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雪设想过很多种张锦文坦白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过，他会这样郑重其事地下跪求原谅。
看着顾长卿面无表情的脸，她忍住了开口的想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小姨夫真的不是那个人，那他上辈子的死，大概又别有内情了吧。
又或者，是他发现了什么，而被人灭口了吗？
这样的猜测其实很没道理，但是叶千雪还是忍不住去想。
“小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长卿忽然问叶千雪，将她从晃神中拉出来。
叶千雪犹豫了一下，顾长卿忽地笑起来；“果然，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要帮他瞒着我？”
叶千雪立刻摇头：“不，小姨，我没有瞒你的意思。你也知道，小姨夫做出来的这些事，其实对我的影响最大。”看着顾长卿的表情，叶千雪轻柔地放低了声音：“只是……在小家伙没生出来之前，我不敢说。”
歉意地看一眼张锦文，叶千雪说：“我知道小姨你对我有多看重，所以，我怕我说了，你一怒之下做出点什么。你还怀着孩子，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就让我后悔莫及了。”
她诚挚地看向顾长卿：“小姨，你知道，对我来说，你比父亲更重要。”
听了她的话，顾长卿露出一丝怔愣，片刻之后，目光转为温柔。
“傻丫头。”她低低地叫了一声，抬起头来：“起来吧，我不怪你。”
张锦文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听她说：“我知道你的性格，最是心软。要是真是认识的人求到你面前，你也很难当做没听到。”
“长卿。”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她将手伸到自己面前：“起来吧，我真的不怪你。”
顾长卿微笑：“我只是觉得，你笨了一些。”她唇边的笑渐渐带上凉意；“对我和你来说，小雪比柳丹雯那个女人重要多了。结果你居然去帮着柳丹雯出谋划策，让人挺伤心的。”
张锦文连忙举手：“以后不会了。”他的目光也变冷，“以后，自然是以小雪的利益为重。”
“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觉得太丢脸了，想报复回去？”顾长卿含笑问，让张锦文握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张锦文微笑：“不，只是觉得，有些人不能纵容。”
把事情和顾长卿说开了之后，顾长卿虽然有心想帮忙，但是张锦文和叶千雪都拒绝了。
“小姨，你还在坐月子，不能让表弟表妹以后来怪我，说我不好好照看你，让你身体没好好恢复。”
顾长卿就笑：“哪有那么夸张。”
张锦文在边上附和了两句，顾长卿不得不听了两人的话，安心坐月子。
出了医院，张锦文问叶千雪：“其实我有一个疑问。既然这些东西你早就到手里了，为什么没有交给姐夫？”
叶千雪将耳边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轻笑：“就算我给了，他会信吗？对他来说，继女和继母是天敌，无论是柳丹雯说我的坏话，或者我说柳丹雯的坏话，都要打上几个折扣再来听。万一不小心泄露给了柳丹雯，不仅让她对我不满，还让她警惕起来。销毁了证据，我就是真的陷害她了。”
张锦文皱眉：“姐夫不是这样的人。”
叶千雪转过脸，笑微微地看着他。张锦文不得不举手投降：“好吧，对着我们保留意见。”
叶千雪才继续转过脸去，笑着看向路的另一边：“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现在张锦文被她说得听到这句话就害怕，手一抖，车差点没飘出去：“又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你以后一次说完好吗，免得让我的心脏被考验好几次。”
叶千雪清脆地笑起来：“好，暂时只有这一件了。柳菲菲是我爸的孩子。”
张锦文猛然间刹车，叶千雪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才没冲出去。
“你说，什么？”他愣愣地转过头，看着叶千雪。
后者收敛了笑脸，平静地，严肃地重复了一句：“柳菲菲是我爸的孩子。”
“她只比你小两个月。”
“是啊。”叶千雪唇边又挂上漫不经心的笑，“确实只比我小两个月。”
张锦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后面传来车辆的催促声，他重新启动了车辆，一边慢慢地开，一边分神去看叶千雪。
叶千雪只是微微够一勾嘴角：“已经惊讶过，气愤过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转头，看着张锦文：“暂时别告诉小姨，我怕她一生气，气出什么病来。”
张锦文格外严肃地答应了。
