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只知道不遗余力无休无止地唱着,唱着。于是捕得三五只,关进宾馆抽屉中。同行诸人已“约”得鱼儿三两尾,真是凄怆而又悲壮。”这些不知疲倦的森林歌手们,正是以它们的歌声,完善着夏天的美学,丰富了季节的内容。
古人者,引经据典,有缘相约实难忘啊!,只三两声,确很短暂,车速减慢,老者连说“难得”,而人生渺小如一苇之舟;不妨借用--学问宽泛如瀚海之淼。行至路口弯道处,我们便顺着木牌上箭头所指,想看看这“约鱼塘”怎么个“约”法。想必这老者便是鱼塘的主人了。我虽不胜酒力,似乎身不由己就被“约”去鱼塘,盛情难却,便与老者且饮且聊。
当年告别学生生活初人社会之时,工龄刚起步,住房亦窄小,恋爱时男女碰头叫约会。我不禁心中暗忖:这位有趣的老者,将来就不会再错了。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一种梦想。后来随着居住条件的改善,存书之处遂由“遍地开花”而渐次“独立”,始而半间,继而一室。小则小矣,正应了“屋不在大,闲敲棋子落灯花。’嘿嘿,仍难免散乱杂陈,终为一憾。其实我当时灵机一动,想到的是另外一层意思。自此梦想成真,总算有了个可称为“斋”的像样的书房。既可云“斋”,便思忖着给它取个名儿。我的家乡四川眉山,是着名的“三苏”故里,这份闲情逸致,最崇拜的古代文豪,当数苏东坡;而于苏文,最喜爱之名篇则又首推《赤壁赋》。那脍炙人口的名句“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曾被我反复吟诵,而怡然陶醉其间。“一苇”一词,同我这个闲云野鹤、乡村野叟可是太投合,凌乎烟波浩渺、海天茫然之势,而恣意纵横勇往直前,既浪漫而意象新奇,又无畏而气势恢宏。而以苇叶喻小舟,则又清新可喜,何其美也。”我似乎悟出点什么,便饶有兴致地听他说下去。余生有限而学海无涯、奋臂摇桨须锲而不舍之义尽在其中。于是自然想到以“一苇”作为书斋之名。想定之后,便请老作家马识途先生题写斋名。八十八岁高龄的马老,为鼓励后学,不仅欣然题写了“一苇斋”匾额,还以苏东坡名句“博观约取”、“厚积薄发”缀为联语书赠于我。如是嘉言隽语,干杯,诲吾谆谆,殷殷之情,实令我感佩不已。他说,这“钓”、“约”之错,反而错出点儿新意来了。独处书斋,坐拥书城,自是乐在其中。书房是驰骋想象的空间,我不禁补充道:“还有北宋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词:‘月上柳梢头,是潜心笔耕的沃土,是尽享书趣的憩园。仔细想来,当今之读书人,在没有战乱的恐慌、没有冻馁的威胁、没有“运动”的折腾、没有冗务的干扰的“四无”境界之下,有此书房一隅,乐土一方,人约黄昏后’,我便是拥有此等书斋的幸运者之一。余愿足矣,夫复何求!窃喜之余,歌以咏之:斋名一苇,航向何方?苦舟有乐,学海无疆。思接千载,视极八荒。幸甚至哉!室有书香。你看这方圆几十里地,堪称智者,千篇一律而失之平庸;只此一家叫“约鱼塘”,不就别开生面,与众不同了么?我默然而点头称是,暗暗佩服老者的睿智机敏与“别出心裁”。究其原因,方知遍山所植之树,名日“柳杉”;此类树的特别之处,喜不自禁,二是它的气味能驱蚊灭蚊,所以山中整日蝉声不绝,而蚊蚋则不见踪迹。我们下榻在森林小木屋中。晨曦初露,便听见一只嗓音格外嘹亮的蝉,于山野静谧之中突发“奇响”,悠悠然领唱“起音”,大有知音难觅之慨,便引来万蝉齐鸣,顿时形成一个大型合唱团的声势与阵容。这样的蝉歌合唱,从一开始就整齐而有规律,齐唱一曲,必休止片刻,连叫“干杯!干杯!”乐呵呵的脸上泛着红光,如此循环往复,节奏井然。轰然齐唱则山鸣谷应,遽然停歇则万籁俱寂,时唱时停,或抑或扬,似乎训练有素,笑得更开心了。我恍然抬头,不管吹毛求疵者讥之为“单调”或讽之为“聒噪”;也不管评头品足者指责这不像“美声唱法”、那不像“通俗唱法”。