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嘲他嘻嘻一笑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回青楚。”
钟痕眉间的喜悦尽皆散去,一抹戾气又涌了上来,瞪了她一眼道:“想回去,也得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他倾尽了心力去爱护她,为什么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南烟将头埋在被褥间,闷闷的道:“我的本事有多大你也不用太挂心。”天气太热,她闷不了一会又将头给拔了出来,愤愤的道:“我要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要闪闪发光的钻戒,要雪白的婚纱,要一地的红玫瑰,清香的雪茉莉。”
钟痕一愣,她要的这些东西,很多都听都没听过,忍不住问道:“婚礼要做大盛大,这一点都不难。只是什么是钻戒、婚纱,雪茉莉我知道,可是什么又是红玫瑰?”
南烟原本就是刁难他,这些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东西,他要是听过的话才真的叫奇怪。却装做很鄙夷的模样道:“这些都不知道,真是老土。你不知道,不会去问人啊!”
虽然是她说要嫁给他,但是一想到因为他让她摔成那样,怎么可能不整整他。便何况,两人都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嫁给他,能多折腾就多折腾吧,反正她也不会为他心疼。只是她敢打赌,他是不可能将这些东西整齐。
钟痕叹了一口气,似想起了什么事情,又道:“你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让云帆收你为义女,父皇已经同意了。上次云蝶儿来找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南烟心里一喜,一切都是按她的计划在运行,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的道:“云蝶儿本是我在西秦唯一的朋友,不去云府,我又能去哪里?你反正喜欢乱猜,那就继续猜下去吧。”障眼法还有一招叫虚虚实实,事情怎么样,自行去判断就好。想从她这里试探到什么,门都没有。
钟痕有些哭笑不得,本来以为以她的性格定会说出什么都不想要,她前面的那句话虽在他的意料中,却还是让他有几分生气。可是后面的那几句话,完全就是给他自己找难题。他摇了摇头,却又想从她的眼里探知些什么,只是她趴在床上,连脸都看不到。
这天,南烟让采儿出去找方武山去了,另一个丫环在给她煎药,她独自一人杵着拐杖在院子里乘凉。段玉程却不期而至。
南烟一见是他,微微一怔,却也是在意料之中,淡笑道:“段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段玉程看了眼南烟,淡淡的道:“托韩王妃的福,我还活着。只是一家老小尽数被杀,怎么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语气虽淡,恨意却极为强烈。南烟正色道:“段公子这句话就大错特错了,你没有托我的福,托的是你自己的福,十年前你敢带着一家老小去青楚,就应该能料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韩王府没有招惹你,是你去招惹的他。不过南烟也很佩服段公子的勇气,十五岁就能做出那样的决定,也难怪殿下将你视为心腹。”这些恩恩怨怨,南烟原本并不想插手,只是现在由不得她。段玉程的动机不明,还是看看再说。
段玉程眼里满是恨意,语气却还是极为平淡:“韩王妃的辩才实在是让段某自愧不如,只是今日里的这些辩解却让段某觉得有些太过矫情。青楚与大秦大战时,韩王妃便大显了智谋,段某只想问一问,你的手上沾满了那么多大秦将士的鲜血,却为了一已的安危设计嫁给太子,你的心能安吗?有夫之妇的事情,不顾夫家的颜面再嫁,你的妇德又在哪里?”
