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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糊涂镇长

晚上,月亮出来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月牙儿,但我感觉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大了。不见了妈妈,我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爸爸也没有睡着,一下一下地翻身。窗外非常安静,连光头教授的笑笑虫的声音都没有。我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既害怕妈妈有危险,又害怕爸爸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出什么事。瞪眼睛在床上躺着原来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我的眼睛越来越疲乏,好像有一个怪虫子像拉窗帘那样,用力地往下拉我的眼皮,我感到连睁开眼睛都很吃力了。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窗子外面射进来,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亮亮堂堂。爸爸不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不放心,决定出去找。我来到了月亮河边。我看到月亮河的污染又变得严重了,水黑乎乎的,别说看见河底,连河里漂着的水草都看不见了。小鱼和小蝌蚪早就不见了踪影。水面上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味儿。偶尔从上游漂下来一两条死鱼,白白的肚皮亮在水面上,看了,让人心疼。光头教授的日记本丢了,他记不住64位数的密码,无法控制笑笑虫,也就不能让笑笑虫出来喝脏水吃污物了。月亮河河滩上,月亮草已经很难见到踪迹,附近的土地正在沙化,连河边的田地,都已经开始改变颜色了。我觉得眼前这片土地,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变样,无法种庄稼了。我在月亮河边走了好一阵,也没有见到爸爸的影子。倒是月亮和小黑正从远处走过来。“你在干什么?”我问月亮。月亮轻轻地叹了一声,说:“我想尽快找到你妈妈。可是,我和小黑走一早晨了,也没有结果。”我说:“谢谢你。我爸爸不知道去了哪。我真怕他过于伤心,会出什么事。”

月亮说:“我想他大概会在光头教授那里。我曾见到过他。”我说:“我们去看看吧。”我和月亮领着小黑来到光头教授家。爸爸果然在这里,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我听见光头教授说:“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就是向月亮镇镇长求援。”可月亮说:“我对镇长没有多少信心。”爸爸说:“现在我们没有别的措施,这个办法可以考虑。”我也说:“说不定有镇长干预,可以找到妈妈呢。”光头教授说:“要是同时能够解决大发他们偷采月亮草的问题,那就一举两得了。”

爸爸说:“我们这就走。”我和月亮跟在爸爸和光头教授后面,来到镇长家。镇长长得又白又矮又胖,嘴又大又宽,一说话就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要是评选全世界态度最好的人,镇长肯定当选。爸爸和光头教授把妈妈失踪的事情跟镇长说了,又分析了大发和长头发女人是作案者的可能性。镇长一听,就把脸板了起来,接着就呼呼地喘。他是气的。把全世界态度最好的人气成这样,我的心里越来越舒坦,对镇长也更加尊敬。我看着他,觉得镇长不仅是全世界态度最好的人,也是全世界最好的镇长。爸爸和光头教授也面带微笑看着镇长,态度非常虔诚。只有月亮,好像不以为然。镇长气得在地上转了好几圈,眼睛上的那条缝变成了圆葡萄。他指着爸爸和光头教授说:“你们反映的事情,他大发是完全可以干出来的。我了解他。”爸爸说:“镇长大人,您给想个办法吧,我爱人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我们都急死了。”

爸爸的表情极为痛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爸爸的表情,也会被他打动的。镇长不再转圈子了,站下来,看着我们,说:“归结起来,大发他们的罪状有四条:第一,绑架了城里来的女画家;第二,偷去了教授的宝贝日记,使教授无法控制他的笑笑虫;第三,疯狂地偷盗月亮镇的特产月亮草,企图用不法手段获得钱财,造成月亮镇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第四,在经营月亮河上游的工厂时,不按照规定进行污水处理,而把污水直接排放到了月亮河里,使月亮河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原本清澈见底的月亮河变成了黑水河,连鱼虾都不能生存。”镇长总结归纳得非常详细清楚。最后,他说:“这样的恶劣行径是我们不能容忍的,我们要制止他们。”光头教授说:“镇长,您拿个主意吧。”镇长说:“当然。我的意见是:第一,大发他们必须无条件地立即交出被绑架的人质,就是那位城里来到女画家;第二,立即归还教授先生的宝贝日记,不得讲条件;第三,立即停止盗采月亮草的不法行为;第四,立即对工厂进行改造,按照规定对污水进行处理,做到达标排放,确保月亮河的清洁。”

