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湄南河
到泰国的第二天下午,天气突变,始则天降滂沱,继而变成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我们在导游的引领下冒雨登车,换乘游船游览雨中的湄南河。湄南河是泰国的第一大河,自北向南纵横全境。它是泰国人民的母亲河。它以风光旖丽以及湄南河流域土地肥沃盛产大米而闻名于世。河床宽阔,一泻千里的湄南河像一条闪光的缎带,系在首都曼谷市的腰际,把城市一分为二,使这座水上都城凭添风采。而雨中的湄南河雾气氤氲,烟波浩渺,更呈现几分独特的韵致。隔着雨帘望去,两岸的建筑物蒙胧中影影绰绰,高大的佛寺宛若雾中仙境。曼谷城据说海拔高度仅一米,河水几与岸平,依岸而筑的楼台、房屋仿佛“站”在水中,给人以岌岌乎危哉的感觉,而它们却任你水拍浪打,依然安之若素。
此种景观,使人联想起苏州水城的枕河人家,或是江南小镇的河汉风情。我们的游船溯江而行,而河中早已有不少游船、快艇穿梭往来,这些“水上巴士”满载着肤色不同的各国游客,兴致勃勃地冒雨观光。我们学着用泰语“沙瓦蒂卡”(您好)向舷舱外擦身而过的游客朋友们挥手问好。船行不久,我们就发现两岸人影幢幢,有两排长长的仪仗队冒雨列队,像是在迎候什么要人;中间一队人马正款款而行,而走在前面的是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导游告诉我们,今天是皇太子敬佛的日子。这时我们才发现江面有海军巡逻小艇,原来,身着洁白制服的海军和岸上的卫兵都是保护皇族出行的皇家卫队。此时骤雨又至,岸上皇太子一行不仅不避风雨,而且为了表示敬佛的虔诚,一律不带雨具,依旧安详而执着地蹒跚前行。此情此景,足见佛教在泰国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就连尊贵的皇族也虔敬之至。船行片刻,导游指着岸边一座高大的庙宇说,这就是郑王庙。郑王庙是泰国人民为纪念华裔英雄郑昭而建。l8世纪中叶,当时的泰国还叫“暹罗”。郑昭是广东澄海人郑镛与暹罗女子诺央所生,成年后通文精武,功勋显赫,被赐封为公爵、府尹(相当于中国省长)。当时暹罗与缅甸战事不断。18世纪60年代,暹罗国大城王朝被入侵的缅甸军队灭亡。这时,不甘心国破家亡的郑昭招兵买马,率军浴血奋战,于l767年赶走入侵缅军,收复了暹罗,建立了吞武里王朝(1767-1782),郑昭成为深受泰国人民崇敬和爱戴的华裔国王。为纪念郑昭而修建的郑王庙,两百多年来香火不断。看来,“中泰友谊源远流长”有史可稽,绝非一句冠冕堂皇的应酬之语。我们目送着风雨中离船远去的郑王庙,为中泰人民的世代友谊而默默祷祝。又过了十多分钟,船行至一段水域,导游吩咐停船江心,请我们观赏“神鱼”。他说,岸边这座庙叫“观音庙”,而“神鱼”则是因感念观音的慈悲为怀而依恋、伫留于这段水域。我们买来一块块面包,冒着舷舱外的风雨抛食逗鱼。果然,随着一粒粒面包屑抛入江面,一群群鲢鱼便露头浮面,争相啄食。
这些鱼肥硕可爱,小者盈寸,大者径尺,甚至有长至数尺者,且分布十分密集。鱼浮水面,嗷嗷待哺,我们倚着船舷,伸手几可扪及;而鱼与人十分亲和,毫无惧避之意。一时鱼欢人笑,其乐融融,早已忘记了雨湿衣衫。我问何谓“神鱼”?导游神秘地说,此鱼颇通人性,为了报答施主,鱼儿们依恋这段水域,活动范围仅限于此,绝不迁徙游走--你说神也不神?果然,当我们的游船离开这段水域以后,任你抛撒面包屑,便再无游鱼光顾了。本来嘛,河水畅流相通无遮无栏,而鱼群却择地而栖,绝不见异思迁,确也奇矣。不过我想,也许是该段水域游客喂食成习,鱼儿“条件反射”地知晓此地有食可觅。久之渐成习惯之故;只不过导游用佛教教义作了神秘解释而已。而“神鱼”之事竟与观音佛联系在一起,在我们中国游客看来,不也是很有趣的事么?