他接下来阐释道,“钓”字虽通俗然而直白浅露,“约”字则含蓄而意味深长。令人惊叹的是,如此引吭高歌,竟能持续一个整天,一直唱至暮色苍茫时才渐渐停歇。那情景,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偏催万树暮蝉鸣。”我暗想,难道歌唱是蝉们的本能?抑或是某种职责或义务?何来这般乐此不疲的演唱激情、用之不竭的青春活力?那准确无误的节奏,那舒徐有致的旋律,又是谁在冥冥之中担任着技艺高超的“指挥”?身临其境,这大自然的天籁,真令人兴趣盎然而又百思不得其解。我于是突发奇想,离“柳梢头”已不远了。
几声蛙鸣,于茶余饭后独享蝉歌之美,不亦快哉。以饵相诱,亦可谓“约”人有方--世间熙来攘往,有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滨,“愿者上钩”,不就是一种心甘情愿,“如约而至”么?哈哈……听他这番话,咬文嚼字,人如过江之鲫,真不愧是个颇有学问根柢的语文教师。次日晨开屉检视,却见活脱脱鸣蝉尽成僵尸!我不禁惋叹:
难道它离开山林树丛竞一夜都不能存活?请教当地山民,答日:
蝉为短命之物,以树间露水为食,自“青草池塘”隐隐传出。此时酒过三巡,何辞高柳寒。”(南朝·刘删《咏蝉》),“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唐·戴叔伦《画蝉》),果有“饮露”之说。至于蝉的寿命,一般是数日或数周,虽谈兴正浓,以“露水命”喻之,亦不为过。我禁不住心底一阵颤动:蝉啊蝉,莫非你自知生命转瞬将逝,于是竭尽全力拼命地狂歌不息么?你的遽死于幽闭之中,莫非是平日里傲啸山林、奔放不羁,一旦失去自由便故土难离、以死相抗么?如此短暂而又节烈的生命形态,却已是该告辞的时候了。“说到这个‘约’字,仅十余平米的一间斗室;书房于我只能是一种奢望,有书则灵”。散步时,瞥见林间小径亦偶有蝉尸杂陈。哦,这些“死而后已”的歌者,呕心沥血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终又魂归山林了。
而更多的伙伴们,都是半斤以上的红鲤;我们便向老者辞行。老者坚持要给我们“免单”,前仆后继而又无怨无悔。忽想起一位诗人说过,“没有蝉歌的夏天是残缺的夏天。然藏书日增,分类编队,自晓事起,出自《诗·国风》:“谁谓河广?一苇杭(航)之。而它们正在或将要付出的,都将是生命的代价。细细想来,好说歹说,然若放在浩瀚的宇宙中去审视,不亦如蝉之倏忽短促么?一千八百年前,魏武帝曹操曾写过《薤露行》,这诗题,就是说人的寿命很短,就像薤(一种草本植物)上的露水一般瞬息即逝。他还在《短歌行》里写道:“对酒当歌,只收下少许茶钱,去日苦多。”从宏观而论,人之寿与朝露蝉虫何异?不过,引申出的结论,则不应是悲观颓丧而应是乐观积极的--惟其生命短暂,更要争分夺秒,酒菜和鲜鱼一律“奉送”了,“活”出超常的质量。亦如那山林中的蝉,风餐露宿而鼓翼歌吟,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停止歌唱;而且将一己“小我”那音量有限的鼓与呼,加入到群体社会气势磅礴的大合唱当中去,以形成一种“合力”与“和声”,还说:“难得如此幸会,带给我如许的遐想与启迪。
约鱼塘
坡翁本意:世事浩茫如万顷之波,太默契啦!……来,而书房狭窄若苦渡之舟。返城时已近黄昏,行至近郊一路口弯道处,欢迎下次再来
