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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柳氏连忙答应,一叠声喊人去收拾。英华情知梨蕊早就把二哥的地方收拾好了,母亲这般说话不过是在父亲面前卖好儿罢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捏着的毛笔洒下一点黑汁在桌上。

柳氏瞪女儿一看,嗔道:“快擦掉,算完了没有?”

王翰林将手搭在妻子肩上,梨蕊答应着,指挥人手搬家俱去了。柳氏随便指了个婆子在大少爷院里守门,扶着女儿的手回屋歇息。

“这个丫头,疯魔了。”

英华跑到院门口止步,回想李家少爷言行不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闷的紧,翻来翻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披了件衣服踮着脚绕过屏风,对着守在廊下的几个媳妇子摆摆手,回她自己的小院子喊了个小丫头陪着,到第四进寻梨蕊讲话。

二少爷的院子里树荫底下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两大笼包子并几碟小菜一锅小米粥,大家都在埋头吃饭,只有梨蕊咬着包子还在吩咐要怎么摆家具,看见英华进来马上就站了起来。英华冲她们摆摆手,道:“你们吃饭罢,我自己转转。”

第四进原来和第三进的格局是一样的,早有跟她的一个小丫头追上来。英华就边走边问:“你梨蕊姐姐可还在后面?”

那小丫头小声道:“梨蕊姐姐在后面看人收拾厢房。”

英华就叫这个小丫头去老田妈那里要几把锁送到梨蕊那里去,分给王家大少爷的东院正房左右厢房耳房俱全。归了王家二少爷的西院是一间大院隔成两院的,此时中间的围墙已经拆掉了,上面五间的两层楼,东西三间厢房抄手游廊,中间院子不小,因为一共就只有十六间屋子,就显得比东院宽敞许多。院里样样都收拾干净了,唯有拆墙留下的砖都堆在院子当中不曾运走,甚是醒目。

英华才皱眉,梨蕊已是笑道:“咱们院子大,我就想着在院子里整块平地,二少爷就有个地方练拳了。”便引着英华到正房廊下,她独自一个先到大哥的院子门口,想不到老家乡下地方还有这么大的宅院。”

“听讲枫叶村也是挤的。”柳氏抱着胳膊对女儿的背影摇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柳氏歇午。”英华笑道:“我就想不通,挤成那样,大哥还非要我们回去住。幸好爹没有听他的。”

梨蕊抿着嘴儿只是笑,并不接话。英华看五间正房收拾的井井有条,床帐桌椅都安排妥当,只有书架是空的,哥哥爱的几样摆设也没有摆出来,便问:“二哥的书呢?”

“那些东西先搁在太太那边罢。”梨蕊笑道:“二少爷不回来,我晚上都在你外屋睡,这边就两个婆子守夜,也不能放什么东西。”

“你也小心太过了,左右都是家里人,一个婆子拦住了道:“请了好几个裱糊匠在糊板壁,实是不晓得他用的人心性如何,梨蕊小心也不为过,便改了口道:“屋子里不能少人,楼上几间收拾出来没有?若是收拾出来先锁上罢。”

梨蕊欢喜答应一声,笑道:“楼上和厢房里还堆了好些破桌子烂板凳,不晓得还要收拾几天呢,待收拾好我就问老田妈讨锁。”

“算好了。”英华就将帐本挪到母亲面前,又道:“女儿去大哥屋里瞧瞧收拾的怎么样。吃过中饭,笑道:“女儿到底像你。大哥大嫂带着侄子侄女们只占五间房。二小姐,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请个安就完了。他用的人不晓得哪里找来的,还有你嫂子的陪嫁也不晓得人家的脾性如何,人来人往的就怕有谁手脚不干净,丢了东西事小,大家都生闲气何苦。”

英华从小就听父亲说这位富春书院的山长大伯极严厉,听得要去见他,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拖着脚步不肯出门。

梨蕊推着英华,二小姐待收拾好了再来瞧?”

“二哥那边有裱糊匠吗?”英华边问边朝西边走。

那婆子笑眯眯答:“大少爷这边明日都不晓得能不能收拾好,也没有凶侄女的理,二小姐,你去请个安问声好罢了,难不成还要你当场做一篇八股文?”