黄袍佛国
当导游告诉我们,泰国有95%的人信奉佛教,故有“黄袍佛国”之称时,我以为满街都会是身着黄袍的僧人。其实不然,着黄袍者在大街上只是依稀可见,或单个一人,或结伴而行,但人数不多。原来,说泰国绝大多数人信奉佛教并非指这些人同时出家为僧,而是说,泰国男女都普遍信佛教,而泰国男人在其一生中的某个阶段,总要至少有一次出家为僧,去佛寺当一段时间和尚,吃素斋,念经文,披袈裟(黄袍),也就是说泰国男人当和尚既是阶段性的入寺又是轮番式的还俗,所以街上就不可能出现许多人同时穿黄袍的情况了。当然,早晨四五点钟例外,那时是僧人成群结队出外托钵化缘的时候,街上的僧人常常较为集中,而那时街上的其他行人很少,真让你能看到“黄袍佛国”的独特景观。佛教是泰国的国教。全国有四万多座佛寺,在这些佛寺里剃度为僧者,常年大约有30万人左右。佛寺一般为尖顶型,据说是塔尖愈高,愈能接近天堂,获得佛的圣福就愈多;而僧人着黄袍,据说含有万物归于黄土的佛教意义。泰国的佛教仪式享有最高的权威,凡婚姻、丧葬、民间庆典、商店开业乃至皇宫的各项祭祀大典,都须依佛教仪式进行,并请来高僧主持。
在我们中国,诸如商店开业、大楼落成、周年庆典等活动,都以小姐迎宾、领导剪彩为其最具“风光”的“亮点”,而且领导级别越高“规格”就越高,小姐越亮丽场面就越“风光”。而泰国则不然,就连他们的“最高领导”国王的登基典礼,也须由高僧光临主持并诵经,国王还得肃立其下,洗耳恭听。至于“小姐”,在僧侣出场时更是须退避三舍的一种忌讳。假如僧人不慎与小姐(或别的女性)身体相触,哪怕只是“碰”了一下,其多年“佛行”便会前功尽弃,称为“破功”,即使已修炼十年八年也得重新起头,再度为僧。难怪导游既幽默又严肃地提醒我们旅游团的几位女士:“你们可要小心谨慎,尽量离僧人远一点,千万莫与他们身体相‘碰’啊!”泰国男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按规定不超过三次)入寺为僧。这已成为一种习俗,一种光彩、荣耀之事。一旦袈裟披身,便到处受人尊敬。没有出过家的男人会受到歧视和谴责,家人也会感到脸上无光,甚至婚姻也会受阻。一般男子都在20岁或结婚之前为僧,他们认为念经诵佛能使父母延年益寿,同时在佛门内可以反思少不更事的“罪孽”,戒绝放荡生活,将来结婚成家后会成为一个好丈夫。而女子选择恋人、丈夫时也将是否出家作为一个标准,她们认为出过家的男人较有责任感,对婚姻、家庭会更加恪尽职守。也有出家较晚的,比如我们的随团男导游阿伟,就曾“坦白交待”他三十岁以前都过着自由放荡的生活,光洗“泰国浴”(一种色情浴)就不下百次。到三十岁才出家,念佛诵经,反思悔过,过了几个月清贫生活,不仅戒绝女色,而且每天清晨赤脚托钵化缘,一天只准吃早、中两顿,中午12时之后便不再进食,只可喝水。他说,皈依佛教之后,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结婚生子,对家庭很负责任;他还拿出妻子、女儿的照片给我们看,问我们漂亮不漂亮,引得我们发出一阵阵笑声。我们看见街上有七八岁的小“僧童”,也身着黄袍踽踽而行,感到不解。导游解释说,泰国贫穷人家的男孩到了六岁以后,如家庭无力抚养,可送进寺内当和尚,由寺里供给膳宿衣着,由和尚教其读书,亦可随时还俗。至于成年男子人寺的时间,一般为期三个月,也有长达数年甚至终身为僧者。凡人寺,须请僧人主持典礼,典礼喜庆而盛大,由家人出资筹办,再穷的人家也不敢草率马虎。泰国人一般没有向人借钱的习惯,但若家有男子入寺,举行庆典差钱时,亲朋会主动借钱给你,并视为一桩善举。在泰国男子必须入寺为僧一次以上,就连国王都不能例外,可见佛教的巨大影响与神圣威力。从这个侧面来看,“黄袍佛国”真是名不虚传。
人妖神秘秀
在泰国,许多娱乐场所都张贴着“人妖神秘秀”的广告。
