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止不住惊叹起来,这厚实的城墙,里面竟是一个个分划起来的牢笼,大小迥异,关满了邻国的老幼妇孺。
“啊……”一名士兵痛呼出口,随即便传来一阵乒乓的碰撞声。
风妃阅身前的牢门突然被撞开,她就看着一团黑影迅速向自己撞过来,想要避开之际,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看着自己踉跄连连,后退好几步。
“让你逃,贱奴,居然还有力气咬人。”随后,那士兵怒气冲冲,满脸络腮胡子,手执一根黑色长鞭从大牢内冲出来。
“啪啪……”连着几下,精准无误地落在女子后背上,本就衣衫褴褛,如今这样几鞭子下去,她的背上早已是满目苍荑,新伤旧伤重重交叠在一起。
“皇,皇后娘娘?”士兵的神色有些木讷,风妃阅稳住身子,见那女子听了侍卫的称呼后,神色立马一惊,使劲向自己爬过来。
“救我……”
“啪……”一鞭子,再度抽上来,“贱奴,勿要脏了娘娘的身份。”
原先看热闹的几人,见女子马上就要抓着风妃阅的衣衫,忙上前,一手拉住她系在脖颈上的铁链,将她拽回去。
“啊,放开。”她恼怒非常,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拽来拽去,看不清楚原色的衣衫上,沾满了黄沙。卑微到没有一点自尊,奴性使然,不肯乖乖被驯服,等待的就只有数不尽的凌辱虐待。
寻着开心般,女子的背部在地面上不断翻滚,眼中的倔强,却让风妃阅微微震撼,她不善于屈服,更加不懂什么审时度势。这样的人,势必就会吃亏。
“唔……”一声惨叫,却是出自一名士兵的口中,女子牟足了劲,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腿不放,尖利的牙齿全部没入他腿中,强烈的恨,使得她不遗余力。
“死贱奴,竟敢咬上老子!”那士兵也顾不得风妃阅在场,疼的哇哇大叫起来。旁边的人赶忙上前拉阻,她却死都不松开,纤细的手握着上来人的手腕,运用巧力将他给推出了老远。
这女子,竟会武功?
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是被关的太久,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被推开的男子恼羞成怒,抡起鞭子便要走上前,“还收服不了你了。”
“慢!”风妃阅厉声阻止,起身走到女子身前,“放开他。”
抬眸,脏污不堪的小脸上,写满不信任,嘴上的力道一份未减,反而更加用力。
“松开!”风妃阅俯瞰,两手摆在身前,交握于宽袖中,一道初起的晨阳打在她的背后,隐射而出的光晕,让下方的女子睁不开眼来。风妃阅小脸紧绷,神色庄严,女子只觉心头一阵异样,不由自主,便将嘴巴慢慢松开。
“这人本宫要了。”她没有细想,女子的一身武功,留在身边对自己总是好的。
“回皇后,这女奴生性刚烈,属下怕留在娘娘身侧,她,她不懂得分寸。”毕竟算是络城送出去的,一旦伤了人,他们可是担待不起。
这时,站在上头看热闹的孤夜孑,也走了下来,他徒步来到几人身后,眸子在那女子身上不断打转,“这女奴,朕要了。”
风妃阅后背一凉,就看到他已经站在自己边上,“皇上,这人臣妾想要。”
明明是自己先看中的。
孤夜孑并未理睬,几名侍卫早就跪了下去,不敢吱声。“施婕妤身边正好缺了这么一个人,调教一番,倒是可以重用。”
风妃阅望着男子的俊颜,嘴巴张了下,一句话没说,她眉眼微勾,淡淡一笑,好比清风。折身,就连礼都未行,就这么走出了他的视线。
“皇后!”孤夜孑背对着她,声音穿透而来,“昨夜,睡得可好?”
一夜无眠,怎会好?
女子樱唇轻启,眼望上空,面色晶莹,“谢皇上,臣妾一夜好梦。”
孤夜孑不再开口,站了会,风妃阅便自顾向前走去。城门紧闭,她出不去,只能站在城上极目远眺。
侍卫们的戒备,仍然不敢懈怠。城下,那女子已经换上干净衣衫,身上也已纤尘不染。细看下,倒真有几分姿色。她垂着脑袋,跟在孤夜孑的身后,二人一道,朝着施婕妤的屋子走去。
门被打开,丫鬟刚服侍她用过午膳,见到皇帝,施婕妤便要起身,“臣妾参见皇上。”
“朕不是说过,你不用对朕行礼么?”孤夜孑上前,让她靠回去。
“皇上,该有的规矩,臣妾不敢忘。”
“施婕妤。”男子的语气疼惜之极,“对朕,你不用这般小心翼翼。”
她点下头,诺诺说道,“兴许,是臣妾习惯了。”一声叹息,孤夜孑将她纳入怀中,女子的视线穿过他宽阔的肩膀,落向后头的女子,“皇上,这是?”