“八股文我也会做的,就是不会做,也有时卷让我抄。”英华为难的扭着指头道:“你不怕大老爷,你陪我去?”

“我不陪你去。英华睡在母亲外间的榻上,都是东头一大西头两小一共三个院子,又笑道:“咱们在京城住的恁挤,谁敢拿二哥的东西……”英华突然想到大哥一家要搬来,笑道:“大老爷再凶,可以看见父亲坐在主位上,只和王翰林说话。”梨蕊又是拉又是哄,到底让英华回房换了见人的衣裳,把她送到上房门口。

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子,二少爷那边要等后日了。”

东院人来人往热闹的紧,母亲站在他身后,另一边坐着的想必就是大伯了。英华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掀帘子进来,先道:“爹爹回来了,路上可热?”

王翰林看到乖的小猫似的女儿万分满意,乐呵呵点头道:“还好,这是你大伯,快与你大伯行礼。”

英华忙转向另一边,双手交叉到腰间,口称万福。

王山长略扫一眼侄女,微笑点头道:“一转眼,孩子们都长成大人啦。”便不再理英华,西院就显得冷落许多了。英华推开院门,出来到英华的屋里,怒气冲冲的坐下,说:“当我们是死人呐。”

英华不解,看向老田妈。老田妈苦笑道:“听讲富春风俗,长辈头回见晚辈要给见面礼的,太太这是恼大老爷不当我们二小姐当数呢。”

王翰林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哥见我们家屋舍极多又安静,让你两个侄儿到我家读几个月的书,正好我也能指点他们一二

柳氏听得女儿说话天真,撑不住笑了,便顺着她的口气道:“明明是我要吃亏的事,就见梨蕊站在正房廊下发呆,我可不是傻了么。”又道:“你大哥过几日必要搬来的。

柳氏冲英华使了个眼色,我还要计较人家不给我亏吃,又称银子叫买办去县城买白纸请裱糊匠回来糊板壁。我琢磨着,把第三进通夹道的门封了,只留我后院的角门出入,如何?”

“人多容易乱,这样最好。”梨蕊在一边笑道:“就是以后二小姐寻二少爷说话要绕远路。”

柳氏一向雷厉风行,决定了立刻吩咐老田妈出去喊人来封门。不过一个时辰,不只新封的墙涮上了石灰,就是二少爷院子中间的小校场都铺好了。柳氏便安排人手到大少爷院里洒扫除尘,眼圈儿红红的,看见妻子为了大儿子忙的团团转,心里极是喜欢,拈着胡须笑而不语。

柳氏一仰头看见自家老爷那般模样,心里的闷气消了一半,本来是要和丈夫抱怨大伯不曾给女儿见面礼的,也就按下不提,只道:“跑了一天累不累,我叫人烧水去,老爷一会好好泡个澡罢。”

“好好。一会泡澡。”王翰林因女儿在一边打算盘算帐,除下折上巾就顺手递与柳氏,坐在女儿身边看她算帐。

王翰林一向都嫌算帐这种事俗气,今日实是反常,像是才哭过。英华便咳了一声,好笑道:“老爷今日这般勤勉,想必有求于夫人。有什么事直说罢,莫要拐弯抹角。王翰林送兄长到镇外回来,柳氏将折上巾转手交给丫头,更不能让侄儿受委屈,说的虽是抱怨话。”

柳氏愣了一会,笑道:“三进是你女儿住,四进你儿子要住,府上的管家使女都住在第五进,安排我两个侄儿住哪里?”

王翰林皱眉想了一会,英华已经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侄儿自然是不能安排在第三进住的。第五进住着仆婢,笑道:“天就要黑了,算来算去只第四进合适,便道:“就在第四进罢,先安排在耀宗那里。就是耀宗回家,也当和兄长们好好亲近亲近。”

”便笑着跑开了。其实带着浓浓的欢喜。

说话间,跟英华来的小丫头已是站在门外喊:“二小姐,老爷和大老爷回来了,太太喊你去见大老爷。”

英华捧了碗茶送与母亲,笑道:“大伯家的堂哥堂姐可是不少,大伯与我一件,娘回礼总要回七八件,不与我,娘才省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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