“秀”是从英文的发音中译而来,它的解释是演出、表演、展示之意。到泰国旅游,看人妖表演是一个重要项目,甚至有“到泰国不看人妖等于白来一趟”之说。看来人妖确是泰国一绝。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几乎所有的旅游团都将人妖表演列为“必看”的节目。泰国的人妖有三万之众。人妖,实际上是指变性人,而且是特指男性的女性化。奇就奇在泰国有相当一部分男人,从少年时代就极向往成为女性,有的就去隆胸、割双眼皮,甚至动变性手术,注射女性荷尔蒙,于是形成“人妖”-“族”。尽管我早已知道人妖是变性人,其“本质”上依然是男人,但当我走进曼谷的“丽都人妖歌舞剧团”首次观看人妖表演时,我还是着实吃了一惊。人妖的“绝对”女性化,“她们”那充满女性魅力的艳美与娇媚,使我和同伴们一时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说实话这些人妖从粉脸桃腮的长相、窈窕婀娜的体态到妩媚传情的笑容,甚至女性特有的羞涩感,不仅能以假乱真,而且比女性更女性,比一般女性更美,更妖艳,更靓丽。“她们”能歌善舞,演唱邓丽君的歌曲、中国传统民歌和现代歌曲以及英语歌曲,还有独舞、大型歌舞等等,均表演不俗,水准颇高。加上从舞台调度、编排到声光、音响等都很正规而地道,整个演出水平不亚于我国国内的省级歌舞团。其中有一个“双面人妖”舞,由同一个人身着男装和女裙装,用面部的两个侧面表现“半男半女合一人”--这实际上是在艺术地暗示人妖的变性人性质,用隐喻的方式揭示人妖的奥秘,表演精湛、娴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演出结束走出剧场,人妖演员早已等候在场外,主动邀请观众们合影留念。这时我们才得以近距离观察人妖。说实话,用“风姿绰约”、“千娇百媚”来形容这些“佳丽”绝不为过。
每照一张相人妖收取20泰铢,算是小费。“她们”穿着艳丽,姿容姣好,我终于禁不住“她们“的诱惑与再三邀请,与一位身着百折红裙的人妖照了相。我递给“她”20泰铢,“她”用生涩的中文说“谢谢”时,无意间“暴露”了浑厚粗重的男声。
原来这些人妖的声带很难由男“变”女(一双男人的大脚也很难“变”过来),所以不经意间常常露出“本相”。这时有人告诉我,刚才在舞台上演唱时,全是放的原唱录音,而演员只是模仿原唱人的VI形、表情,只不过模仿得惟妙惟肖天衣无缝,观众一时难以看出破绽而已。但我们还是难以相信这些“粉黛”、“佳丽”们本质上仍是男性,细看“她们”的面容、身段、表情等,仍觉是“分明娇娇女裙钗”嘛。半信半疑似是而非之中,人妖更增加了几分“神秘秀”。在回宾馆的车上,导游讲了一通泰国的“人妖观”。她说,泰国是一个以仁爱与慈善为教义的佛教国家,对一切事物都比较平和、宽容,佛教认为世间凡有生命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连动物都需要关照,任其生长,何况人呢!人妖作为“人”是我们的同类,更需要关注和同情;“她们”是一种非常态的变性心理,不管你理解与否,接受与否,均应承认“她们”的存在,并且给予“她们”生活的空间。所以在泰国,不但法律给予保护,而且准许“她们”从事各种职业,甚至成为表演艺术家,参加人妖选美比赛等等。我想,大干世界,无奇不有,人妖确是一种怪异现象,它也只有在泰国这种特殊的国情下才能存在。
像新加坡,人妖刚一露头便加以禁绝,视为“国耻”。而泰国不仅允许其合法化,还为其提供“舞台”,使之成为旅游创汇的支柱产业,被称为“无烟工业”,不亦奇哉!人妖不能结婚生子,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且平均年龄只能活到四十多岁,不亦悲哉!这种拿身体和生命做出重大牺牲、昙花一现式的短暂而畸型的“美”,在泰国居然有如此众多的人趋之若鹜而甘愿为之“献身”,不亦怪哉!