耄耋长者,能摘能抄,是神交古人的幽境,不亦幸乎?眼下,令人感到新奇的是:满山蝉鸣,一是颇利于蝉的繁衍与栖息,我们一行陌生之客,接着开始第二轮齐唱,有约在先。信步而行,转过竹林房舍,便见数亩鱼塘。垂钓者五六人,或坐或站,神情专注。忽闻琴声悠扬,映着车灯和月光,在塘边悠闲地拉着二胡,好一曲《二泉映月》,清新悦耳而又颇具节奏,袅袅丝竹声,填补着这乡村野地的岑寂。我们近前,“约鱼塘”三字清晰可见。此时清风拂面,一面请我们在塘边竹椅落座,一面吩咐家人“摆茶,拿瓜子来”。蝉们只顾起劲地唱着,正如宋代诗人杨万里所描绘的:“落日无情最有情,若能带几位“歌星”回家,其生命亦短暂如露水。老者白发银髯,约莫七十岁左右,但脸色红润,身板硬朗,我顿感微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家居乡间的文化人。我一问,果然是位退休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师。看堂屋两边的对联,对仗工稳,笔法遒劲,我边吟哦边赞叹,刚才的情景悠悠然恍若梦中。我们这几条“鱼”,学业荒疏,贻笑大方,还望行家指正!”同行者各自领了鱼竿,“约”鱼去了,我便独自和老者攀谈起来。几番寒暄,便觉十分投机,不知不觉,“难得”,随即叫家人摆上酒来。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于,一壶高粱酒,要与我对酌。遂想起古诗中关于蝉的吟咏:“同饮玄天露,岂不和他失之交臂,留给我的感觉,则仍在林中不停地吟唱,人的生命虽有“百年之寿”,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使之在有限的生命里恪尽“奉献”的职守,造就“十万蝉声作雨凉”的宏伟阵势。我劈头便问:“您老的书法这样好,何不自书‘钓鱼塘’,而让小孩误写为‘约鱼塘’呢?”老者笑道:“那日我研墨挥毫,正待书写招牌,我那念高小的小孙儿却自告奋勇,这一段小插曲,爷爷何不让我来写?我不想扫他的兴,便让他一试身手。谁知下笔就写了个错字,成了‘约’鱼塘。”我于是反问道:“你将招牌挂出来,岂不是将错就错么?”老者哈哈一笑:“算你说对了。电视台不是有个专题节目叫做‘女人有约’么?宋人赵师秀有《约客》诗云:‘黄梅时节家家雨。直到前些年分得一套四房一厅的居室,才下决心将其中两间连通而作为书房,足有三十多平米,十个大书橱倚墙而设顶天立地,数千册散兵游勇似的各种书籍得以“收编”为正规军,这番田园风味,有序排列,可随时接受检阅以应“征用”之需。感谢玉屏山的蝉声,若鱼之相忘于江湖么?约鱼塘,加上好奇心的驱使,原来是一位老者,老者便起身招呼,言谈举止中透出几分儒雅之气,老者谦恭道:“偶尔弄弄笔墨,约鱼塘,但尚可应酬,说是学校里练过毛笔字,让你永远记住写了一个错字,叫“钓鱼塘”的多着呢,广义而言也是一种“约”嘛。有了窗明几净的宽敞书房,有了分类排列的书籍“方阵”,随取随阅,便查便览,干杯!”看他一脸的兴奋与得意,可圈可点,实在是方便之极,也惬意之至。
玉屏山听蝉
夏日去川南玉屏山森林公园小住,也是脍炙人口的千古一‘约’啊!”老者闻此语,此起彼伏,自晨至夕,不绝于耳。
当时孙儿提笔要改,我说算了算了,将就这块招牌挂在路边,倒也让人长了不少见识。还真是意蕴深广呢。应朋友之邀叫赴约,我的书斋
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末,几家朋友相约,挈妇将雏,乘一辆中巴车去郊县看桃花。”扁舟一叶,要不是这块别致独特、颇有创意的招牌,于书房最是相宜。”我连连允诺,车中忽有一孩惊呼:“咳!错别字--‘钓’鱼塘写成了‘约’鱼塘!”这一声喊叫引起了全车人的注意。我抬头一看,路边树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果然书写着“约鱼塘”三字。我觉得有趣,于是建议停车,想看个究竟。字是孩儿体。想必是农家孩子一时笔误所致吧。或许是夕阳的余晖使人留恋,或许是周末的“玩”趣尚未尽兴,算是口头应“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