向没有定下来,需要军部首长……”
**生气地:“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再开会商量了!”
周子昆:“知道!”
**:“你先拿个方案出来!”
周子昆:“军部分两批突围:第一批由叶军长和饶政委带队,第二批由项政委、袁主任和我带队。”
**:“就这么定了!饶政委,来,我们二人唱着《新四军军歌》为项政委、周参谋长、袁主任送行!”他说罢带头唱起了《新四军军歌》。
接着,饶漱石也唱起了《新四军军歌》。
项英、周子昆、袁国平一边唱着《新四军军歌》一边与**壮别,踏上突围的征途。
《新四军军歌》响彻云霄,震撼了夜幕中的狮形山。
项英、周子昆、袁国平等渐渐地消失在长夜中。
**那愤怒的眼中淌下了行行英雄泪。
《新四军军歌》的余音似在狮形山上盘绕。
激战的枪炮声却越来越响。
这时,山下又传来了声声不息的喊话:“新四军的弟兄们!我们欢迎你们派人下山谈判,重归旧好,共同抗战——!”
**像是一棵青松不为所动,屹立在山上。
饶漱石看了看**,小声地:“叶军长!我们带上警卫员突围吧?”
**断然地:“我早就说过了,要走你走,我不能跟着你们走。我是新四军军长,还有这么多的干部没有走出去,我要负责到底。”
这时,山下的喊话声越来越响了。
饶漱石:“叶军长,你听?”
**:“我早就听到了!我们抗日打鬼子,到底犯了什么罪?惹得他们拿机关枪、大炮打我们?我死了就好,我不死就要到重庆找蒋介石去!”
饶漱石:“你的气节令人感动。但是,党中央在十二日分批突围的电报里明确指示:同时要注意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你下山和他们谈判,是执行中央的电示,将来我也可以为你证明:为减少牺牲,保存干部,才这样做的。”
**沉默不语。
在《新四军军歌》的乐声中送出张文的画外音,同时化出有关的画面:
“**军长在饶漱石等同志再三的劝说下,抱着执行党中央的指示下山一试的想法,终于造成了遗恨终生——下山谈判惨遭诱捕的下场。接着,叶军长带着我和警卫人员又被押到上饶集中营七峰岩监狱一座庙堂里。也就是在这时,他收到了蒋介石签署的命令:宣布新四军为叛军,取消新四军番号,将**革职,交军法审判。从这天起,他每天在监狱中高唱岳飞的《满江红》。一天夜里,他突然被看守带走,出席了顾祝同的一个宴会……”
宴会厅内夜
一桌丰盛的酒席摆在宴会厅的中央。
顾祝同陪着**走进,客气地:“希夷!今天我是特为你压惊、洗尘。请坐!”
**、顾祝同分宾主落座。
顾祝同:“希夷,今天你我只谈友情。来!端起酒杯,为我们当年跟着委员长北伐所取得的辉煌战绩,干杯!”
**冷峻地:“恕不奉陪!”
顾祝同故作愕然地:“你……”
**:“墨三!新四军是人民抗日军队,共产党是人民抗日党派,你们那么多的精良部队,为什么不上前线打日本,却专打艰苦抗战的新四军?我们按照你们指定的路线北撤,怎么是不服从军令?怎么又是叛变?你们做出袭击抗日军队这种亲痛仇快的事,岂不是伤天害理?”
顾祝同:“希夷啊,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又不是共产党员,何必替人受过呢?委员长很器重你,只要你能声明一下事变的责任不在政府而在中共,便可恢复自由,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一职你也可屈就。”
**拍案而起:“请收起这一套吧!我替谁受过?共产党有什么过?当前是国家危难存亡之秋,我**只想抗日,别无他念。你们反复无常,不顾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诺言,陷害新四军,我怎能和你们饮酒叙说友情呢?”
顾祝同肃然变色:“希夷!你这样做,就不想一想自己的后果吗?”
**:“我早想过了!不是已经宣布我叛变、革职、交军法审判吗?我等着你们公开审判,我要将事实真相公诸全国,只要人民了解我**,要杀要关随你们去吧!”
顾祝同:“真遗憾,看来我这桌酒席是白准备了。”
**起身大步走去。
宴会厅门口的两个宪兵急忙跟了出去。
顾祝同不无感慨地说:“希夷就是希夷啊!”
在张文的画外音中送出有关的画面:
“叶军长的凛然正气,感动了一个部下和一个看守,愿意为他做些事情。在一个深夜之中,正当我去解手的时候,叶军长突然也走进了茅房……”
简易的厕所内夜
张文正向木桶中撒尿。
**悄然走进,捅了一下张文的后背,小声地:“张文!”
张文转过身来,激动地:“叶军长!”
**示意静声:“听我说,你今晚就准备逃出集中营。”
张文:“行吗?”
**:“行!集中营中有我的一个部下,他同情我们的遭遇,经常给我送些烟酒。我告诉他,需要把我的情况告诉当年的周主任,他说愿意帮我这个忙。经商议,你今夜就上路,他带人追赶,对天鸣枪,放你出走。”
张文:“行!”
**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写给周公的,他认识我的笔迹,看后会相信你说的一切。”
张文接过纸条藏好。
**取出五块大洋:“这是他送给我的零用钱,你带上它,先换一身老百姓衣服,剩下的当盘缠。”
张文接过五块银元放进口袋中:“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你就对他说:我最敬仰文天祥,我会铭记文天祥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另外,我记得文天祥就义前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对着南方三拜九叩,算是对南宋王朝最后的忠诚。如果我**也有那一天,我只请求让我面朝西北就义,算是我向延安作最后的道别!”
张文:“叶军长!”
**:“上路吧!”
张文行军礼,转身走出厕所,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庙中内夜
**在庙堂中缓缓踱步,似在倾听。
有顷,远方传来几声枪响,他凝思有顷,遂加快了踱步的节奏。
**终于平静下来,站在窗前哼起了《满江红》。
顷许,窗外传来话声:“叶军长,放心地睡吧!”
**微微地点了点头,朝着木板床走去。
(渐渐隐回……)
周公馆会客厅内日
张文双手捧着两块银元:“周副主席!这是叶军长送给我的,还剩下两块,您就收下吧!”
周恩来双手接过两块银元,十分感动地问:“张文!那你又是怎么回到重庆来的呢?”
张文:“我逃到长沙以后,用一块银元买了画夹、画笔和纸,一边给人家画像换饭吃,一边随着流民往重庆逃难!”
周恩来转过身来,愤怒地质问:“淮南先生!你都听见了,你也看到了,你有何感想啊?”
张冲:“我真的非常敬佩叶军长的人格,我更敬仰叶军长说的这句话:如果我**也有那一天,我只请求让我面朝西北就义,算是我向延安作最后的道别!”
周恩来:“淮南先生!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你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不出席参政会了吧?”
张冲沉重地点了点头。
周恩来:“请你转告蒋先生:我代表全体八路军和新四军指战员强烈要求:必须释放叶军长!”
张冲:“我一定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