从“金三角”到桂河大桥
当我们上午乘车去“金三角”参观时,导游对地名作了一番解释。她说,“金三角”是指位于泰国、老挝、缅甸三国接壤地区,面临界河的一大片肥沃山地,因其长期种植罂粟、生产鸦片而出名。经泰国政府的长期整治,现已“改植”水果、咖啡等经济作物。导游说,此地除了沃野田畴风光宜人之外,还有几座寺庙颇具特色,而且来历不凡,值得一看。我们逐一参观寺庙。这寺庙共四座,分别以中国、缅甸、老挝、泰国的不同风格建成。原来金三角乃是大名鼎鼎的“毒品大王”昆萨的发迹地,此人靠控制金三角种植鸦片贩卖毒品而大发横财。后因政府的强力打击,昆萨流亡缅甸并通过花钱买官,居然成为缅甸某市的“市长”。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撤逃之前,不惜花费巨资在此地修建了不同风格的四国寺庙,将衍生罪孽的毒品泛滥之地“变”成了赎罪忏悔的敬佛朝圣之所。
对此有人解释为昆萨良心发现,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举;也有人说是他因早年作恶太多,怕受佛的惩戒,以修佛寺而企求得到佛的宽宥。我们观览了四座佛寺,的确辉煌而巍峨。细忖此事既可说明人性善与恶的两面,又可说明佛教在泰国的巨大“威力”;而昆萨以“魔鬼”之身份行“善举”之行为,以罪恶之金钱修佛寺之举动,看似自相矛盾而不可思议,亦颇为有趣而耐人寻味。下午导游带我们去参观位于北碧府的桂河大桥。这座大桥因“二战”而举世闻名。而此前我在国内早已看过一部美国人摄制的名为《桂河大桥》的“二战”大片,此片曾荣获七项奥斯卡金像奖,故对此桥已有初步的印象。l942年夏,日军为了弥补海运不断遭到盟军打击的损失,决定在泰缅边境修建一条铁路以解决军运之需。他们强迫以英国人为主的6万5千名盟军战俘以及数十万东南亚各国劳工,在极其艰苦恶劣的环境和极短的时间内抢修这条长4公里半的铁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死于饥饿暴热、缺医少药、疟疾致命以及盟军多次轰炸误伤者,竟逾10万人之众。因此,人们称这是一条人的尸体比枕木还多的“死亡铁路”。该铁路横跨两座大峡谷之间(即桂河)的一段叫着“桂河大桥”,也就是我们今天前往参观的地方。在距桂河大桥两公里左右的火车站附近,我们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竖着十字架的盟军牺牲者的墓地,据说有名有姓的共有6982个,无名者更是不计其数,使人不寒而栗,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死者的悲哀。刚拢桂河大桥,赫然入目的是桥头嵌着的两枚巨型炸弹(炸药已抽空),似乎是在警醒人们不忘战争的恐怖与严酷。我们在桥上徘徊,这是一座钢架桥,是在被盟军炸毁的当年木结构桥的基础上重建的。我们临河凭吊,不由得感叹唏嘘,诅咒着战争的弥天大罪与巨大灾难。入夜,我们登上游船,畅游桂河。此时河面上游船穿梭,灯火辉煌,而每一条游船都是一座流动的歌舞厅,使桂河变成绵延数里的水上不夜城。我们喝着啤酒,品尝海鲜,且歌且舞,尽情狂欢。如果说白天参观的桂河大桥是战争罪恶的血腥见证的话,夜晚的桂河狂欢之夜便是和平景象的最好写照了。一天之内。给予我如此强烈感受的居然是沉重的主题:战争与和平。
虽然此刻的歌舞升平可以使我们暂时忘却战争的恐怖,然而真正的持久和平却是需要人类长期为之奋斗才能得到的理想结果,而战争则是人类须臾不可放松警惕、掉以轻心的共同的“灾星”。此刻,桂河两岸的泰国人民正如他们的国名一样,生活得如此安泰,如此平和。在这宁静安谧的桂河之夜,我以佛教信徒般的虔诚,默默地为泰国人民、也为我们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永久和平而祝愿,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