我说:“要是大发他们不听呢?”这个问题我一下就想到了,因为大发完全做得出来。镇长毫不客气地说:“那就按照月亮镇的居民公约,对他们进行处罚:大发和查林饿三天不许吃饭,还要在月亮河里泡着。长头发女人十天不许洗脸,更不许用化妆品。”说完,镇长一挥手:“走,我们到大发家去,和他们算帐!”较量爸爸和光头教授完全被镇长的言行感动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信心十足地跟在镇长身后,向大发家走去。我对月亮说:“看来问题可以解决了。”月亮却表现得十分谨慎,说:“到时候再看吧。”我们也跟在后面,走。我问月亮:“镇长说话不算数吗?我看他的决心挺大的。”月亮说:“镇长说话是非常算数的。只是……我有点儿担心。大发没那么老实,我了解他。”我们来到了大发家。月亮一直跟在后面,没有首先进院。月亮跟她爸爸和长头发女人的格格不入,使她回自己的家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我和月亮站在一起。我打定主意,自己先不开口说话,如果爸爸和光头教授以及镇长顶不住了,我再上去为他们助威。我们进屋的时候,大发正歪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看电视。一下子进来一大帮人,把他吓一跳。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继续在沙发上歪着,继续看电视,好像我们没有进来一样。镇长被大发的傲慢举动激怒了,刚才走路时脸上还挂着的微笑一下子就不见了。他一步走到大发面前,厉声呵斥道:“你坐好了,没见我们来了吗?”大发白了镇长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我自己家的沙发上坐着,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镇长说:“我找你有事情!”大发坐起来,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说:“什么事,你说吧。”镇长又呼呼地喘了起来。他上前就把电视给关掉了,说:“你放尊重点儿!”大发又白了镇长一眼。长头发女人始终没有说话,站在门边,冷静地看着动静。镇长说:“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四点要求:一是立即释放人质……”镇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发就跳了起来,叫:“谁说我扣押了人质?哪有什么人质?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污蔑好人!我可是守法公民。镇长大人,不要把屎盆子随便往别人的头上扣好不好?”镇长并没有慌乱,而是十分镇静地等大发叫完,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和长头发女人设计圈套,绑架了从城里来的女画家。”大发突然不激动了,很少出现笑容的脸上转眼间就挤满了笑,像一朵挨着一朵的花儿,拥在一起,灿烂地开着。大发表情的突然变化把镇长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发回身就从沙发旁边拿起一盒烟,手一抖,跳出一支,然后不看别人,独自用打火机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眼睛眯着,嘴唇伸着,把一团一团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那样子,像吃红烧肉一样,香得不得了。

镇长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那种愤怒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脸上,指着大发说:“你必须无条件地释放人质,否则……”大发并不理会镇长说什么,只是用力地吸烟,用力地把烟吐到空气中,美美地品味,独自陶醉。整个房间,很快被弥漫的香烟给填满了。镇长的话好像有了变化:“这个问题你要是不引起高度重视,那你就错了……”话还没有说完,镇长就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就开始深深地吸气,好像是要把房间里的空气都吸到他的鼻子里似的。大发吸烟吸得更加来劲儿了。镇长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不交出城里来的女画家,我也不好交代呀……”大发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使劲吸烟。房间里烟雾越来越浓……爸爸首先咳嗽起来。他不吸烟,受不了这么浓的烟雾。接着光头教授也用手捂着嘴,开始咳嗽。光头教授咳嗽时声音十分短促,竟然和笑笑虫发出的笑声非常相象!我和月亮站在门口,被呛得轻一些。但我们也很快觉得嗓子眼儿发痒,忍不住想咳嗽。我第一次真切地领教烟雾的厉害。可是……镇长却吸得十分起劲!他贪婪地把鼻子翘起来,不停地吸烟雾,而且越吸越往大发身边凑!他的话语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原本坚决、不容怀疑的话不见了,相反态度变得十分暧昧。他说:“你得理解我的难处。

要是你觉得没必要交出人质,就……”爸爸受不了了。光头教授也受不了了。他们不停地咳嗽,还直流眼泪。他们不约而同地往房间外面跑,像躲避可怕的瘟疫。镇长已经凑到了大发的身边,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在月亮镇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发还在用力吸烟,只是眼睛睁开了,看着镇长。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呛!镇长眼馋巴巴地看着大发,不停地打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那样子,就像吸大烟的人犯了瘾一样!“我好像……有点儿馋了。有点儿馋了……”镇长已经说不好话了。大发吐出的烟已经完全把他控制了。他一边打哈欠,一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了大发的面前,还微微有些抖。大发不失时机地从烟盒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镇长。镇长的脸上现出比蜜还甜的笑容,眼睛再次眯起来,又大又宽的嘴咧着,仿佛有口水要流出来,他一下一下地咂着嘴。烟点起来了,镇长狠狠地吸了一口,拍着大发的肩说:“够朋友!”这一切,把我们都惊呆了。爸爸忍不住喊:“镇长,我们的事……”“什么事什么事?就你们多事!没见我正忙着?”镇长极没有耐性地冲爸爸吼了几句,接着又和大发一起品尝香烟的味道了。他吸烟的表情和动作非常舒坦、非常贪婪、非常陶醉。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月亮,仍然平静如初。她说:“我正担心这个……”想不到转眼之间,镇长就被大发给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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