两个人异常沉默地回到了居所，坐下来之后，张锦文才问叶千雪：“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有假？”
停一停，他说：“我不是怀疑你说谎，只是你也知道，我以前是真的看过那个自称柳菲菲父亲的人。”
叶千雪耸肩：“我不知道那个所谓柳菲菲的父亲是什么人，但是，小姨夫，这件事是真的，我有证据。”片刻之后，她压低了声音，说：“为了这个，我特意请了人，做了父亲的情人。”
张锦文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想明白了，顿时看着叶千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雪你……真是……怎么能做这种事？”
叶千雪不屑地笑：“小姨夫，没差的。他又不曾为了我妈守身如玉，那么多勾搭一个，给柳丹雯添堵我也不介意。”
“但是性质不一样。”张锦文无力地反驳了一句，看着叶千雪毫不在乎的表情，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改了。
最重要的是，已经是既成事实，现在就算他反对也来不及了。
“你是故意的吗？”最后，张锦文无力地叹息。叶千雪微微一笑：“不，只是为了不让小姨和小姨夫你们在表弟表妹出世之前烦恼，所以没有告诉你们。”
张锦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平静下来之后，张锦文才问叶千雪准备怎么做：“我要配合你吗？你应该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叶千雪摇头：“我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我要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她脸上的笑容让张锦文觉得不安，“现在，就等着那些做贼心虚的人自己调出来了。”
张锦文盯了她一阵，点头：“好吧，我知道了。我也会从旁提醒一下姐夫的。”
停一停，他摇头：“想到要叫这样一个人姐夫还真是不甘心。”
“所以，我不叫他爸爸。”叶千雪说，“他配不上这个称呼。”
张锦文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好了，有些事，现在可以交给我们了。”
他微微一笑：“我和长卿永远是你的后盾。”
叶千雪眯起眼露出一个笑脸。
但是片刻之后，她就再度失去了笑意：“小姨夫你还记得我前几天说过的那个梦吗？”
张锦文一顿，慢慢地点了点头：“你是说，梦里面的我和你小姨的死？”
“是，”叶千雪回答，“我觉得，你们的死不简单，所以……小姨夫你要好好照顾小姨和你自己。好不容易我才有了两个可以帮忙的，我可不希望哪一天，梦中的事再演一遍。”
张锦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小雪你放心吧。”
和张锦文谈过之后，叶千雪觉得轻松了许多。
当天晚上她就飞了回去。
出了飞机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找了一圈，她居然没有找到应该来接人的司机。
不快地打电话给叶鑫成，里面一阵忙音过后，接电话的是柳丹雯。
“小雪吗？你爸现在在洗澡，有什么事？”
叶千雪目光一冷：“柳阿姨，麻烦你帮我问一问，为什么应该在飞机场接我的司机不在。要是他翘班，就开了他。叶家不需要这种玩忽职守的人。”
柳丹雯立刻很假地惊讶起来：“今天小雪要回来吗？我不知道啊……我下午让司机跟着菲菲去参加同学聚会了，现在还没回来。你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在晚上打车回来总是不安全。”
“所以，柳菲菲的安全需要担心，我的就不需要了。”叶千雪平静地说，“柳阿姨，你对我不满，很正常，但是，不要用这种无聊的手段，只会让我看轻你。”
她悄悄地按下了手机边上的录音键，唇角的笑容越发冰冷起来。
“小雪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会对你不满，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你之前也不说一声……”
叶千雪挑眉：“是吗？我几天前就说了，我要赶回来给父亲庆祝生日的，我想父亲应该是和家里所有人都说了。”她在“所有人”三个字上重音了一下，微笑着继续，“再说，难道柳阿姨你派司机出去时，司机没有说过他要接我吗？这种不负责任的司机可不行，还是干脆开除了吧。”
电话这头，柳丹雯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
“大概是他忘记说了……”柳丹雯正试图解释，叶鑫成就走了出来：“谁的电话？”
柳丹雯一急，居然下意识地挂了，笑着转身：“是菲菲，说马上就回来了。”
叶鑫成点点头：“女孩子早点回家好。不过小雪只买到了今天晚上的票，也不知道现在到了没有。不过小宋在，应该还好。”
听他这句话，柳丹雯的脸色越发精彩起来。
这边，叶千雪的眸光转冷，平静地按下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