孤夜孑退开身,望向身后,“以后,她就跟着你。”视线转而对上那名女子,“朕看你会武功?”
“是,学过一点。”
孤夜孑皱下眉,龙颜显出不悦,“没人教过你该有的礼节规矩么?”
“我不是炫朝子民,不懂这一套规矩。”女子据理力争,脑袋扬的高高的。施婕妤听闻,忙抬头望去,仔细端详。
孤夜孑神色立马冷下来,女子见状,忙的双手拉着他的臂弯,“皇上,这丫鬟性子直,臣妾喜欢的紧。虽是不懂规矩,可总比那些看不透心性的要强,皇上别气。”施婕妤见那女子不卑不亢,便笑着询问道,“叫什么名字?”
“陶心。”
“陶心。”施婕妤重复,回味到,“是个好名字,你就留着吧。”
“真的?”女子脸上呈现出一种欣喜来,到了络城,便被贯上奴籍,从未奢望过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
施婕妤点下头,柔声说道,“你先退下吧,一会本宫会让人来教你一些规矩,倔强固然好,可是同保命相比,也就显得微乎其微了。你也是聪明人,本宫相信,你懂。”
陶心细作考虑,点下头,便由旁侧的丫鬟带了下去。
孤夜孑难得一笑,大掌亲昵贴上她前额,“还是你有办法。”
“皇上。”施婕妤就势蹭着他的掌心,“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份尊严罢了。”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浓浓的愁思,飘渺不定。
“那你的尊严呢,朕可给了?”孤夜孑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目光认真坚定。
她展颜,脸上洋溢出笑来,“臣妾很幸福。”带着点点娇羞,施婕妤双手环上他的腰,“皇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急忙抬起头来。
“怎么了?”孤夜孑不解。
“那个七袂,真的会催眠么?”施婕妤脸上带着担忧,“好可怕。”
他面色淡然,内心却是暗潮汹涌,施婕妤不等他答话,便自顾接过嘴,“那日皇后被挟持,定是受了他的蛊惑,皇上,娘娘她还好么?”
“她好得很!”男子决意,似有咬牙之味。
“皇上。”施婕妤摇头,娇嗔道,“娘娘的心思埋的很深,被催眠的人,很长一段时间会睡不好,晚上老是做噩梦。皇上,您应该陪着皇后。”
孤夜孑不语,两手撑在榻上,身子斜躺着。
“皇上您想,被催眠的人,她就不再是自己了。下意识想要挣扎,可却被死死困住,那样的无助,旁人怕是难以体会。”女子白皙的脸上露出惋惜,“娘娘不说,皇上您就不把当回事了么?”她耐心相劝,“臣妾真觉着,皇后同您一样,人与人其实很简单。”
施婕妤不懂,“臣妾原想,一辈子就被皇上这样藏着,臣妾觉着幸福极了,皇上,您知道,臣妾心中最大的希翼是什么么?”
孤夜孑不语,只是安心躺下来,将脑袋枕在她腿上,坚毅的鼻梁正对着她,声音慵懒而疲倦,“什么?”
“皇上忧心朝事,臣妾就哪也不去,躲在景夜宫内,种上一小块地的茶,亲手摘了等皇上下朝,我们就坐在那紫藤架子下,一边饮着茶,一边看那朝阳东升……”施婕妤整个心魂飘出老远,脸上的恬静被激动所取代,禁不住便小手去抓着孤夜孑的手,眸光灿若星辰。
男子仰望着她精致的下巴,这句话,他也说过,时过境迁,不管当时是虚情还是真意,如今想来,竟如黄粱一梦。
见他迟迟不语,施婕妤眼中的华彩也黯下来,神色显出几分惊恐来,“皇上,臣妾不该……”
“不。”孤夜孑一笑,捏着她的手,“朕也喜欢那样。”
只有同她一起,男子的心才会真正落下来,他的心可以空,却不会,空的连自己都找不到,对她,孤夜孑是疼惜的,“朕就担心,哪一天连你都变了。”浓郁的口气,沉重的让两人喘不过气来,施婕妤满心酸涩,她不顾胸口传来的疼痛,压下身子,一手抚着男子拧起的剑眉,“臣妾不会。”
孤夜孑闭上眼,鼻翼间,传来淡淡沁香,竟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累极了,只觉得,一股力正在轻轻推着自己,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施婕妤眼角笑意横生,正瞅着自己微微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