南烟叹了口气,这个段玉程的嘴巴还真不是一般的惹人厌,当下也淡淡的道:“段公子问的这些问题,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问你的主子,莫南烟只是一个阶下囚,没有我们选择的权利。”见段玉程眼里有丝疑问,她又接着道:“试问,如果你的主人不愿意的话,我还能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娶我吗?相反,以我的身份,若是以死来要挟,便再无其它的退路。”
她无非是告诉他,她根本不愿意嫁给钟痕,她也是被逼的。
段玉程微惊道:“你以的姿色和身份,殿下又怎可能迂尊降贵的来娶你?”一句话,道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南烟只觉得他有些迂腐,却也盯着他的眼睛道:“这个世上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段公子就爱上了仇人的妹妹。在你爱上采儿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两人的立场和死去的家人?”不是她要揭开这个事情,而是不得不为采儿考虑一下,必竟在她的心里,采儿也如同她的亲妹妹一样。她不会阻止他们的爱情,却想弄明白段玉程到底是怎么样的。
却见段玉程脸上大变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情感,一直以来都在压抑,此时被南烟点破,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她又是如何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南烟晒道:“我胡说八道?段公子不如摸着心去问你自己,如果要是对采儿没有感觉的话,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去招惹采儿;如果不是放不下采儿,又怎会因为见采儿最后一面而耽误了逃跑的最佳时机;如果不是爱上采儿的话,又何必千里迢迢将她从青楚骗到西秦,且一直将她保护的极好,不让太子发现她的行踪。我倒想问问段公子,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段玉程事发之后,采儿曾告诉过她那个讨厌鬼来过王府,而后段家人又被白洛飞的人追上杀尽,这一切南烟也是到了西秦见段玉程与采儿的相处方式后才想通。
段玉程大惊,身子微微发抖,却也知道南烟所言全是事实,只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他怒道:“你在胡说八道!”
南烟见他的模样,心时有丝不忍,却也知道他与采儿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否则采儿以后的日子只怕都不好过,她冷冷的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段公子心里最是清楚。我也实在是敬佩公子为西秦付出了那么多,但是这些年来,公子可否为自己想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可怜,你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段玉程只觉得头痛欲裂,盯着南烟道:“你在胡说,我不可能会爱上她,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南烟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有些令人心烦了,一字一句道:“段玉程,你给我听好了,本来你与采儿之间没有这么大的沟壑,而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当时你自己的一念之差造就了这样痛苦的选择。但是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就不应该再逃避了,应该去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事情。”
前尘往事都涌进了段玉程的脑袋里,他只觉得痛苦不堪。事情到了这一步,远非他所愿。脑袋里一时是家人被杀时的鲜血,一时又是采儿天真的笑颜。
他知道,这件事情,采儿并没有错,从头到尾她都并不知情。当日他逃回西秦时,以为再不会见到她了。没料到他大难不死,被采儿救了起来。当时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心里又十分矛盾,只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她。知道采儿挂念莫南烟的生死,又见青阳关防守甚严,便骗她说莫南烟并没有死,让她带他出了关,原本他们可以分道扬镳,他却还是舍不得再也不见她,便将她骗到了西秦。相处的时间越长,爱也越加炽烈,采儿的单纯可爱让他欲罢不能。
只是他没有料到莫南烟真的没有死,被太子带回了西秦。治理完水利后,又听闻太子要娶他,莫南烟双手沾满了西秦将士的鲜血,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太子?只是太子像铁了心一般,非娶不可,他说服不了太子,便来找莫南烟。只是没料到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便击中了他的要害,是啊,他与采儿的爱情同样也是隔了一条茫茫的血路,这条路又哪里是个头?
他心乱如麻,却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心事,这些又让他情何以堪?他瞪了南烟一眼,飞一般的奔出了梧桐院。
南烟叹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采儿从屋后走了出来,双眼含着泪。
南烟见到采儿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知道采儿早已回来,刚才她与段玉程的对话只怕采儿都听到了。她走过去抱住采儿道:“采儿不哭,他若真的爱你的话会挣破他的心防的。如果他只是敢爱,却不敢面对自己,又放不下仇恨的话,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否则要了也只会徒增你的伤心。”
采儿在南烟的怀里哭道:“嫂子,这些我也都知道,其实二哥杀了他一家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只是没料到他却是因为来看我而误了最佳逃跑的时间。只是他怎么可以说不爱我?
南烟轻抚着她的头道:“笨蛋采儿,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面对你们的爱情,这次被我揭破了隔在他心中的那层膜,他一时接受不过来,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采儿也不用想太多,给他一点时间来看清自己的心意。嫂子也很想知道这个男从到底值不值得爱,又配不配得上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